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才能

宋蘋險丢了的事,陳家虛驚一場,倒是宋蘋着實受了驚吓,當天就有些不大舒坦,陳太太就沒讓她幹活兒,回屋歇着去了。褚韶華煮了一碗熱辣辣的姜湯,給她端過去吃。當天發了汗,也沒什麽大事。

魏太太聽說這事,還過來帶着果子瞧了一回宋蘋,同陳太太打聽了到底是個什麽緣故,陳太太道,“就是孩子出門轉了向,這北京忒大,我也是現下還覺着咱們胡同是南北向哪。”

“不是南北向麽?”魏太太道。

魏金說,“媽,明明是東西向啊。”

魏太太也不在乎東南西北的,反正外頭的事有當家的,家裏有什麽跑腿的事,她都是差閨女去辦,用不着她出門,她也不怕丢。宋蘋沒好說,她也覺着胡同是南北向的,褚韶華端來茶水給魏太太母女倆吃,宋蘋就說起她出門遇着羅剎鬼的事兒,魏金倒是挺贊同,“我見着那些個紅眉毛綠眼睛的羅剎也很害怕,我都是緊緊攥着大順嫂子的手,不敢正眼瞧他們。”

宋蘋深覺遇着知音,“可不是麽,特別吓人。”

褚韶華真見不得這等膽小的,她說,“這有什麽好怕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我看那些個洋人也挺和氣的。就是相貌跟咱們不一樣。”

魏金由衷的說,“嫂子你膽子大。我跟我娘說,我娘也覺着害怕來着。”

褚韶華真不明白這些個人咋這樣膽小。

魏太太見宋蘋沒什麽大礙,就別拉起閑呱來。褚韶華拿了菜籃子準備去菜場買菜,魏金過來時就拎着籃子的,跟褚韶華一起去。魏太太千萬叮囑褚韶華,“今兒個侄媳婦瞧着金姐兒些,可千萬別叫她買羊肉了。只要派她買菜,她就回回給我買羊肉,吃得人上火。要是有牛肉,買些來倒罷了。”

魏金揭她娘老底,“娘你上火還一頓吃仨羊肉餅哪。”

魏太太很自然地說,“我那不是怕吃不了糟蹋嘛。”又糾正閨女,“怎麽又叫娘了,北京得叫媽。”

魏金立刻換了北京口音,說她媽,“我知道今兒個買牛肉,媽你就放心吧,這我能忘了。”

魏太太心說,你可沒少忘。魏金是家裏大閨女,她上頭還有兩個姐姐,都夭折了,到魏金這兒是第一個平平安安活下來的孩子,魏太太格外疼這個長女些,魏金也不似尋常鄉下女孩子,比哥哥弟弟的低一等,幹在前吃在後什麽的,在魏家是絕對沒有的。都是她想吃什麽就買什麽,魏太太因綁架後遺症,來北京也不愛出門,兒子去上學,她就派閨女負責采買的事,所以,魏金總是按自己口味兒來,只要是她去菜場,回回買羊肉,把一家子吃的上火。

魏太太受不了了,跟她提提意見,她還裝一去菜場就失憶,仍是買羊肉回去。魏太太就托給褚韶華了,待褚韶華和魏金一人拎個籃子去菜市場。宋蘋說,“魏嬸子,牛肉得比羊肉還貴吧?

“沒買過,也不知道。沒事兒,反正買了也是他們爺兒幾個吃,我是不吃的。”魏太太一幅高風亮節的模樣,坐炕兒頭上擺着手說,“要光我一人,我每天窩窩頭就能過。可家裏這爺兒幾個,沒一個叫人省心的,一個比一個饞,不依他們又不高興。哎,只得如此了。”說着她還嘆了口氣。

待褚韶華魏金去了菜場,看過宋蘋,魏太太就回家收拾去了,上午都是不得閑的,她還得做娘兒倆和櫃上的午飯。再者,家裏還有許多家務要收拾。

魏太太一走,宋蘋說,“姑,這魏太太挺節儉的啊?”

“聽她說哪。沒聞着一身的油餅味兒,定是大早上的又去胡同口兒的早點攤子吃炸油餅喝豆腐腦兒了。”陳太太是把魏太太看的通透,道,“成天介說自己節儉,你瞧瞧她這來了北京,聽說每天介去胡同口兒吃早點,從不在家自己做。她也就做做中午晚上的飯罷了,這來北京才幾天,她那臉就圓了一圈兒,都是吃肉吃的。魏東家這份兒家業,早晚得給她吃淨了。”

宋蘋深以為然。

若褚韶華聽到姑侄倆的話,定要不以為然的。魏家又不是剛起家那會兒得處處省着,人家生意已經做起來了,就是贖魏太太的幾百兩銀子,魏東家連個磕絆都沒打就拿了出來。眼下吃飯能花幾個錢,只要魏東家有本事,魏太太的福在後頭哪。

