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婚禮

第19章 婚禮

以前上學的時候,蕭飒也收到過不少情書,但如此直白和鄭重的示愛還是頭一遭。

第一次相親就被求婚,第二次見面就拿出了合同協議,換做旁人只怕多叫人感覺油嘴輕浮和另有圖謀,但這番話由沉穩年長的蘭帝斯上将說來,卻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或許是毛巾挂在脖子上太熱,蕭飒一把将毛巾摘下來,随意拉了拉領口拉鏈扇風。

他低頭看了看那張婚約協議,緩緩開口:“蘭帝斯閣下,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如果只是想要我幫忙解決你精神污染的問題,那……”

他也可以像治療斷峰那樣幫他清理精神污染,難道非要結婚嗎?

還是說……

“想要跟你結婚這件事,我已經深思熟慮過了,你不用擔心是一時興起,也不僅僅是為了治療我的精神污染。”

蘭帝斯将早已準備好的婚約協議放在蕭飒面前,上面已經龍飛鳳舞地簽好了他的名字,蘭帝斯·溫瑟。

蕭飒擡眼望向蘭帝斯那雙冰藍的瞳仁,心裏一跳,恍然大悟。

果然是蘭帝斯饞他身子……哦不,是太喜歡自己了!非法的沒搞成,就搞合法的……

聯想到上次相親時,蘭帝斯一言不合就脫衣服,蕭飒露出一言難盡的眼神。啧啧,這個星域的人在求偶這方面真的很直白呢。

蘭帝斯見他遲疑,想了想,又把婚約協議翻開到最後一頁,道:“我知道你有顧慮,不用擔心,如果半年之後,你的身體有恙,或者還是覺得無法接受這樁婚姻,我們就和平分手。”

“就算離婚,我剛才做出的承諾也不變。”

蕭飒驚詫地眨了眨眼,這簡直是不平等條約。

一般像蘭帝斯這樣位高權重的貴族或者財閥,與平民結婚前第一件事就是簽下婚前財産協議,生怕婚變導致財産旁落,他倒好,直接拿偌大的産業當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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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到這份上,自己再推拒就太不禮貌了。

他低頭想了想,半年時間,完全足夠自己想辦法接近皇宮拿回自己的寶石項鏈,憑借對方軍團長的身份和權力,打探一下自己族人的下落也不是沒可能。

只要自己幫蘭帝斯好好解決精神污染問題,就算半年後提出離婚,對方應該也不會拒絕,這半年裏自己盡量對他好些,就當是無法回應蘭帝斯愛慕的補償吧。

至于那些財産,自己并不需要,到時候一并還給他就行了。

蕭飒心裏打定主意,擡眼與之對視,鄭重回答:“好,我答應結婚。”

※※※

蘭帝斯向來是個執行力極強的人,蕭飒簽好婚書的當天,他就開始着人安排婚禮事宜。

溫瑟家族對于家主的婚事早有準備,在巨大的能量加持下,籌備過程極其順利,兩人乘坐的星艦從炙陽星抵達中央星花費一周時間,溫瑟莊園就已經安排好了婚禮日程。

三十歲這個年齡對于一名S級軍人而言,已是晚婚。收到蘭帝斯上将即将舉行婚禮的消息,中央星上至皇室貴族,下至平頭百姓,無不對此津津樂道。

等到不知哪個好事者傳出消息,蘭帝斯上将的婚約者匹配度100%,但竟然只是個C級精神力的男人,甚至還是個精神殘障人士。

輿論頓時一片嘩然,星網論壇幾乎被相關消息屠版,各大媒體頭條爆料也鋪天蓋地,很快又被不知名的力量壓下來,餘溫仍是不減。

“老天,這位軍部最著名的S級單身釘子戶終于找到對象了,結果居然是個殘疾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究竟是誰更不幸。”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在海諾眼裏,匹配度面前人人平等!”

“我賭一包辣條,這個C級根本撐不了一年,就得進ICU。”

然而,無論外界如何紛紛擾擾,作為當事人的蕭飒和蘭帝斯都不甚在意。

※※※

蘭帝斯的私人飛機抵達溫瑟家族所在的領地奧拓拉姆城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

為迎接領地的主人蘭帝斯和他即将完婚的配偶,從機場到溫瑟莊園的道路已全程戒嚴,一行武裝車隊拱衛着中間一輛黑色加長豪車,快速行駛在寬闊的中軸大道上,幾輛武裝直升機在分成兩列在前開道。

蕭飒坐在皮質手工沙發後座裏,單手撐着臉頰,視線漫不經心掠過窗外沿途的風景。

直至車隊進入溫瑟莊園,巨大而開闊的草坪和修剪精美造型花木,幾乎望不到邊際。

沿途兩側誇張的天使噴泉噴出高高的彩色水柱,道路兩側的石階都由昂貴的玉紋大理石鋪就,每一塊浮雕都在彰顯着所謂寸土寸金。

蕭飒臉上并沒有絲毫驚異的神色,只是單純地欣賞着這裏別樣的置景風格。

蘭帝斯微微側頭看他,暗道,或許蕭飒過去也曾出身大家族,只可惜……

“想家了嗎?”

