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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晚的時間，大部分喪屍會在高級喪屍的帶領下躲藏休眠，而變異植物或許會外出覓食。

小隊決定搜尋到後半夜再休息，務必要找到新的線索，否則一旦等食人花養好了傷，再想活捉它，僅憑他們這幾人，恐怕沒那麽輕松。

離開這片區域前，幾人收到了南廷觐的訊號。

南廷觐雖不與他們同行，但他是首領，名義上與他們進行同一項任務，不管他看不看，小隊随時都在向他彙報任務進展，以及所處的方位。

得知南廷觐也在附近，小隊暫時停下來等待。

四人的隊伍當中，有一個最年輕的，看上去才二十歲出頭，進入基地的時間最晚，是頭一回跟随同伴外出進行任務。

他接觸南廷觐的次數也最少，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見小隊的其餘幾人平時舉止随意，偶爾意見不合，還會争吵起來，面對南廷觐時卻都一副順從恭敬的模樣，不敢有半點造次。

南廷觐讓他們在原地等着，就當真一步不挪。

末日幾年來，異能者的地位越發高漲，普通的規則與條律早已失效。

能約束這些異能者的，只有最具碾壓性的實力。

只不過基地的人那麽多，沒幾個說得出南廷觐的異能具體是什麽，最高上限會達到何等威力。

年輕人也只見過一次，就是昨天矮個子說錯了話的時候，南廷觐發怒将他擊倒。

他仔細回憶起來，隐約覺得像是控物一類。

但普通的控物異能，很受環境的影響，且無法控制活物，綜合實力勉強排在體能類的前面而已。

他也不敢多嘴詢問，默默與衆人一起等待。

十分鐘後，南廷觐出現。

他依然穿着外袍，身上殘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右手提着一只喪屍頭顱。

南廷觐将頭顱丢給小隊，其中一人趕緊接住，聽見他說：“它攻擊過食人花。”

頭顱屬于一只高級喪屍，暫不清楚是從別的區域過來，還是新進化的。

昨天食人花消失前，被它攻擊啃咬過，口腔與喉中還殘留着花莖表皮，氣息濃郁。

而食人花非常記仇，喪屍的頭顱可以作為誘餌，它聞到了自己的氣味，多半會主動現身。

高個子捧着頭顱應下，還想再問點什麽，卻見南廷觐轉身要走，于是閉了嘴。

等南廷觐離開後，幾人也重新出發，開始制定新計劃。

途中，末尾的年輕人忍不住問：“首領怎麽不和我們一起？”

在他的認知裏，南廷觐既然來了，就是小隊的唯一隊長，會帶領他們完成這次任務。

然而從抵達目的地到現在，南廷觐與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半小時，更不怎麽發傳訊溝通。

高個子從地上找了塊破布，一臉嫌棄地将喪屍頭顱包起來，看了年輕人一眼。

一時間，沒人回答他的問題，直到過了一會兒，一旁的同伴才出聲：“你以為首領是來做什麽的？”

南廷觐這次外出，根本不是為了任務，他一點都不在乎。

丢給他們的喪屍頭顱，多半也只是碰巧和順手而已。

黑脊山基地只招收異能者，卻不允許使用精神類藥物，南廷觐自己更不會用。

一旦狀态不佳，能令他情緒平穩的，只有殺戮。

所以，南廷觐只是碰巧與他們同路而已。

—

後方，千茴一路追着那道眼熟的身影，天色越來越暗。

他離開了街道，逐漸朝着廢墟深入。

辣椒很不安，幾次拽住千茴的袖子想阻止他：“嗚？”

