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雨夜暗合

第65章 雨夜暗合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雨。

淅淅瀝瀝的聲音不斷, 掩蓋住房間內兩道此起彼伏的細碎聲響。

玄關昏黃色燈光照耀下，灰白相間的羊絨地毯上襯衣、長裙落了一地。黑色青絲絞纏在銀白色外方內圓的手表表盤上，白色絲絨薄被滑落床邊, 搖搖欲墜。

春露暗潤初蕊, 暖風輕拂玉面。

周予從快要窒息的糾纏之中擡頭，于夜色中看清她眼角粘帶淚珠。

池柔看他停下, 忙又湊過來，好像一眨眼，面前男人就會消失不見一樣。纖長手指好似孔雀開屏一般徐徐展開，與他十指相扣, 顫抖着、感受着, 眼波流轉之間媚态盡現。

“好冷啊, 再抱緊我一點好不好？”

這裏是普吉島，她怎麽會冷？

男人眸色暗沉, 臉上仍是面無表情, 低頭将她摟得更緊。

那雙不安分的小手一得解放, 又立刻主動起來，周予被她折騰得面色潮紅, 轉身扯過被子來将兩人蓋住。

正是這稍稍起身的動作, 他才看清池柔臉上越來越多的淚水。

她在黑暗中無聲哭泣, 淚珠從面頰滑落，晶瑩玉潤, 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瓷娃娃。

昏黃燈光之下, 整個房間水汽氤氲。

周予收斂神色, 閉上眼睛整理呼吸, 任由池柔像蛇一樣盤繞上他。

再睜眼時，他迷醉的瞳孔裏已經有了聚焦。

這不是平時的她。她犯病了。

早在酒店走廊裏, 池柔哭着求饒，并纏住他死活不放手開始，他就懷疑她出現了PTSD裏四個“F反應”裏的Fawn反應，翻譯過來也就是讨好反應。

出現這個症狀的人會嘗試通過主動讨好的方法來試圖阻止和安撫可能會傷害她的人，或者是将自己身邊在乎的人留下。

但她本身做這件事的時候是不快樂的。

欲念與渴求曾一度掩蓋住他的理智，看着少女粉面含春地貼上來，他根本無法拒絕。

可他沒辦法對她的眼淚視而不見。

“寶寶……”

池柔被男人低啞聲音喚醒，從一片水霧中撐起身子，将唇瓣遞過來。周予雙手握住她肩膀，意猶未盡地遠離她那雙飽滿紅唇。

“不要這樣……”

短短四個字，卻讓池柔眼中淚意更加洶湧。她好像終于清醒過來一點，直愣愣看着面前赤/身的男人，又低頭看看同樣的自己，全身失去力氣一樣倒回床上，緩緩蜷縮成一團，抱住膝蓋低聲哭泣。

周予低頭斂去眼中神傷，覆身上去想替她擦掉臉上淚水。池柔從自己臂膀裏擡頭，凝視着眼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淚眼婆娑道，“哥哥。”

“嗯。”

“你究竟是真的喜歡我，還是說，只是不喜歡我喜歡上別人？”

這時候再怎麽表白，看上去好像都只是撫慰她的一種方法，她也許清醒過來之後根本不記得。

周予伸手替她擦掉臉上淚痕，掀過被子蓋過她肩頭，像哄小孩一樣輕拍被面。

“我喜歡你，我們的父母也喜歡你；何七喜和郭紫涵喜歡你，你的廣播劇粉絲也喜歡你。大家都很喜歡你。”

“那你還會走嗎？”

她問得小心翼翼，聲音幾乎弱不可聞。周予感覺心又被揪了一下，伸手從被子裏握住她的手，柔聲回答。

“不會。”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少女呼吸漸漸變得平緩。情緒起伏帶來的疲憊感湧現，讓她感覺眼皮一點點變重。

-

窗外水聲滴答，一場大雨即将到頭。

池柔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時，窗外雨已經停了。她想從床上坐起來，掙紮一下發現無法起身後，目光下落才看到身邊側躺着正陷入熟睡的周予。

他應該已經洗漱完，穿一身白色浴袍，摟着被子和被子裏的池柔，鴉睫不時顫動。

完全清醒過來的少女久久凝視着那張冷峻英挺的臉，忍不住伸手觸摸他還緊鎖的眉頭，一路下滑到鼻梁，再到唇瓣。

他今天，遠比自己累很多。

回想起剛才房間裏發生的事，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面上逐漸滾燙。

他原本可以……但他沒有。

這是第幾次了？

腦子裏突然出現宋時妍那張嬌豔又霸道的臉，她歪着腦袋說出那句“他不會是有病吧”的場景，池柔沒忍住，低頭悄悄嗤笑一聲。

微弱的動靜将他吵醒，周予眼皮微動，睜開眼撐起半個身子看她。

“要我抱你去洗澡嗎？”

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羞紅的臉頰，池柔用被子稍稍遮住臉，搖了搖頭。

“那要不要喝水？”

她也搖頭。

看她反應迅速，眼神清亮，應該是沒什麽大礙。折騰一天，周予身心皆疲，精神一松懈下來，眉眼溫柔，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又躺下。