蕭飒回過頭來,一挑眉:“嗯?”

蘭帝斯淡淡道:“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你也将是這裏的主人。”

蕭飒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只是暗暗在心裏嘆氣,對蘭帝斯而言,自己終究只是過客啊。

車隊在莊園的大道上開了小半個小時,才緩緩在主建築群前停下。

紅色的絲絨地毯從門口一直鋪陳到車門下方的下腳處,數十名侍從在大堂門口分列兩排,畢恭畢敬等候着。

侍從為兩人打開車門,蕭飒一條長腿邁下去,随意打量一下這座金碧輝煌的大廳,他身上仍舊穿着那套白色作戰服,仗着修長矯健的身材,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休閑運動裝的感覺。

周圍無論是警備隊亦或是莊園的侍從、安保們,均是大同小異的黑色套裝或深色西裝,面容或恭敬或嚴肅,在場這麽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莊園上下無論人還是物,風格都像蘭帝斯一般嚴肅古板。

唯獨蕭飒一人畫風與衆不同。

“家主。”管家佩羅恩一身得體的燕尾服,戴着一副圓框銀邊眼鏡,微微躬身,“餐廳已經備好晚宴,請家主和蕭先生移駕。”

兩人穿過擺滿奢華古董和雕刻的長廊,來到宴會餐廳。

中央一張長達十米的紅木宴會桌上,被侍從擺滿了熱氣騰騰的美食,紅葡萄酒烤雞、海鮮紅蝦燴面、奶香南瓜濃湯等等,各色擺盤精致的甜品點心蔬果,琳琅滿目,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食指大動。

溫瑟家族的其他親眷,早已在餐廳門口處等待迎接二人。

“這位是蕭飒,我的未婚夫。”蘭帝斯攬過蕭飒的腰,一一為他介紹自己的叔伯長輩:“這是克萊爾伯父,這是萊昂舅父……”

這個姿勢讓蕭飒有幾分別扭,總覺得哪裏不對,不符合身為Alpha的習慣。

于是他握住蘭帝斯的手腕,挪開,在一衆親眷愕然的目光下,自然而然伸手攬上了蘭帝斯的腰間。

蘭帝斯:“?”

蕭飒側頭看向他,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動作奇怪:“你繼續啊。”

在他母星,Alpha就是這樣攬着自己的Omega的啊。

他的神情過于自然和無辜,以至于蘭帝斯一時沒有做出反應,只好繼續為他介紹其餘親眷。

蘭帝斯沉冷的眸子掃視一周:“夫人又沒在嗎?”

舅父萊昂尴尬賠笑道:“你的母親身體不适,就不出來參加晚宴了,她在房裏休息,晚飯已經送上去了。”

“嗯,知道了。”蘭帝斯古井無波地應了一聲,“開席吧。”

蕭飒挑了挑眉,在主座左手邊第一個位置的高背椅上坐下。

在星艦上,他就聽蘭帝斯提及過自己的家庭情況,他的父親萊特·溫瑟是貧民出身,最初依靠天梯競技場脫穎而出,受到皇室賞識,授勳嘉獎,加入軍部。在戰場上幾十年如一日,一步一步依靠功勳封爵上将,是帝國底層平民崛起的草根英雄。

萊特跟一任妻子生下長子蘭帝斯,可惜妻子體弱多病,又常年承受丈夫在戰場上的精神污染,在蘭帝斯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

他的父親又被海諾匹配了一位貴族小姐,正式與貴族聯姻,誕下次子菲爾德,可惜十年前的一場異種戰争,父親不幸戰死,次子不成器,而從小不受重視的蘭帝斯開始在軍校顯露光芒,立下赫赫戰功後,名正言順地接掌了家主之位。

當時蘭帝斯的敘述極為簡略,蕭飒聽得津津有味,這活脫脫就是一部“灰少爺”逆襲勵志小說。

看來這位繼母和蘭帝斯的關系不太對付,不過看後者的樣子,壓根不放在眼裏。

旅途奔波一天,蕭飒聞到美食的香味,腸胃立刻發出了饑餓的抗議。

他向蘭帝斯打了個“我要開動”的招呼,他十分不客氣地拿起刀叉,切下一塊三分焦紅的黑椒烤腸塞進嘴裏,由衷贊美:“太好吃了。”

動作自然得仿佛他從一開始就是這裏的主人。

蘭帝斯看着他點點頭:“你喜歡就好。”

