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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天邊亮起一點朦胧的光線, 樹林裏刮過陣陣涼風。

南廷觐低頭湊近，漆黑的眼眸注視着千茴：“我不是你男朋友？誰是？”

千茴還被他抱着，環住腰間的力道收緊。

“到現在, ”南廷觐神色冷硬，輕聲吐字, “你告訴我，認錯了人？”

“不、不是的……”他抱得太緊，千茴伸手推他，被攥住手腕，幾乎動彈不得。

千茴輕微的掙紮根本不起作用, 察覺到南廷觐的情緒不穩, 他怯怯地往後縮了縮。

這樣的反應, 更讓南廷觐眼底的陰霾加重。

他掌心覆上千茴的頸側, 傾身靠近, 像要親上來。

千茴被迫仰起臉，下意識想躲閃。

發燙的吐息近在咫尺, 見他一臉委屈慌亂，南廷觐動作停頓, 親吻他的臉頰。

這一下着實不輕，透着一股兇狠的意味, 千茴被親得一顫, 白皙的皮膚立刻泛起紅痕。

他更加委屈：“不是的……”

不遠處，食人花聽到了些許動靜, 悄悄探頭打量。

千茴背對着它這邊，和南廷觐待在一起, 不知道在做什麽。

食人花懷疑千茴受了欺負，仔細一看又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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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默默注視, 決定再觀察觀察。

樹下，南廷觐盯着千茴看了一會兒。

他調整姿勢，重新将千茴抱好，捏了捏千茴的下巴尖：“說。”

千茴坐在他腿上，濃密的眼睫顫動：“沒有認錯……”

“是我夢見……”他猶豫了一會兒，慢吞吞說，“你想做我的男朋友，我沒有答應。”

片刻後，南廷觐低聲重複：“夢見？”

“是呀，”千茴望向他，這會兒放松了些，漸漸沉浸在思緒裏，模樣呆呆的，“你喜歡我。”

夢境裏的畫面斷斷續續，幾乎只有南廷觐與千茴自己。

他參與其中，又像是個旁觀者，能看到一切，卻無法控制行為。

昨天第一次做夢，千茴還有些恍惚遲鈍，不确定夢到的究竟代表什麽。

第二次做夢，夢裏重複的場景、交談更加清晰，也越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至于夢境的內容……

應該是南廷觐說喜歡他，向他告白，而他暫時沒有答應。

在夢裏，南廷觐在追求他，還不是他的男朋友。

南廷觐會時常在某個地方等待他，似乎是要送他回家，會給他買一些禮物和蛋糕，并且讓他必須收下，否則就直接扔掉。

夢裏的千茴有些無奈，他把禮物收好存放，蛋糕點心之類的實在吃不完，就分一半給南廷觐，要他和自己一起吃，不然再轉送給別人，他知道了會不高興。

南廷觐強勢、固執，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千茴想躲着他是不可能的，他總有辦法找到自己。

千茴還夢到有一天，他好像在生氣，扔手邊的東西砸向南廷觐。

南廷觐也沒躲，随後過來牽他，問他手疼不疼。

千茴用力把手抽回來，板着臉：“不疼。”

但不知是否有夢境之外的情緒影響，千茴能感覺到，夢裏的他，應該也是喜歡南廷觐的。

只不過再後來……夢境戛然而止，他沒有見到兩人真正成為戀人的那一天。

夢裏也沒有喪屍和變異植物，許多輪廓模糊的路人一閃而過，不是末日來臨的世界，卻遠不如末日下的純粹。

夢醒後，他依然滿腦子都是南廷觐，很想立即見到他，于是就找了過來。

而他雖然有時遲鈍懵懂，單純地像什麽都不知道，但他不笨。

從植物小院來到這裏後，他的一舉一動越發接近人類，腦子也靈活許多。

千茴沒有在植物小院之前的記憶，他和別的喪屍不一樣，又和植物們親近，先前以為自己也是泥地裏“種”出來的。

但如果夢裏的一切是真實的，只是他忘記了而已，那就應該是在植物小院之前發生的事情。

這與劇情點裏南廷觐的描述也能對應上，他長年單身，不喜與人親近，但曾經追求過一位同性。

那不就是……自己嗎？

然後，南廷觐出現在植物小院附近的森林裏，兩人相遇時，他說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即使千茴還有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比如後來發生了什麽，他怎麽會忘記以前的事，南廷觐現在為什麽又忘記了他。