千茴置若罔聞，扶着牆邊歇息片刻，吃了半塊餅幹，又趕緊跟上去。

那個人速度太快了，他差點跟丢……千茴又不敢出聲喊，怕引來附近的喪屍。

游戲幾次提醒體力不支，他也沒有放棄，心思全放在那個熟悉的影子上，無意間越過了一塊寫着“危險區（3區）”的牌子。

直到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暗，幾乎分辨不清遠處的景象，千茴停下腳步。

一聲喪屍的嘶吼不知從何處傳來，回蕩在廢墟之間，他不自覺後退半步。

小包菜爬上千茴的肩膀，害怕地抱緊他的幾縷發絲。

千茴此刻終于冷靜了，轉頭環顧四周，迅速找到一個能夠躲藏的廢墟掩體，帶着三只植物鑽了進去。

周圍恢複安靜，千茴抱緊雙腿，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拿出水和食物分給植物們，一邊自己吃。

應該跟丢了……可是天黑了，那個人不休息嗎？

只要他晚上也留在附近，那麽白天再去先前的方向找找，就還有機會。

千茴默默安慰自己，揉了揉幹澀的眼睛。

找到食人花，和确認南廷觐是否在這裏，成了他現在最迫切的目标。

除此之外，還有活下去。

否則在這陌生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剩的半包餅幹很快沒了，軟藤重新回到千茴的手腕，安靜蟄伏。

它一端的葉片似乎長大了一點，枝條稍稍變粗，不過變化不是很大。

黑暗中，千茴懷裏抱着辣椒和小包菜，閉上眼休息。

辣椒還沒睡着，過了好一會兒，偷偷爬起來活動身體。

它驚喜地發現，吃了下午千茴給的兩枚藥丸後，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雙腿勉強能站立起來。

辣椒在狹窄的空間內走了半圈，扭頭看向千茴。

千茴聽到了那些人的話吧，為它治傷，目的是什麽呢？

他的行為也捉摸不透，一會兒投喂別的植物，一會兒跟蹤陌生人類，不久前又追着另一個人跑……

它現在其實可以離開了，找個地方藏起來，預計再過一兩天，雙腿就能徹底恢複。

不過……辣椒想了想，還是鑽進了千茴的懷中。

還是再等等吧，要是被那些人找到，它還可以丢下千茴轉移視線。

辣椒一邊想着，熟練抱緊千茴的袖子。

夜色越發濃郁，夾雜着血腥味的風呼嘯刮過。

就在千茴躲藏的位置朝前幾百米遠，三只中級喪屍聚集在一起。

它們喉間發出恐吓的低吼，一邊畏懼地後退。

南廷觐緩步逼近，擡手的瞬間，一只喪屍雙腳離地，反複撞向後方的牆體，直到血肉模糊。

另外兩只喪屍察覺不妙，扭頭逃走，中途其中一只發出慘叫，頓時沒了氣息。

最後一只飛快攀上岩壁，試圖穿過廢墟縫隙，它還未能躲進去，身體突然動彈不得。

喪屍拼命掙紮，卻只能勉強移動手臂，被一點一點往後扯，最終砸在南廷觐腳邊。

南廷觐居高臨下，雙眼漠然注視。

喪屍的雙臂被硬生生扯下，随後是腿部、腰部。

這些已死亡的生物，沒有心跳與脈搏，骨骼與皮肉之間竟還有流淌的血液，能感知到痛覺。

喪屍不斷慘叫，猩紅的雙眼逐漸無神。

有幾滴血跡濺在了南廷觐的衣擺，待喪屍徹底死亡，他擡眸望向前方。

多數中級喪屍聚集的地方，可能有即将進化的高級喪屍藏匿。

但在徹底進化完畢之前，極難找到它。

南廷觐收回視線，轉身折返。

另一邊，梁介握緊手中的傳訊器。

他脊背緊繃，對着傳訊器的另一頭，小心翼翼回答道：“是的，還沒有任何線索。”