長餐桌上其他溫瑟家族成員驚訝地朝蕭飒看過來,克萊爾伯父皺起眉頭,面露不悅,礙于蘭帝斯在場,沒有多說什麽。

直到家主蘭帝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其他家族成員才開始用餐。

蕭飒一邊咀嚼食物,一邊暗暗觀察長桌上的人。

不愧是階級分明的封建貴族,連餐廳前後門都有警備隊24小時守衛,家庭成員在一起吃飯還這麽多規矩,家主沒有咽下第一口食物前其他人連餐具都不能拿,家主沒有開口說話,其他人就跟啞巴一樣,只能安靜吃飯。

而蘭帝斯似乎一直在這樣壓抑守舊的環境下長大,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蕭飒搖搖頭,這種氛圍哪裏像“家”了?倒不如說是家族企業員工團建,還是被迫的,再美味的食物吃着也不開心,自己家人可不會這樣。

他不由憐憫地瞅了蘭帝斯一眼。

下一刻,他面前的烤腸盤子就被蘭帝斯示意侍者端走了。

正舉着叉子準備炫第二根烤腸蕭飒:“?”

蘭帝斯親手将一碟火腿雞蛋三文治推到他面前,道:“那個烤腸太油膩了,而且添加了太多辛辣香料,裏面的辛椒素會讓精神力産生輕微麻痹感,你不合适多吃,一份就夠了。”

不一會,在他的示意下,侍從單獨推了一張運餐車過來,一盤盤擺到蕭飒面前,溏心煎蛋牛排佐培根意面,紅酒魚子醬,三鮮菌菇松茸拼盤,外加一份胡蘿蔔牛奶苦瓜汁湯。

擺盤精美程度堪比五星米其林,當然,份量也少得可憐。

蕭飒:“……”

至于味道,不能說難吃,只是他三兩口把不超過倆巴掌大的牛排幹完,就只能幹巴巴嚼青草了。

他拎起湯勺舀了一勺那碗奶橘色的湯汁送入嘴裏,立刻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蘭帝斯看他一眼:“這個湯裏面有高濃度的神經素生物堿,有助于鞏固精神海,還能降燥去暑,我特地吩咐廚房給你做的,多喝一點。”

“晚上在溫泉館我讓人安排了理療泉,你可以去泡着休息。”

看得出來,蘭帝斯确實在履行承諾,認真盡責地照顧他,細致到飲食起居用度,一絲不茍,仿佛把蕭飒當成了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

唉,大哥你別太愛了……

蕭飒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算了忍忍吧,不就是半年嘛,蘭帝斯都這麽可憐了,讓讓他吧。

這麽想着,蕭飒英勇就義把端起湯碗一飲而盡,以極其強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沒有吐出來。

天哪,這個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歹毒的食物啊!

蘭帝斯看着他幹脆利落的動作,詫異地想,原來他這麽喜歡喝這個湯。

蘭帝斯暗暗記下蕭飒的“喜好”,慢條斯理咽下一塊牛排,又道:“過幾天我會讓醫療團隊過來給你檢查一下身體,你不必擔心,只是例行體檢,我也要一起。”

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在莊園裏建一所療養院。

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免得刺激到蕭飒“脆弱敏感”的心思。

蕭飒腦袋上立刻警惕地豎起天線,他謹慎地開口:“其實我的身體沒有問題,而且我也不是真的精神殘障……”

他只是個普通單純的外星人而已。

蘭帝斯一愣,皺起眉頭:“那你的精神體是什麽?難道是有什麽障礙導致你無法釋放?這樣的話,就需要更詳盡的檢查了,我還是陪你去一趟首都皇家醫院吧。”

蕭飒沉默片刻,道:“那算了,可能我還是有點殘障的。”

他堅決不能再去醫院了,被發現是外星人要切片還是小事,萬一醫生把他後頸的腺體當成腫瘤給切了,自己豈不是要成半個太監嗎?

那不能,萬萬不能!

比起這個,他寧可當個殘疾人。

蘭帝斯:“你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麽重傷?”

蕭飒搖搖頭:“不,天生如此,我家人也是這樣。”

蘭帝斯注視他的目光越發憐惜了,原來是家族遺傳病,恐怕是他的父母低匹配度結合導致的,以帝國目前的醫療技術,這樣的基因遺傳暫時無解。

不過沒有關系,自己和蕭飒是100%匹配的,以後他們的孩子必不會重蹈覆撤。

只要蕭飒能活得長久一點就好了,看來以後自己要更加關注他的身體健康問題。

長桌對面的克萊爾伯父默默觀察着兩人的對話,他是蘭帝斯父親的親哥哥,在溫瑟家族依托軍功崛起後,他也與一位貴族之女締結了婚姻。

由于父子兩人常年在軍部工作,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不住在莊園,領地內一切大小事務和家族産業,幾乎都是他們幾位長輩一起操持。

本以為蘭帝斯同樣會與一位大貴族聯姻來鞏固權勢,洛特家族就是他們物色好的合作對象,偏偏海諾不作美,硬生生半路殺進來一個100%匹配對象,還是個低等級殘疾人。

這也就罷了,今日親眼一見,這個叫蕭飒的年輕人,長相倒是沒的說,性格卻看着極不安分的樣子,仗着家主的寵愛毫無尊卑意識,顯然不符合溫瑟家族的利益。

克萊爾伯父放下酒杯,用絲帕擦了擦嘴,沖蕭飒眯起眼睛笑了笑:“蕭飒先生,你和蘭帝斯的婚禮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皇室和軍部還有我們,都希望你們能早點完婚。”

“時間就定在下周,你應該沒問題吧?”

