45 chapter45

chapter45

塗林沒有力氣說話，只能小聲呢喃。

她扶着雪白的牆，血跡形成痕跡，塗林很想朝他飛奔而去，可是雙腿已經不聽使喚了。

在季修商攔腰摟住塗林的那一瞬間，她腿軟下來，像水一樣癱在了他的懷裏。

意識渙散，耳邊隐隐約約能聽見季修商一聲又一聲地呼喚，可惜，塗林已經回應不了了。

血腥味撲面而來，刺紅了季修商的眼眶。

現在他才看清她身上的傷口。

手臂上鮮血淋漓，匕首上的鮮血似乎還有溫度。

傷口參差不齊，看起來淩亂不堪，血跡混在一起，甚至看不出傷口的深淺。

“林林，別睡，別睡。”

第一次，季修商明白了心慌的感覺。

樓下警車已經來了，可是救護車卻一時半會兒來不了。

他抱起塗林一路狂奔，他能感受到她的血液在慢慢地降溫，涼到他快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李勝安帶着人返回了頂樓，和季修商彙合。

“去容海醫院，快。”

季修商将人抱在懷中，用大衣裹住她的身軀，她身上的這條紅色裙子被撕得破爛不堪。

然而他懷中本喚不醒的人兒卻突然躁動起來，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全然不顧手上的傷口如何摩擦。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林林？林林？”

李勝安坐在前面，耳朵卻一直關注着身後的動靜：“季總，剛剛盤問過那群人，他們說塗胥華讓王豪帶人給塗小姐注射了致幻劑。”

“刀。”

塗林的聲音啞的不成樣子，季修商沒有聽清她說什麽，立即俯下身子到她的耳朵旁。

“刀。”

她的腳上沒有穿鞋，上面有細細碎碎被破璃渣劃破的痕跡。

塗林難受極了，像是渾身被小蟲子侵蝕一般，雙手被他控制住，奈何雙腿不停攪動。

酸澀感圍繞了季修商的眼睛和鼻腔，溫熱的液體滴落到塗林臉頰。

可惜她現在感受不到。

他知道趙晟和她身上的這些傷口是怎麽來的了，她為了保持清醒，一刀一刀劃在了自己的皮膚上。

季修商松出一只手，将領帶解下，綁在了她的腳踝處，按住她的雙腿。

“再忍忍，林林，馬上到了。”季修商染上了鼻音，小心翼翼地在她耳邊低喃，“馬上，求你，林林。”

直升機穩穩降落在容海醫院樓頂，李勝安也提前安排好醫護人員等在現場。

手術室門閉燈亮，一瞬間，季修商仿佛脫了力。

幸好背後的牆掩飾了他此刻的脆弱。

他感覺空氣稀缺，呼吸不暢，李勝安派人守在不遠處。

他第一次見季修商這幅丢了魂的樣子，在心裏默默祈禱手術室裏的塗林可千萬別出事。

季修商半撐着牆，逼迫着自己站起身來，手上傳來濕漉漉的觸覺，他才發現塗林身上的血染紅了他的雙手。

他就這樣失神地盯着手術室整整一個多小時，直到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他自然是認識季修商的，正準備恭敬地開口，卻被季修商迎上來。

“怎麽樣，她怎麽樣？”

醫生有些詫異，眼前這個渾身血氣的男人和他印象中那個儒雅矜貴的男人相差太遠。

“我們已經對塗小姐進行洗胃了，傷口也處理好了。”醫生被他的模樣吓到，戰戰兢兢地回答，“不過傷口很多，出血量不小，整個人很虛弱，後期一定要好好調理。”

像是突然能夠吸入氧氣了一般，季修商壓抑的情緒再次爆發，他紅着眼眶，不停地和醫生道謝。

“等在裏面觀察半小時後，塗小姐就會被送出來了。”

脫力感終于緩解，季修商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眼淚湧了出來，他低頭撐住額頭遮住淚水，又笑出聲來。

幸好，幸好。

等塗林再次睜眼的時候，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耳邊是滴答滴答響着的儀器，空氣裏是劫後餘生的消毒水的氣味。

她得救了。

塗林感覺渾身都很僵硬，只能緩緩地轉頭。

下一秒，男人的臉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眼睛比大腦先反應過來，淚水随着重力流到耳蝸。

她想喚他的名字，卻因為沉睡太久而發不出聲，呼吸罩上升起的霧氣是她無聲的情緒。

看到她落淚的那一瞬間，季修商便紅了眼眶，他低下身子，盡可能地抱住她。

“沒事了，別怕，別怕，林林。”