“那就睡吧，什麽都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說罷他餘光掃過池柔光溜溜的肩頭，生怕自己血氣上湧似的，閉上眼睛翻了個身。卻沒想到一只小手從被子裏探出來，一把拉住他浴袍帶子扯了扯，聲音嬌羞。

“你睡進來。”

以為她又起了什麽捉弄人的心思，周予轉過身來看她，她卻只是紅着臉移開目光。

“把浴袍脫了，再進來。”

她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你……”

“哎呀不要問我嘛。”她嬌嗔着打斷他，接着拉過被子蓋住腦袋，只能聽見她悶悶的聲音。

“再不進來我可要反悔了。”

沒人回應她，房間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難不成，他真不打算繼續了？

池柔剛準備探頭出來瞧他，身上被子突然被掀開，一陣風吹過引起她全身顫栗，接着耳邊傳來白色浴袍落地的聲音，一個堅實的懷抱就從身後熱辣滾燙貼上來。

如果只是試探，那他一晚上可經不起第二回。

池柔感覺到腰身被粗壯的雙臂環繞，身後人氣息已經撲到她臉上。

“想好了嗎？”

少女在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轉過身來看着他。

“書裏說會很疼。”

這算是一種回答嗎？

急促的喘息間，他已經有些急不可耐。周予一個翻身重新奪回主動權，卷發撩撥在池柔臉上，弄得她有點癢。

耳邊是男人魅惑的聲線。

“我溫柔一點。”

都說男人的話只能聽一半，可池柔沒想到，這個一半只代表時間的前面一半。

最初她還能感覺到他的溫柔。因為長期着筆寫字的關系，男人指尖薄繭，劃過之處又疼又癢，還沒等她适應，黑色暗影已經下移，像之前在三號房裏那樣，毛茸茸的掃過腰腹，留下一片春光。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他頭頂的發絲，男人吃痛的同時，眼神漸漸變得危險。

原本冷寂的房間裏重新蒸騰起來，期間夾雜接連不斷的嘎吱聲和細碎低嗔。

“別躲。”

“寶寶放松。”

直到少女眼角淚水再一次被周予吻掉，她突然意識到，他沒戴小雨傘。

“等一下……”

忍住酥麻又酸脹的感覺，池柔伸手板正頸窩裏那張臉，他額間挂帶薄汗，不時滴落下來。

少女蘇聲媚骨，宛若天生。

“你……沒戴……那個啊……”

剛說完她突然叫一聲，對上男人壞笑的眸子。

“今天是寶寶安全期。”

“那也不行……據說這個……不準的……”

話沒說完，她被從床上翻過去，臉埋進枕頭裏，好似海灘上細碎的白沙，承受着海浪一波又一波的力道。

窗戶沒有關緊，一縷微風吹進來，冷得池柔全身毛孔驟縮，身後人感受到這股風勁，也跟着顫抖起來。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只知道天際線還灰蒙蒙，沒有天亮的跡象。

隐忍太久的男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清哪裏紅了、哪裏腫了。池柔整個人酥酥軟軟，腦袋剛靠上枕頭又被舉起來，接着月光照進房間，牆上倏忽然出現一道“丄”字形黑影，池柔一邊聽着耳邊不斷傳來嘎吱聲，一邊幾乎要将喉嚨喊啞。

“慢些呀……”

猜測這大概是他們決定要寶寶之前，唯一一次不戴小雨傘的機會，周予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時間，耳邊諸多抱怨和求饒都被他悉數吞入腹中，再不可聞。

聽他“寶寶”、“老婆”來回切換着叫，池柔只恨自己經不起甜言蜜語的攻勢，被他哄着不知道也喊了多少聲“哥哥”、“老公”。

聲優的魅力，到了床上又再一次刷新周予認知。

她再多叫幾聲，他怕是要死在這裏。

最後一次，池柔雙手撐在浴室玻璃上，已經分不清灑在臉上的是水漬還是汗漬。

她看着窗外天際線逐漸亮起來，心裏悔不當初。

他還不如有病呢！

-

翌日早晨，日出粉紫相間，美如夢境。

少女躺在周予臂彎裏，眼皮之下的眼瞳滾動幾個來回，被刺眼的陽光喚醒。

剛略微睜開眼，周予那張陡然放大的帥臉幾乎就貼在她面前，正饒有興致地注視着她。池柔睜大雙眼從床上彈坐起來，拉着被子蓋住胸口往旁邊挪動的時候，才察覺自己渾身車碾過似的，又酸又軟。

看她呆萌又一驚一站的反應可愛極了，周予眉眼溫吞，一只手撐住頭，靠在枕頭上笑她。

“後悔了？”

她是後悔，昨晚少說也有四五次，這還只是算他的次數，自己的……記不清了。

從昨夜羞恥的回憶中擡頭，她佯裝淡定，側過臉看着別處。

“這、這有什麽可後悔的，你、你表現還行，我挺滿意的。”

這話聽着古怪，配合兩人還在酒店裏，聽上去更加讓人浮想聯翩。

男人嗤笑一聲，從身後貼過來，“那不如我們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