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離譜!

就他媽離譜!

姬未湫倏然驚醒, 略有些狼狽地別開了視線,又趕忙伸着脖子去看姬溯的手:“哥,你沒事吧?!剛剛不小心……”

姬溯松開了他的手, 狀若未覺:“無妨。”

姬未湫作勢起身,卻聽姬溯道:“進。”

吱呀一聲, 碧紗櫥門打開, 姬未湫只能坐了回去。慶喜公公邁着小碎步跨了進來,又有六名宮人低眉垂目燕翅而入, 燒燈挑簾, 整個碧紗櫥變得通透明亮,慶喜公公捧着衣物上前,面上帶着三分恰到好處的笑容:“請聖上、殿下更衣。”

小卓公公也捧着衣物近前,姬未湫低頭見自己那一身衣服已經是皺得不能看了,反正兄弟二人也無甚可避諱的, 姬未湫有點擔心地瞅了一眼姬溯的方向, 脫了外衫換了一身簇新的。

“呦!聖上,您手上這是怎麽了?”忽地, 慶喜公公驚叫了一聲,姬未湫聽見再也沒忍住, 三兩步就到了姬溯身邊, 看他手上到底如何。

當時碧紗櫥裏太暗,他以為碰不到, 也沒有收放力道,但往往是這種無心之間的碰擦最是厲害, 莫說是指甲, 就是一張柔軟如棉的紙有時都能割掉一塊肉去。

姬溯食指根部側面多了一條寸長的紅痕,滲出兩個微小的血點, 在素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醒目。

姬未湫咋舌,難免有些緊張。這其實是小傷口,擱在他自個兒身上估摸着也就看一眼就算了,多看一眼都嫌嬌氣。可這是誰?這可是他哥!擱他哥身上,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虧得是他劃到的,換了他人,別說是宮人了,就是後妃都夠喝一壺了。

慶喜公公:“聖上,這……”

姬溯抽回了手,長袖垂下,就此掩去:“不必聲張。”

“聖上,好歹用些玉露膏……”慶喜公公擔憂地說。

姬溯微微颔首,慶喜公公這才住了嘴,轉身去取了一方碧玉制成的小匣來,裏頭是晶瑩剔透的膏狀物,姬未湫見狀讪讪道:“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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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喜公公見聖上沒有反對的意思,就将藥盒轉交給了姬未湫。姬未湫拿着玉片從中取了一丁點兒,一手平攤,不知為何心中有些忐忑。

姬溯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将手擱在了他的掌中。

姬未湫小心翼翼地握着姬溯的手指,将玉片在傷痕上輕輕一抹,均勻的塗了一層,又将邊緣的藥膏攢了攢,在傷口處又糊了一層。眼見着膏藥在短時間內迅速被皮膚吸收,将傷口處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白線,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湫師傅刮膩子功夫不減當年!

玉露膏是皇室秘藥,在各類外傷上極有成效,但不論是在制作難度上還是材料上都極難配置,一年只能出個三五盒,所以只供給皇帝一人使用。

先帝在時,通常是自己留下兩盒,剩餘賜到皇後、太子處,若還有剩就放着備用。姬溯登基後,一盒敬獻太後,一盒自用,一盒賜給姬未湫。

姬未湫年少,又喜歡招貓逗狗的,一年到頭免不了要磕磕碰碰,王府中還剩一盒多一點。

別說,姬未湫小時候不懂事,還嚯嚯過幾盒。那年大夏天在禦花園裏瘋玩了一天,皮膚被曬得生疼,他尋思着這要是給他哥知道宮人得挨重罰,就在寝殿裏翻了翻,在一個櫃子邊角翻到了三盒玉露膏,看它這模樣,透明、膏狀物、植物清香!不是蘆荟膠還能是什麽!一蘆荟膠他心疼什麽?哐哐挖空了一盒給自己糊了全身,等晾幹了還知道自己擦一下,狀若無事躺回去睡覺了。

隔天瘋玩,回來洗完澡又嚯嚯了一盒。

第三天繼續嚯嚯。

第四天沒了,他就跑去跟慶喜公公說用完了再整點,慶喜公公大驚,連忙跑去看,發現果然空了之後哭笑不得去與姬溯禀報,姬溯也覺得好笑。那會兒先皇對他這個才四歲的嫡幼子算是很好的,知道後又賜了兩盒下來,還點着他的鼻子說下回少嚯嚯這種好東西。

“在想什麽?”姬溯見姬未湫笑了起來,不動聲色地問道。

姬未湫捏着他的手指笑着說:“想起小時候把玉露膏當玉蘆膠來塗……皇兄,你當時知道的時候是怎麽想的?”