那只逃走的變異辣椒，不知躲到了何處，這幾天他們幾乎把廢墟翻了個遍。

它雙腿受傷行動不便，不可能逃出這片區域。

除了那只同樣藏起來的食人花，附近更沒有高級或特級變異植物，就算有，也不見得會幫助變異辣椒。

而原本他們這次的任務，聞先生沒有提醒太多，只讓搜尋的時候仔細些，而且那只辣椒性情非常剛烈，需要保證存活。

聞先生知曉一切，他什麽都沒說，于是梁介認為這次的行動會非常順利，變異辣椒的出逃只是一個小插曲。

然而快到第三天了，還是一無所獲。

事情好像出現了變故，但又不知根源在哪裏。

梁介越發忐忑，選擇向基地求助，希望獲得指引。

傳訊器的另一頭沉默半晌，傳出一個聲音：“我知道了。”

他似乎并不生氣，語氣反而有些溫和，又道：“再仔細找找，多費些心思。”

梁介沒有絲毫的放松，應道：“是，先生。”

實時傳訊挂斷，梁介眉頭緊皺。

聞先生既沒有提供指引，也沒有要為他們動用異能的意思。

可基地十分看中那只變異辣椒，任務必須完成，他只能自己想想辦法了。

梁介思索片刻，對下屬說道：“通知北部，安排一只獵犬送過來。”

下屬得到命令，打開自己的傳訊器。

訊號一路傳至北邊，在一處小型基地被接收到。

駐守在基地的人看見傳訊內容，起身前往基地後方，打開一扇門，進入地下堡壘。

堡壘的修建十分堅固，厚重的門鋪上水泥與鋼筋，微弱的月光從上方狹窄的窗口透進來。

按下開關，一排燈泡依次亮起。

不大的空間內，堆放着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鐵籠，每個鐵籠裏都關着一只變異植物。

聽到動靜，植物們紛紛朝角落蜷縮，模樣十分害怕。

來人往裏走，在一間鐵籠前停下，并用鑰匙打開。

一只含羞草被抓了出來，它萎靡地彎腰垂頭，三處枝條被扣上特質的金屬小環。

金屬環連接着鏈條，末端是一個帶有按鈕的操控器。

含羞草的葉子被碰了碰，聽到身邊的人說：“老實點，出去之後聽話，表現好有獎勵。”

它瑟瑟發抖，不敢有任何反抗，被收緊的鏈條提起來帶了出去。

—

天剛蒙蒙亮，千茴就醒了。

他盯着眼前發白的牆面看了一會兒，意識逐漸清晰。

小包菜在臂彎裏動了動，嘟囔着好像在說夢話。

千茴還惦記着昨晚那個人，想去附近找找。

他新買了一包餅幹，喝了兩口水，把小包菜塞進衣兜，帶着辣椒鑽出廢墟。

辣椒也醒了，仰頭看向千茴，想知道他準備去哪裏。

千茴給辣椒喂了塊餅幹，也給了醒來的軟藤一塊。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軟藤好像變輕了一些，“嗖”一下卷走餅幹，用葉子裹住。

待狀态回複，千茴朝着昨晚最後見到人影的方向走去。

昨晚躲起來之前，遠處有喪屍的聲音，千茴很謹慎，時刻注意着周圍的動向。

他來到廢棄街道的另一頭，又從一棟樓房的底部穿越。

繞過一堵牆時，千茴猛然嗅到濃重的血腥味。

他捂住口鼻，擡頭環顧一圈。

附近躺着好幾具喪屍，早已沒了氣息，看起來經歷過一場戰鬥，屍體多處有撕裂或折斷的傷痕。

千茴忍着畏懼掃了一遍，喪屍的死狀看起來不像是食人花弄出來的。

這個方向……是昨天他跟蹤的人類嗎？

辣椒沒有出聲，周圍應該安全，千茴繼續往前走。

越過兩堆廢墟，又是好幾只喪屍的屍體，場面更加慘烈，大塊血污附着在牆體上，地面甚至有分散的斷肢。

辣椒警惕看了一圈，突然動了動。

千茴正緊張，條件反射般要逃走，卻被辣椒拽住了衣袖。

“嗚！”辣椒指指地上的喪屍屍體，示意讓千茴過去。

千茴走上前，辣椒怕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幹脆指揮小包菜：“嗚！”