塗林閉上眼睛，去感受他真實的溫度。

醫生來後又給塗林做了一系列檢查，幫她摘掉了呼吸機。

她坐起身來，臉上還有淚痕。

季修商低頭擦拭着她的雙手，然而能擦到的皮膚卻很局限，大大小小的傷口太多。

他每擦一下就像能感同身受她當時的無助。

趙晟的口供裏說，塗林像是個瘋子，拿着匕首亂刺，連自己都不放過。

兩人發生了激烈的争執，盡管力量懸殊，趙晟始終還是害怕不要命的。

塗林将他刺傷倒地後逃到了門口，卻踩到了打碎的玻璃渣，摔倒在地，被他拖拽撕扯掉了下半的裙擺。

而那件紅裙，是塗胥華将塗林當作禮物送出去的包裝罷了。

塗林想看看他，可是他一直不擡頭。

她從他的手中逃離，摸上他的臉頰。

熱熱的，濕濕的。

“你......”

在哭嗎？

塗林沒有問出來，心底疼的一塌糊塗。

她捧過他的臉頰，看着他濕紅的眼眶。

“你過來一點。”塗林的聲音還有些無力，聽着軟綿綿的。

季修商自然是言聽計從，馬上移了移椅子。

塗林的手始終撫摸着他的臉頰，他肯定是忘記刮胡子，胡渣子磨得塗林手心發癢。

她抽出旁邊的紙巾，輕輕擦拭着他的眼淚。

季修商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不敢用力。

謝謝你。

謝謝你撐到了我來的那刻。

塗林等着他說話，卻被他将手掌移到了嘴邊。

他的吻落到了她的掌心。

帶着他的體溫。

---

十六個小時前。

塗林剛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季修商只能看到她昏睡的側顏。

護士在房間內做安置，季修商站在門口從透明窗裏看着她。

李勝安深呼吸一口走到季修商身旁，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他還是鼓起勇氣上前。

“季總，宗隊問塗胥華他們現在帶走嗎？”

季修商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房間裏的塗林，語氣裏是不難察覺的狠戾：“先把塗林身上的傷成倍的還給他們。”

李勝安秒懂他的意思，退下辦事去了。

等塗胥華交到宗浩手上的時候，渾身的血，送到醫院前他還擔心這人活不了了。

幸好季修商沒下死手，避開了要害。

至于趙晟嘛，估計以後那方面是不行了。

對外宣稱便是兩人逃逸途中起了內讧，後才被抓。

塗胥華還被監視在醫院，趙晟本來就是個草包，見以後沒希望了，招的倒也快。

上上下下，他們知道的，不知道的，還有容清聿扔出來的，可以說是一條完整的販毒鏈條。

宗浩讓人暗中核查了一遍，确保沒有遺漏下誰，才展開了集中抓捕，倒是鏟除了繁京的一大毒瘤。

而空缺下來的那些位置，倒是讓容清聿撿了便宜，安插上了自己的人。

在醫院住着的塗林對此還并不知情，現在正被季修商喂着她最讨厭吃的胡蘿蔔汁。

她艱難地咽下第一口，試圖通過緊閉着嘴巴來逃脫季修商遞過來的第二口。

他極有耐心，哄着她：“再喝一口。”

塗林感覺心裏碎碎的，從她在這個病房醒過來後，就天天被季修商投喂着醫生建議吃的各種東西。

然而每一樣都踩到她的雷點上，因為外傷比較多，她還不能吃辣椒油。

塗林靈機一動，想端過他手中的碗：“我自己吃吧，李勝安不是叫你開會了？”

季修商這幾日幾乎是寸步不離，幸好病房夠大，靠門的那一半感覺都要改裝成他的辦公室了。

然而卻被季修商躲開，他害怕手上那勺撒出來，自己吃了。

也沒那麽難吃：“你不愛吃胡蘿蔔。”

那你還做！

見智取行不通，塗林選擇耍賴。

順勢躺下，用被子捂住嘴巴。

說話甕聲甕氣的：“我不想吃！！！”

“醫生說了這個對你身體好。”

見季修商語氣軟了下來，塗林把手指從被窩裏伸出來。

“今天不喝了，好不好嘛。”

她微微皺着眉，眼睛水靈靈地望着他，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對季修商無意識的撒嬌。

季修商端起碗一飲而盡，對上塗林燦爛的笑容：“好，不喝了。”

“晚上給你做點你喜歡吃的。”

“要不直接讓阿姨做了送過來吧，你天天兩頭跑太累了。”

這幾天幾乎所以進塗林嘴巴的東西都是季修商親力親為的。

“我不放心。”

好吧，塗林也不勸了，好像自從維分酒店的事情過後，季修商總是對她的事情過分的小心了。

雖然她也心有餘悸，不過在季修商面前倒是不值一提了。

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劇組那邊，雖然很不甘心，但是她短期內确實出演不了《姐姐》了。

塗林看着身上的紗布，她甚至沒敢問醫生會不會留疤。

早知道當時對自己下手輕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