蘭帝斯聞言也轉頭看他,蕭飒無所謂地點點頭:“我沒問題。”

克萊爾慢條斯理地拖長了調子:“那麽閣下有家人要來觀禮嗎?我們可以派星際飛船接他們過來。”

蕭飒挑魚子醬的手微微一頓,淡淡道:“我和家人在星際航行的時候遇到事故,目前我也在想辦法尋找他們的下落。”

“哦。那可太不幸了。”克萊爾聳了聳肩,“我很遺憾。”

蘭帝斯眉頭一皺,眼神沉下來:“好了,伯父,請不要多說了。”

克萊爾這才消停,朝他微笑一下繼續用餐。

蘭帝斯不悅的态度,讓整個餐廳的氣壓都低了幾度。

他注意着蕭飒的神色,怕他多想,岔開話題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餐後甜品,叫人多做一些不同的,你可以随意取用嘗嘗。”

事實上蕭飒完全沒有半點沮喪的心态,他的大心髒可以接受任何不利局面。

既然蘭帝斯開了口,那他可就不客氣了。

衆人都埋頭吃自己的,餐桌上只剩下刀叉碰撞的聲音,就連咀嚼聲都很小。

只有蕭飒對蘭帝斯的氣場和無處不在的森嚴規矩完全免疫,毫無顧忌地炫水果和甜品,甚至還把克萊爾正準備下叉子的松露巧克力蛋撻給撈走了一枚。

從來沒有人敢動他鐘愛的食物的克萊爾:“……”

這個C級殘障第一次來溫瑟莊園就這麽嚣張的?

克萊爾的長子艾蘭頓見狀,忍不住皮笑肉不笑的陰陽了一句:“蕭飒先生是沒吃過高級甜品吧?要不讓廚房再單獨上一份?”

蕭飒咬一口,有些一言難盡地搖搖頭:“不,這個做得太甜膩了。”

以前他在家用餐時也愛吃這種餐後甜品,廚房知道他的口味,會特地做得略清甜,把他味覺都養刁了。

艾蘭頓心中不屑地冷笑一聲,裝什麽呢?算了,不跟沒見識的鄉下毛頭小子一般計較。

蕭飒注意到克萊爾父子二人隐含不悅的表情,十分體貼地将甜品的盤子往他們的方向推了一下:“還有很多,別客氣。”

艾蘭頓憋了一口氣哽在喉頭,誰要吃他不要的食物啊?搞得好像多稀罕那幾塊甜點一樣。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家主的臉色,皮笑肉不笑地拒絕:“不用,謝謝,您請多用些。”

瞥見周圍幾個同輩嘲笑的眼神,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蕭飒挑了挑眉,這裏的人似乎沒有家庭成員之間分享食物的習慣嗎?

雖說于他而言是少了一些交流的樂趣,不過入鄉随俗,自己還是尊重一下別人的習慣比較好。

于是他又把盤子拖了回去——甜是甜了點,但還是不要浪費食物。

艾蘭頓:“……”

所以他只是稍微客套一下嗎?到底誰是主人誰是第一次來的客人啊?他頓時更憋屈了。

餐桌上一段小小的插曲,蘭帝斯不動聲色地收在眼底。

他知道自己這些叔伯會看蕭飒不順眼,畢竟曙光帝國的社會風氣一向只尊重強者。

他們更不滿自己沒有和蕭飒簽訂婚前財産協議,反而讓他擁有了相當大的財權,分走了他們手裏的利益。

但那又怎樣?