其實,就是在陳太太宋蘋姑侄倆眼裏的魏太太的不過日子,無非就是早上去胡同口兒吃個早點,再買些稻香村的好點心罷了。魏太太一樣得在家裏收拾家務,刷鍋做飯。而且,魏太太這人很有些小狡猾,她見着陳家在院兒裏種了下應季的菜蔬,她過來打聽都是哪些種子,然後第二天叫閨女跟褚韶華去菜市場時一起買了。買回來自己又不大會種,還要請教宋蘋,宋蘋甭看現下長了些心眼兒,跟魏太太比的還差些,叫魏太太三忽悠兩忽悠的,非但把魏太太家院兒裏的空地都給她家翻了出來,還把種子給她家種上,水澆好。幹完這泡活兒,魏太太就給了宋蘋兩塊稻香村的栗子酥。

魏太太給宋蘋些吃的,又裏外裏的在陳太太跟前贊宋蘋勤快,性子好,這姑侄倆硬是叫這麽個智商不高的魏太太給哄住了。

而且,褚韶華發現,魏太太還很懂欺軟怕硬,像魏太太,有什麽自己幹不了的活兒,她就來找宋蘋。要是有什麽難解決的事,她就來找褚韶華。褚韶華心說,魏太太這除了嘴饞外,很是不傻呀。

褚韶華把魏太太這事跟大順哥說了,把大順哥笑的不成。

褚韶華輕推他一記,“有什麽好笑的?”

“你們婦道人家這心眼兒也挺多的啊。”

“這話說的,我們腦子就比你們男人笨還是怎地?”褚韶華問丈夫,“大順哥,我看北京城裏洋人不老少,咱們鋪子有洋人過去買東西不?”

“有啊。”

“那他們說話,大順哥你能聽懂不?”

陳大順笑,“這事兒吧,其實聽不大懂,但也不影響賣貨。”陳大順就跟妻子說了這裏頭的訣竅,“其實買東西無非就是挑貨議價,專門學幾句這種簡單的就行。我會好幾國買東西的話哪。”

陳大順說的并不做假,據陳大順說,北京城裏的洋人也不是一國的,有英國美國這樣的還好,都是說英文,法國人多是說法文,意大利人則要說意大利語,再有日本人相貌雖與中國人一樣,可說話是說日本語的。陳大順專門學的賣東西的洋話,起碼會說四國語的。褚韶華來了精神,叫大順哥說給她聽聽。

褚韶華平時便是個嘴巴乖巧的,大順哥說幾句洋文,她竟能學的差不離。陳大順直說,“可比我當初學的快,我當初都是拿漢字記上,時不時就要背一背,時間長了,才熟了的。”

褚韶華笑,“我小時候學說話就很早,別的孩子得一周才開口說話,我十個月時就會叫爹娘了。”

褚韶華喜歡跟大順哥打聽些外頭的事,外頭剪辮子的事,還有外頭做生意的事。陳大順與褚韶華這對小夫妻,自打成親時就好的一人一般,平日間只在在一處,就有說不完的話。陳大順同褚韶華道,“其實洋人好應付,就是這洋話,學個三四種買東西用的話,也就夠了。那些說方言的才愁人哪,山西、陝西、山東、河南,這些地方的話還好聽懂一些,唉喲,那些個南方人,有些個不會說北京話的,上來就跟你說他們的家鄉話。他們南方話還特別不一樣,四川話很好懂,湖南湖北的話就夠叫人聽不懂了,江浙話更難聽懂。要是做生意,這些地方的方言也都要懂一些。”

褚韶華感慨,“要不說做生意不容易哪,就是櫃上的夥計,那也不是尋常人能當的。”

陳大順笑,“熟悉了也就好了。”

褚韶華跟丈夫說,“大順哥,我知道咱家的倆鋪子在哪兒了,以後別叫夥計來提飯盒子了,我送過去就成。不然,要是趕上正忙的時候,還得分派出人手過來拿飯,也耽誤事。我送去是一樣的。”

陳大順還擔心說,“你可小心些,別走丢了。”自打宋蘋險些走丢,陳大順也挺擔心他媳婦。褚韶華白丈夫一眼,“我什麽時候走丢過?”就是宋蘋,不是褚韶華瞧不上她,就走丢了一回,從此便落下個不能出胡同的毛病,說是一出胡同就腦袋發懵。這等無能之人,也是褚韶華平生罕見了,要褚韶華說,丢一回可怎麽了,不是沒有走路容易走迷糊的人,那種天生不記路的人也是有的。難道丢一回就吓着了,正因丢了一回,才該多出門走一走,多走走不就知道了!