小包菜不太情願，但還是從千茴肩頭跳了下去。

它在邊上找到一小塊尖石頭，賣力劃開喪屍的額頭，撬出晶核，再抱着晶核遞給千茴。

辣椒滿意了，又指指另一個方向。

殺掉這些中級喪屍的不知道是誰，竟然不屑于帶走晶核。

很快，三只中級喪屍的晶核都被挖了出來。

剛好三只植物，每只吃掉一枚。

千茴摸摸辣椒的頭頂，誇贊道：“好厲害。”

辣椒不自然地扭頭，抱住他的衣袖，示意再往前去看看。

此時，有喪屍的吼叫聲從遠處傳來，聽着就在前面的方向。

小包菜立馬鑽進了衣兜，軟藤順着千茴的手腕往上爬，來到他的肩側“擡頭”，密切關注着周圍伺機而動。

辣椒也眼神微變，悄悄活動自己的雙腳。

千茴環顧四周，這麽多被擊殺的喪屍，是不是又有人類小隊在附近，或者……

他握緊匕首，決定去看看。

幾分鐘後，千茴接近動靜傳出的位置。

視線的盡頭，兩只中級喪屍匍匐跳躍在廢墟之間，飛快爬上高樓，鑽進了一扇破損的窗口。

千茴再仔細張望，沒有看見任何人類小隊的身影。

附近也沒有更多已死亡并留存晶核的喪屍，辣椒扯了扯千茴的手指，示意還是回去吧。

就在千茴猶豫不決，準備折返時，瞥見一抹身影。

高樓破敗不堪，有多處牆體崩塌，在中央樓梯間的位置，有人剛剛從內部經過。

千茴瞳孔微縮，将辣椒塞進衣兜，慌忙追了過去。

辣椒阻止未果，只好把自己藏起來，聽着千茴急促的腳步聲。

千茴也進了樓房，踩着布滿雜物的樓梯向上。

這裏明顯也廢棄了很久，不過勉強能保持不倒塌，沒有大塊建築體堵住前路。

喪屍的嘶吼聲再度響起，就在不遠處。

千茴腳步微頓，尋着動靜找過去。

他經過那人先前出現的位置，再往前走了一會兒，來到一間較寬闊的廢棄房間。

南廷觐就站在裏面，背對着身後窗戶的光線，整個人處于陰影當中。

然而即使如此，千茴也能一眼認出他來。

同時，南廷觐将已死亡的喪屍随手丢棄，也聽到了腳步聲，擡起黑眸。

千茴激動萬分，小跑着奔過去，撲向他懷中。

“真的是你，”千茴緊緊抱住南廷觐，“我……”

他嗅到對方身上溫暖又熟悉的氣息，再仰起頭時，卻愣住了。

南廷觐的雙眼冷淡疏離，神色間還殘留着殺戮過後的狂躁不穩。

他體溫很高，渾身煞氣。

下一刻，南廷觐擡手，掌心覆上千茴的頸側，輕松握住。

他的力道不重，足以感知到皮膚下的跳動的脈搏，與脆弱的喉骨。

銀發紅瞳，是喪屍化的标志，然而卻是——

活的？

千茴出現之時，南廷觐沒有太在意。

接近的氣息太弱了，連中級喪屍都達不到。

而現在，這個一點也不像喪屍的少年，主動抱住了他。

千茴隐隐不安，忐忑出聲：“小觐——”

話音戛然而止，按住喉骨的指尖微微下壓，又松開了些。

南廷觐垂眸，視線掠過千茴淺色的濃密眼睫，蒼白光滑的皮膚與柔軟的嘴唇。

他從短暫晃神中抽離，雙眼極輕地眯了一下：“你叫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