他蘭帝斯做的決定不需要經過任何人的同意。

只是沒想到,他“孤苦伶仃”的年輕未婚夫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單純善良,幸好被自己撿回來了,否則繼續流落在外,肯定要受人欺負的。

至于家族裏這幾個含着金湯勺出身的廢物,是時候該送去軍隊裏鍛煉一下那被甜品堆滿的脂肪了。

随着用餐時間步入尾聲,蕭飒入主溫瑟莊園的第一次家庭聚會,在衆人的各懷心思中圓滿結束。

※※※

在星艦上還不覺得,住在莊園這幾天,蕭飒才直觀地感受到蘭帝斯身為帝國上将有多麽忙碌。

幾乎大半時間都不在家,即使在家,也是在會議廳召開視頻會議,或者在書房處理文件,好在無論多忙,每天的晚飯必定準時回來陪他用餐。

轉眼就到了結婚典禮的日子。

平日裏死氣沉沉的溫瑟莊園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主建築群大堂門前兩側花圃全部換成了大朵大朵的紅薔薇,主幹道架設起長排景觀植物拱門,點綴着深紅的玫瑰。

從大門口駛入的豪華轎車絡繹不絕,停機坪停滿了各種奢華限量飛行器。

門口迎賓的侍從訓練有素,每一位來賓都有專人迎接,然後引至宴會大廳。

宴會廳五米高的天花板,懸挂着巨大的旋轉晶鑽吊燈,閃爍的金色波光倒映在紅色地毯上,音樂池一支交響樂團演奏着舒緩的舞曲。

席間賓客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不斷有智能點餐機器人流水般送來美食和酒水。

會客室內,一身純黑正裝軍禮服的蘭帝斯端正地坐在天鵝絨沙發裏,身側站着首席副官卡洛,溫瑟家族的幾位掌權叔伯都在一旁。

他對面的沙發裏,是洛特公爵和一位陌生面孔的年長男子。

“凱特先生是非常有經驗的雙A級精神治愈師。”洛特公爵向衆人介紹着,後者自矜地摘下禮帽,稍微點頭致意,眼神頗為高傲。

洛特公爵朝蘭帝斯笑了笑:“聽聞閣下曾派人向皇家協會申請治愈師,但無人應邀,今天我特地請來了凱特先生,他敬重蘭帝斯上将閣下為帝國立下的赫赫戰功,願意一試。”

蘭帝斯面無表情地朝後者投去一瞥,微微蹙眉。

以前他不是沒有邀約過治愈師,縱使大部分治愈師不願意承擔S級污染的風險,他身為上将之尊,也總有甘願為金錢權勢折腰的治愈師嘗試。

可惜的是,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

以A級能力去治療S級,實在太過勉強,遺憾的是,皇家協會內目前尚沒有一位S級治愈師,至多只有3A。

蘭帝斯冷淡道:“多謝公爵閣下,不過我現在已經有100%匹配的結婚對象了,如你所見,待會就是我們的婚禮,我并不需要……”

“蘭帝斯。”克萊爾伯父不贊同地搖搖頭,“蕭飒先生固然是100%匹配,但他的狀況你也清楚,萬一他自身的精神力等級并不足以治好你呢?”

“又或者你的嚴重程度超過了他的能力範圍。現在洛特公爵大人請了一位治愈師過來,試試不好嗎?”

克萊爾伯父慢條斯理地勸說道,還有一句隐含的意思他沒有說,但大家都明白——如果這位治愈師能幫助蘭帝斯,那麽就沒必要和那個C級殘障人士結婚了。

蘭帝斯跟許多治愈師打過交道,尤其是皇家協會,十有八九都被捧得高高在上,極其傲慢,将軍人呼來喚去當做家仆一般使喚,求助的人哪怕奉上無數金銀財寶,排隊一年半載,最終換來一句風險太大而拒絕掉,也是常有的事。

蘭帝斯向來對這些人沒有好印象。

“抱歉,我并不需要。”他不耐煩地起身打算離開。

“難道你都不為那位蕭飒先生着想嗎?萬一他知道你明明有別的辦法,卻害他感染同化,那位先生會不會怨恨你呢?”

克萊爾這句話成功讓蘭帝斯停住了腳步,他目光陰沉,再三思索,終于還是回過身,重新坐回了單人沙發裏。

“那就再試一次。”他疲憊地捏一下眉心,又擡頭望向凱特,沉聲道,“凱特先生,我必須要提醒你,你要對風險有心理準備,否則我無法确保不會傷害到你。”

“放心,我對治療高級軍官非常有經驗。”凱特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他一直在觀察蘭帝斯,他身上沒有任何器官異化的征兆,說明污染情況并不算特別嚴重。

他走到蘭帝斯身側,黑炎瞬間出現在主人的腳邊,揚起脖子,警惕而威嚴地盯住對方。

“閣下的小貓咪很漂亮。”凱特倨傲地笑了笑,“我治療過的高級軍官精神體們,無論開始多麽兇惡,最後都會被我訓得服服帖帖,變成溫順的忠犬。”

有些治愈師是為求富貴,而凱特之所以甘冒大險,是因為他沉溺于看那些強悍的大人物們,精神力被迫操控于自己股掌之間的快感。

掌握強者的生殺大權,這比什麽財富都吸引人。

蘭帝斯瞬間目光一冷,幾乎要當場發作,他身邊的卡洛更是不爽到了極點,陰沉地盯着對方。

洛特公爵吓了一跳,趕緊起來打圓場:“呵呵,凱特先生真是愛開玩笑。事不宜遲,還是開始吧。”