但他對于“南廷觐還不是男朋友”這件事很清楚，有自己的一套邏輯。

“反正，”千茴含糊道，“是你喜歡我……你還不是我的男朋友。”

聞言，南廷觐沉默不語。

他指腹摩擦着千茴的臉頰皮膚，淡淡出聲：“是麽？我不記得。”

千茴一愣，沒想過南廷觐會這樣說。

是不記得到底算不算男朋友，還是不記得從前他喜歡自己……

南廷觐眼眸黑沉，不知在想什麽，又問：“所以，你想讓我離開？”

千茴更加不知所措，連忙回答：“不是的……”

他忽然又意識到，昨天南廷觐會答應和他走，正因為兩人是戀人關系。

如果南廷觐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他随時有理由離開自己身邊。

千茴這時候慌了，拉着南廷觐的衣袖：“你不能走……”

南廷觐面無表情：“為什麽，你喜歡我？”

千茴認真想了想，點點頭：“喜歡。”

“喜歡我什麽？”

千茴張了張口，有點答不上來。

南廷觐慢慢松開他，回答了前一個問題：“我考慮考慮。”

千茴退離他的懷抱，莫名失落：“好吧……”

他此刻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先不說的。

但兩次重複的夢境，幾乎成為了記憶，令他不受控制地“想”了起來，南廷觐又是夢裏的另一位主角。

千茴下意識想和他說這些，沒有顧忌太多。

他隐約感覺自己做了錯事，可夢裏的确是那樣子的……

南廷觐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也記不得從前喜歡過他嗎？

千茴悄悄看了南廷觐一眼，指尖攥緊衣袖。

他低頭道：“那我……那我先回去睡覺了。”

天還沒徹底亮，距離需要起床的時間還早。

南廷觐擡眸，安靜不語。

千茴說着回去睡覺，模樣委委屈屈，又像是在向他撒嬌。

他主動找過來，剛才被抱着親，也沒有多少抗拒，臉頰還殘留着一點淡淡的紅痕。

南廷觐按捺下來，移開視線。

千茴見他不說話，慢慢站起來，轉身走了。

他回到包菜殼，鑽進去躺好，随手撈起辣椒和土豆抱在懷裏。

土豆睡得正香，辣椒睜開一只眼睛，又閉上了。

堅果從一旁滾過來，也想讓千茴抱。

千茴把它一起撈進懷裏，自言自語小聲道：“不記得就算了……”