宋蘋倒好,吓的不敢出門了。

褚韶華不是瞧不起笨人,她是真心瞧不起慫人。

褚韶華不怕出門,她每天出門采買,還頗有成果,給家裏做了回生意。倒不是鋪子裏的生意,是家裏帶來的糧食生意。既有小麥又有玉米的,都是好糧食。褚韶華她們打老家帶來的,自家吃也吃不完,何況,糧食這東西,年年有新糧,放陳了價錢也會跌。褚韶華每天去菜場買菜,她是個愛逛的性子,就是菜場也挺愛溜達,就見着那賣米面的地方都是一袋子一袋子的面粉,袋子上還印着面粉廠的地址。褚韶華是個有心人,見就是北京的地址。

她跟那賣米面的老板打聽了一回,知道是個大廠子,還是洋機器磨的面粉,比老家那石磨磨出來的面細膩多了。褚韶華把這地址記下,讓大順哥有空去瞅瞅,家裏帶來這麽些個糧食,能出手就快些出手,壓成陳糧可就沒價了。

陳大順倒是想去,偏生一時間沒空。陳二順有空,可就一張嘴好使,幹實事很不中用的。褚韶華一向看不上這個小叔子,她幹脆拿私房錢買了包老刀牌兒的香煙給那米面鋪老板,細說了她這事兒,就說現在家裏有些糧食,想問一下價錢。做生意的人,何況又抽了褚韶華給買的煙,褚韶華又是這麽個伶伶俐俐的模樣,那老板就與褚韶華說這家面粉廠在城裏也有糧鋪,指點着她讓她過去打聽。

褚韶華就這麽着,三下兩下的,談好價錢,回頭跟婆婆商量。

陳太太道,“這價錢倒還成,咱們這也是一等一的好糧食了。”她到底是個沒主意的,悄悄問褚韶華,“你覺着這生意如何?”

褚韶華道,“價錢不錯了。眼瞅就要麥收,一旦今年的新麥子下來,咱們這麥子就成陳的了。媽,等爸和大順哥回來後問一問他們,要是他們也覺着成,咱們就把這些糧食賣了。現成拿錢。”

陳太太想想,也是這個理。

待男人們傍晚回家,陳太太讓褚韶華把這事跟當家的說了,陳老爺尋思了一回價錢,滿意的說,“挺劃算的,老大家的,這事兒既是你聯系的,就你來辦吧。”

褚韶華當下便應了。她也沒急着把糧食出手,還悄悄去那面粉廠瞧了一回,打聽一二,又說好現錢結算,讓面粉廠自己派車過來拉糧。直接就把自老家帶來的兩倉糧食都出手了,北京城買東西方便,米面市場上都有。就算留下玉米麥子的,這裏也難找個石磨來自己磨面,索性都賣了,拿錢實惠。

把糧食生意料理清楚,褚韶華把錢交給婆婆,晚上公公回家,她一五一十的報了賬。拿出面粉廠給開的收據,放到公公跟前兒。陳老爺瞧了一回,點點頭,問褚韶華,“這做生意,就得打聽消息。打聽面粉廠的事兒,可有什麽花銷沒?”

褚韶華見公公這麽問,她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子,并沒瞞着,就說了,“當時想細打聽面粉廠,我跟大順哥說了,大順哥給我錢,叫我買了包老刀牌兒的香煙給那米面鋪的老板,這才打聽了面粉廠的來歷。後來,我去面粉廠,因有些遠,就叫黃包車去的。在面粉廠外打聽那廠子的生意,也用了包煙。要說花銷,就是這些了。”

大順哥很坦然的背了個“指點媳婦買名牌香煙”的鍋,陳老爺讓陳太太拿了五錢銀子給了褚韶華,說,“賣糧是公中的賬,不能讓你們小老口兒墊錢。”

褚韶華不好拿這個錢,那兩包煙也沒這麽貴。陳太太先說了,“啥煙這麽貴啊?”五錢銀子當家抽一年旱煙都夠了!

陳太太這樣話,褚韶華就更不好拿這錢了。

陳老爺瞥這婆娘一眼,與自家這蠢婆子道,“你要是能給家裏張羅生意,我也給你五錢銀子買煙。”陳老爺向來公私分明,同褚韶華道,“拿着吧,多也多不了幾個,多的是給你的辛苦錢。”

“爸,那我就收下了。”褚韶華便俐落的收了這錢,心下很高興,唇角也翹了起來。當然,在婆婆眼前,也不忘把這錢給大順哥收着。

陳老爺也挺歡喜,打發小兩口回去歇着了。陳太太真叫一個看不上褚韶華見着錢那高興樣兒,嘀咕道,“真個見錢眼開。”見着銀子就笑的見牙不見眼。

陳老爺心說,你見錢倒不眼開,兒媳婦裏裏外外的忙活,還把從老家拉來的兩倉糧食給賣了,給家裏賺了錢,就給兒媳婦五錢銀子,不叫兒媳婦往裏搭錢,看你這急的,倆眼珠子都要急出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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