“抱歉抱歉,只是開個小玩笑。”凱特帶上能放大精神力的磁力纖維手套,“這就開始吧。”

洛特公爵無語地擦了把汗,要不是為了自己那批完全賣不出去的機甲,自己的小兒子又是個廢物,他何必費力找來這個說話讨人厭的主。

但是沒關系,只要凱特能成功,這些小摩擦就不是問題,将溫瑟家族拉攏過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蘭帝斯深吸一口氣,若非為了克萊爾那句話,他真恨不得把這些人統統丢出溫瑟莊園的大門。

最終他只是深深閉上眼,沉聲道:“開始吧。希望閣下是真的有這個本事。”

※※※

同一時間,二樓試衣間裏。

數排衣架挂滿了嶄新的備選定制禮服,領帶、領夾、胸針、手表等衆多配飾欄,足足占據了一整面牆壁。

蕭飒從林林總總的正裝裏挑了一件白色銀邊的婚禮服,珠光緞面的衣料點綴着稀碎的銀鑽,在暖光燈下耀眼又吸睛,這已經是所有禮服裏最低調的一套了。

侍從給他配了一顆黑色領帶結,蕭飒站在鏡子前看着裏面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輕輕籲了一口氣。

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早就要結婚了,跳過了暧昧,錯失了告白,更來不及熱戀,直接快進到閃婚,還是跟一個沒有腺體沒有信息素的外族男人。

雖說是協議結婚,但他依然有種不真實的荒謬感。

想起蘭帝斯,蕭飒無論怎麽給自己洗腦,也無法把對方當成一個Omega,稍微幻想一下小O們撒嬌的表情按到蘭帝斯臉上,他身上的雞皮疙瘩就開始排隊起立。

“那可真是太驚悚了。”

跟嬌軟香甜惹人憐愛的小O們比起來,蘭帝斯無論外表還是性情,都更像是跟自己一樣的Alpha。

幸好他沒有Alpha信息素……

蕭飒摸了摸下巴,A與A之間天生氣場犯沖,從基因上就決定了沒法在一起。

從這個角度來看,蘭帝斯倒像個沒什麽氣味的Beta,就是不會懷孕。

他轉念一想,沒有孩子更好,以免到時候分別會有牽絆,也不會耽誤對方下一段婚姻。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蕭飒低頭看一眼腕表:“蘭帝斯在哪裏?”

侍從躬身道:“家主大人在會客室。”

蕭飒一只手随意放在褲兜裏,信步走出試衣間。

沒走兩步,一個侍從端着一盤點心和一杯青檸汁來到他跟前,道:“蕭先生,家主大人吩咐給您送的,他現在在會客室走不開,讓您一會在典禮大廳等他。”

“好。”蕭飒剛端起那杯青檸汁,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信息素氣味。

他确信自己在某個地方聞到過這個味道。

【小飒,別喝,剛才有個可疑的家夥跟這個侍從撞了一下。】

“哦?”蕭飒微一挑眉梢,忍不住笑了,給他下信息素的毒嗎?

他輕觸左耳耳釘:“是什麽人?”

海諾飛快道:【是洛特公爵家的小兒子,文希·洛特,就是上次跟你在虛拟競技場新手區開紅色機甲作弊的。】

蕭飒回顧了一下那天在競技場的情況,似乎确實是那朵食人花的信息素氣味。

不過……

“文希·洛特是誰?”

【是蘭帝斯上将第二順位匹配對象,在你之前,他是第一順位。】

蕭飒聳了聳肩,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戲碼他可沒興趣,不過他現在對某樣東西倒是起了點興趣。

他端着那杯加了料的青檸汁,晃晃悠悠走向了走廊拐角的衛生間……

那廂,文希很是緊張地躲在走廊的窗臺後面探頭探腦。

原本他也不願意出此下策,但是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已經隐約聽見了父親打算把自己送回下等星的事,如果讓婚禮順利進行,自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文希在走廊上等了一會,估摸着毒素要發揮作用了,放輕腳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也走進了衛生間。裏面卻是空無一人。

文希皺起眉,挨個隔間推開看,直到打開最後一間隔間,依然空空如也。

“怎麽沒人?”

“閣下是在找我嗎?”

文希驀然一驚,不等他反應過來,後背宛如遭了一記重拳,猛地往前一撲,腦袋差點栽進馬桶裏。

“誰?!”

文希大怒回頭,卻見一個高挑英俊的男人單手扶着門框,一手插兜,閑閑斜倚在門邊。

他穿着一身珍珠白的輕奢禮服,眼尾輕輕上挑,眼神宛如捕獵的貓,居高臨下俯視着自己,昏黃的燈光在他身前逆光打下一片陰影,将文希完全籠罩其中。

文希盯着他的臉愣了愣神,忽然冷汗就下來了:“你……你是蕭飒先生?”