反正從前他沒有答應與南廷觐在一起，後來在植物小院……應該是不算數的……吧？

對南廷觐而言，他本來就失去記憶，忘了植物小院發生過的一切，也忘了曾經喜歡自己。

現在千茴先想了起來，這一切仿佛變成了一場誤會。

可他剛才說喜歡南廷觐，南廷觐好像不信。

除去兩人的關系，千茴又不放心，不希望南廷觐離開。

他悶悶不樂，翻了個身，悄悄把包菜殼的葉子門推開一點點縫隙。

門之前被打開過，隐身效果早就沒了。

外面的樹林籠罩着薄薄的日光，透過縫隙，千茴見到南廷觐坐在樹下，也朝這邊看來。

他手一抖，重新把門關了。

千茴再次翻身，在心裏默念着不信就不信……只要确認了南廷觐的安全就行。

他一定要離開的話，自己阻攔不了。

千茴閉上眼，努力想睡着。

不知躺了多久，身邊的植物們陸陸續續起床，他卻還一點都不困。

千茴只好坐起來，也準備起床。

包菜殼被打開，幾只植物主動去溪邊打水，省下部分買水的錢。

千茴洗漱好，再給植物們擦臉擦葉子，拿出早飯。

植物們排着隊，從他手裏領走自己的那份食物，随意找了個地方坐下。

新來的小多肉食量小，只領了小半塊餅幹，乖巧跟在最熟悉的小竹筍身後，一起坐在向日葵身邊。

堅果比較特殊些，它沒有手腳，身體彎曲不了，吃東西不太方便。

以前在植物小院，它會啃一啃院邊的花草充饑，千茴發現後，就時不時給它喂一些別的食物。

現在的堅果能自由改變體型，變小了許多，千茴依然打算喂它。

小包菜及時跑過來，貼心拿起一塊餅幹，舉到堅果嘴邊。

堅果看向它，眼神略帶警惕，又朝四周望了望。

千茴沒攔着，摸了摸堅果的頭頂：“小果？”

堅果遲疑兩秒，張口咬了一口餅幹。

有小包菜幫忙，千茴暫時空閑，摸出另一包餅幹，望向溪邊。

南廷觐獨自從溪邊回來，千茴主動上前，把手裏的食物和水遞過去。

他掃了一眼，沒接：“我不餓。”

千茴捏着餅幹，小聲道：“你還在生氣嗎？”

他又認真想過了，南廷觐不記得從前，所以不能怪他。

既然“誤會”澄清，男朋友的身份也就不存在了。

“你就當我……認錯了人，”千茴低着頭，“是我不好，但我、我沒有要趕你走。”

他繼續說道：“我們一會兒要出發了，你考慮好了嗎……”

“就當認錯了人？”

南廷觐沉聲道，邁步朝千茴靠近。

他臉色不太好，千茴下意識往後退，直到背部抵着樹幹，退無可退。

南廷觐彎下腰，低低吐出兩個字：“不行。”

他離得太近，渾身氣勢逼人，千茴緊張不已：“那、那要怎麽辦？”

南廷觐又不說話了，千茴小心翼翼拽住他的衣袖：“小觐……”

其餘植物都在另一側，沒怎麽注意到這邊。

食人花得負責趕路，這會兒埋頭苦吃，胡蘿蔔催促榴蓮把地上的餅幹渣弄幹淨。

南廷觐視線下移，反手握住千茴的手腕，将他扯進懷裏。

千茴被緊緊抱着，手裏的東西差點掉下去，聽見南廷觐在耳邊輕聲說道：“小騙子。”

他呆了呆，開始掙紮：“我沒有！”

千茴聽出了南廷觐的意思，那些什麽做夢什麽以前喜歡，他可能都不信，或許還覺得自己別有所圖，故意把他從基地騙出來。

南廷觐的力氣太大，千茴推不開，一邊控訴反駁：“明明是你騙我！”

千茴一雙漂亮的眼睛瞪過來，像是兇巴巴的小兔子。

南廷觐反而笑了一下：“行，是我騙你。”

他說得很随意，明顯是在哄人，又湊過來想親。

千茴不肯，伸手用力推他的臉：“不要！你不許親我！”

南廷觐沒有繼續，耐着性子半哄道：“之前不是都親了？”

他似乎自己想通了，就當千茴今早在胡言亂語，生氣應該是有過的，但過了一兩個小時，再見到千茴主動靠近，氣又消了大半。

千茴理直氣壯道：“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南廷觐臉色沉下來：“那誰是你男朋友？”

千茴垂眸，睫毛投下濃密的陰影：“我沒有……”

這時，胡蘿蔔一下子跳到上方的樹上，探頭：“嗚？”