“你認得我?”蕭飒端起那杯青檸汁晃了晃,“那你認得這個嗎?”

文希手指一顫,抿着嘴強作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請閣下讓一讓,我要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自己可是雙A級,而對方只是區區一個C級的精神殘障罷了!

蕭飒搖搖頭:“有些人屍體都僵了,嘴還是硬的呢。”

他也懶得廢話,閃電般出手,一把握住了文希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

“你做什麽?!”文希大駭,瘋狂掙紮,無奈他的力量跟蕭飒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在對方面前,自己文弱得仿佛一個嬰兒。

蕭飒面不改色,強硬地掰開他的嘴,把那杯青檸汁生生灌了給他:“你爸爸沒教過你,敢做壞事的壞孩子,就要受罰嗎?”

“嗚嗚不——”文希嗆得眼淚都出來了,霎時間,一朵藍紫色的食人花精神體,從他腳底突兀鑽出來,數條蔓藤瞬間纏上了蕭飒的四肢。

“你、你居然敢襲擊我!”文希緩過氣來,臉色漲紅,“這是你自找的!”

蕭飒絲毫沒有被威脅的自覺,他擡頭看了看那朵張着血盆大口、兇神惡煞的食人花,終于露出興奮的表情:“可算出來了!”

文希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他控制的蔓藤,明明綁住了對方,可是無論如何收縮藤條,蕭飒卻始終巋然不動,就連控制着自己下巴的手都穩如泰山。

蕭飒雙臂緩緩用力,将藤條一點點撐開,一股濃郁的攻擊性信息素如同忠誠的騎士一般護衛在他周身,朝着近在咫尺的食人花瘋狂沖擊過去!

食人花花朵像被一柄重錘錘了一下,開始東倒西歪,蕭飒松開了文希的下巴,一把捉住了食人花的花莖。

“這個毒素有什麽用?”

文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張着嘴,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麻痹,暈眩,使人昏厥,并不致命的。”

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把蕭飒剝光了然後随便找個侍從丢到一起。

蕭飒咧開嘴笑起來:“果然是好東西啊。”

他撿起那只空杯子,塞進文希顫抖的雙手裏:“來,端好。”

在文希目瞪口呆的目光下,蕭飒雙手掐住食人花花莖,倒吊起來,像擠牛奶一樣往被子裏擠毒液。

“來來來,多來點。”

文希驚呆了,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這個家夥真的是C級精神殘障嗎?

片刻後,他忍不住哭了出來:“不行了,真的一滴也沒有了!”

“唉呀,真沒用诶你。”蕭飒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眼神頗為鄙視,“好男人怎麽能說自己不行呢?”

文希差點哽出一口老血。

蕭飒在衛生間的備用櫃翻出一支迷你清香劑,清洗後把毒液裝進去,十分不客氣地收進自己口袋。

而後走到滿臉呆滞的文希面前,蹲下來拍拍他的肩:“文希先生,你瞧,你也不想給我下毒的事情被人知道吧。”

文希:“……”這家夥是魔鬼吧!絕對是魔鬼吧!

……

待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衛生間,走廊的另外一端,早就注意到文希鬼鬼祟祟的三皇子,默默站在走廊陰影處。

他望着蕭飒離開的背影,饒有興趣地露出一絲笑意:“能跟蘭帝斯匹配度100%的人,果然不簡單。”

※※※

時間拉回半小時前,會客室內。

治愈師凱特和蘭帝斯兩人雙雙緊閉雙眼,周圍的人都緊張地圍在兩人身邊。

豆大的汗水沿着凱特的額頭往下滑,在他的“視野”中,他正跋涉在一片荒漠之中,頭頂是無盡的黑夜,腳下是随時都能見他吞沒的流沙。

他不知走了多久,已經徹底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蘭帝斯的精神海,完全不像一般受污染的人,鎖定污染源頭,沿着方向,輕易就能找到罪魁禍首。

直到他自己的精神力快要耗盡時,仿佛感知到了什麽,驀然擡頭——

卻見漆黑的天空中,竟然張開了一雙暗金的豎瞳!

老天,難道自己行走的這正片沙漠,早已全都陷在污染之中了嗎?可是這怎麽可能呢,蘭帝斯身上明明沒有出現獸化的情況。

凱特早已忘記了之前的自鳴得意,現在他只想從這裏逃出去!

忽然間,無數的骷髅從沙漠裏伸出指骨,要抓住他的腳往下拽,天空可怖的黑色開始收縮,扭曲成不知名的形狀,張開大嘴,露出陰森的利齒。

“不!”

就在凱特慌不擇路逃跑時,無數條銀白色的鎖鏈從沙漠外急速飛掠而來——那是蘭帝斯精神海中具象化的理智和意志力。

它們牢牢地纏繞在天空的金瞳怪物上,任它如何嘶吼掙紮,也無力動彈,最後終于不甘地緩緩散去……

意識猛然回攏,凱特面色蒼白地跌坐在沙發裏,滿頭大汗,驚魂未定。

他半是悚然半是欽佩地望着蘭帝斯,最後尴尬地搖搖頭,苦笑一聲:“很抱歉,上将閣下,你的情況完全超過我的認知,我治不了,剛才是我失言了。”

雖然早有所料,衆人對這個結果仍是十分失望。

唯獨蘭帝斯一點也不意外,只沉默着點了點頭,而後站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禮服衣領和肩帶,看一眼時間:“典禮儀式時間快要到了,出去吧。”

“等等,上将閣下。”凱特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您的情況很嚴重,就算是100%匹配的配偶,若是等級太低,恐怕也很難清理您的精神污染。”

蘭帝斯腳步一頓,微微側過頭:“我知道了。”

正廳之內,所有賓客都已經在觀禮席上坐好,神父在前方等待,幾個可愛的花童拎着花籃,四處撒花,樂團開始演奏婚禮進行曲。

蘭帝斯一身沉肅的黑色軍禮服,脊背挺直地立在臺上,金線滾邊的绶帶從左胸垂下環繞在腰際,胸口金色的勳章在閃閃發亮。

方才卡洛已經親自去找蕭飒了,現在卻還沒見到人影。

他沉默地注視着試衣間樓梯下來的方向,腦海裏卻不斷回蕩着那個治愈師的話。

如果這件事對蕭飒而言太過危險,自己如此強勢要求對方結婚,是否太自私了……

亦或者他察覺到了,後悔了,所以才遲遲沒有出現?

蕭飒還會來嗎……

見另外一位新人遲遲沒有現身,宴會廳裏的賓客們開始議論紛紛,彼此交換着眼神,各種閑言碎語小聲流傳。

司儀有些尴尬:“上将閣下,需要延遲儀式嗎?”

蘭帝斯猶豫了一下,還沒開口,通往樓梯方向的大門被人猛然推開,一身純白禮服的青年大步而至。

那人一頭深棕短發,發梢随着他的步履輕輕揚起,剪裁合體的禮服襯得他身量修長矯健,一路行來時,水晶燈白金色的燈光環繞于他周身,照得禮服領口的碎鑽熠熠生輝。

青年面容英俊至極,五官年輕的過分,卻不顯輕浮,深邃的眉骨下,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顧盼神飛,唇角微微帶着一點笑意,舉起懷裏的玫瑰捧花,朝着蘭帝斯從容點頭致意。

他珊珊而來,身披着所有人的目光和大廳璀璨的燈光,筆直落在蘭帝斯冰藍色的眼中,一點點照亮了他的視線。

“抱歉,挑捧花來遲了,讓你久等了。”蕭飒歉然道。

蘭帝斯瞥一眼司儀,淡淡道:“沒有,是儀式提前了幾分鐘開始。”

司儀:“……啊對對對。”

“開始吧。”

神父清了清嗓子,開始引導衆人誦讀祝禱詞。

致辭完畢,神父又按照慣例念完冗長的婚姻誓詞,最後看向蘭帝斯:“蘭帝斯先生,你是否願意遵照上述誓言,與這位蕭飒先生締結婚約?”

蘭帝斯轉頭注視蕭飒,鄭重颔首:“我願意。”

神父又向蕭飒問了一遍,後者回望蘭帝斯的眼睛,眨巴眨巴眼,正要回答,卻聽蘭帝斯突然低聲打斷:“等等。”

蕭飒:“?”

“就在剛才,”蘭帝斯嚴肅且認真地凝望着他:“又一位A級治愈師對我治療失敗了。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蕭飒一愣,失笑,原來這家夥擔心自己治不好他。

他飒然一笑,毫不猶豫道:“放心吧,我願意。”

蘭帝斯深深注視蕭飒,他會永遠記得這一天。

“那麽,”神父微笑點頭,“請新人交換戒指,親吻彼此。”

蕭飒微微睜大雙眼,差點忘了,還有這個流程。

一對花童端着兩枚鉑金戒指呈給兩人,蘭帝斯為蕭飒戴好其中一枚,微微傾身,靠近對方,不料蕭飒也正好朝他靠過來。

他們原本就站在一起,這下直接撞上了彼此的胸膛,唇上一片溫潤的熱意,讓周圍的空氣直線升溫。

蕭飒忍不住想起第一次這個男人強吻自己的時候,現在的又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一不留神,一點濕滑鑽進來了。

蘭帝斯不知道今天蕭飒是否塗過什麽香水,他身上仿佛有種格外好聞的氣息,引得他沉醉地閉上眼,本能地加深這個吻,企圖攫取更多香醇的氣味。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恭賀新人的掌聲已經響過了三輪。

神父臉上的笑容都快要笑僵了,忍無可忍——叫你們親吻,沒叫你們舌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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