它不知道兩人在這裏做什麽，看着有點像吵架，又不像。

東西已經收拾好，他們還得盡快趕去關押植物們的地方，看看什麽情況。

胡蘿蔔順便過來催一下，該出發了。

南廷觐視線掃過胡蘿蔔，明顯有些不悅，緩緩将千茴松開。

胡蘿蔔沒當回事，扭頭看看他，又看看千茴。

不遠處，食人花将體型變大，讓其餘植物依次鑽進去。

千茴還有點不高興，把手裏的餅幹丢給南廷觐：“你去不去！”

南廷觐接住餅幹，慢條斯理應道：“去。”

一切像被暫停，他同千茴一起，進入食人花的口腔。

确認裏面都坐穩了，食人花擡起頭顱。

含羞草小小一片，貼在它的一顆牙齒上，擡起葉片指引方向。

—

另一邊，天空基地的分支所在地。

外側的廢墟安靜，連游蕩的喪屍都沒有，巡邏小隊快速從圍牆邊經過。

他們沒有發現，一只卷心菜正躲在暗處觀察。

卷心菜的體型不大，有成年人小腿那麽高，身體又圓又扁。

它的五官就在寬的其中一面，葉子卷成的手腳很粗，手部末端更粗，像戴着兩只拳套。

看着巡邏小隊走遠，卷心菜開始行動。

它跳起來，幾下越過廢墟，迅速來到基地外的圍牆邊。

随後，卷心菜擡起的右手猛然變長數十倍，輕松抓住圍牆的最頂端，雙腿一蹬，直接飛了上去。

警報聲立即響起，儀器顯示的能量極高，衛兵連忙通知所有人：“有特級異植！”

此時卷心菜已翻越至圍牆的另一邊，穩穩落地。

然而人類異能者也來得很快，除去外面的巡邏小隊，內側竟也有許多人看守。

卷心菜閃身躲過幾個遠程攻擊，一拳擊碎一層防禦罩，沖進人群當中。

它十分勇猛敏捷，手部的拳套又變大了兩圈，還能自由拉長，揍得對面痛呼出聲。

但人類異能者的數量源源不斷，倒下了幾個，又有人迅速填補上來。

他們還拿出了麻醉槍，企圖嘗試将卷心菜活捉。

卷心菜一個飛踢，裝有麻醉藥劑的針筒裂成兩半。

它環顧四周，兇狠地龇牙，瘋狂揮動拳頭，甩出幾十上百個複制拳套。

複制拳套是卷心菜的遠程攻擊，傷害比真正的拳頭低很多，但也夠用了。

趁對面的人類異能者躲避拳套時，卷心菜轉身逃離，再次拉長的手臂勾住圍牆往上飛，身影迅速消失不見。

基地派人追了出去，仔細搜尋了很久，無功而返。

過了許久，卷心菜又悄悄溜回來。

它繼續躲在暗處，望着戒備森嚴的基地。

就在前幾天，卷心菜路過附近，發現有人類在追捕兩只變異植物。

兩只植物似乎正是從這邊的基地中逃出來的，可惜沒能順利逃脫，很快被抓了回去。

卷心菜原本打算幫一下，但晚了一步。

它想潛入基地，然而一靠近基地圍牆，就會有人類小隊趕過來查看情況，壓根找不到機會。

一連蹲守了兩天，卷心菜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于是準備硬闖。

然而，它還是低估了裏面人類異能者的數量，僅憑它自己，沒辦法解決掉那麽多人類，連地形都沒看清楚，更別提尋找那兩只植物的位置。

哎……

卷心菜嘆了口氣。

這可怎麽辦，難道就這麽走了？

卷心菜猶猶豫豫，決定再蹲守兩天，要是還進不去，多揍幾個外面巡邏的人也行。

緊接着，卷心菜轉身離開，退到距離基地更遠些的地方，免得被發現。

周圍很安靜，沒有喪屍，應該是安全的，它躺在廢墟上，摸了摸肚子。

哎……好幾天沒吃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