姬溯沉吟一瞬,眉目微松,顯然也想起了十幾年前的趣事。他手腕一動,抽出手後反手在姬未湫手上拍了一下:“頑皮。”

姬未湫也不介意,打也沒打痛:“說來,宮中還有多的嗎?皇兄再賜我兩盒?我尋常小傷還不舍得用呢……”

慶喜公公适時接口:“聖上,宮裏還有九盒玉露膏。”

姬溯颔首,他對姬未湫一向大方,這等細枝末節從不克扣,慶喜公公便領會了其中含義,一會兒等抽出空,他就去開庫房取。

姬未湫笑嘻嘻地說:“多謝皇兄。”

鬧了這一出,終于可以去吃飯了,姬未湫見一桌子菜清淡,本沒有什麽胃口,等入了口才知道裏頭暗藏乾坤,鮮得他舌頭都快掉下來了。見他吃得太快,姬溯淡淡的一眼看向了一旁随侍的小卓公公,小卓公公一怔,又叫慶喜公公瞪了一眼,他這領悟到其中含義,上前為姬未湫盛了一碗湯,輕聲細語地說:“殿下用些湯品吧?今日的湯禦膳房可用了心,煲了整整二十個時辰呢!”

姬未湫一聽就來了興趣,見湯色如琥珀,清澈如水,他嘗了一口,一開始只覺得淡而無味,他眨了眨眼睛,又嘗了第二口,這一口便變得不一樣了起來,清淡鮮美,顯然是此前吃的東西将這味道給掩蓋住了,再喝第三口,這湯的滋味便越發濃烈醇厚,姬未湫挑眉,道:“像是劉老頭的手藝。”

小卓公公眉開眼笑地說:“是劉禦廚的手藝!殿下猜得真準!”

也就是這位劉禦廚做菜喜歡玩這一手,講究一個萬芳盡敗,唯我獨春,很有特色,故而姬未湫也能記得住。姬未湫與姬溯道:“皇兄,你先別喝……等吃得差不多了,再來這一碗,否則其他菜都要難入口了。”

姬溯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很顯然他是不打算立刻就嘗的,姬未湫将一碗湯喝了個幹淨,再吃其他菜吃了兩口就隔了筷子,顯然是覺得沒滋沒味的。姬未湫勾了勾手指,小卓公公躬身道:“殿下?”

姬未湫笑得眉目飛揚,很是得意:“去禦膳房跟劉老頭說,把湯渣給我交出來。”

小卓公公愣住了,這吩咐好生古怪,他拿不準,不禁看向了一旁服侍的慶喜公公,慶喜公公心中直呼這個徒弟太蠢,低斥道:“殿下叫你去,還不快去?!”

小卓公公這才趕忙去了。姬未湫一手支頤,與姬溯道:“皇兄不知道吧?劉禦廚拿來熬湯的都是好東西,就是熬得太久,樣子不大好看,他也不敢呈上來,但味道是極好的……扔了太可惜,偏偏他自個兒也吃不完,每回熬了湯,禦膳房不缺油水,但小宮人們可是争着搶着要呢!”

姬溯:“你搶過?”

既然是給小宮人們吃的,姬未湫怎麽會吃過?他也搶過?

姬未湫一頓,含糊着說:“意外吃着了一次……”

開玩笑的,不是意外吃着了一次,是三天兩頭叫人去禦膳房蹲着老劉頭的湯渣,後來出宮建府了,他也不能死皮賴臉叫人進宮就為了去禦膳房一哭二鬧三上吊整點湯渣回去給他啃啃吧?

這話肯定不能和他哥說,不太合規矩和體面,讓他哥知道他一個堂堂親王和小宮人們搶口吃的,他哥不打得他知道天高地厚那才是真見鬼了!

姬溯知道其中大概是有些隐情的,但瞧姬未湫那心虛的樣子,恐怕真叫他說出來也是他這個當兄長的一并丢人,故而還是不問了。

另一頭小卓公公則是跑得飛快,幸虧這禦膳房離清寧殿并不遠,否則他得跑死。他一路上就想着怎麽把這事兒給圓了,總不能直接說是瑞王殿下的吩咐,他就打算說是他師傅想這口了,叫劉禦廚收拾一份出來也就算了。

整個禦膳房都彌漫着一股濃郁醇厚的肉香氣,叫人聞着就忍不住咽口水。小卓公公進了禦膳房就忍不住四處打量,禦膳房掌事見着是禦前的宮人,忙擦着手就過來了:“原來是您,卓公公,您這會子過來有什麽吩咐?”

卓公公擺了擺手:“不敢不敢,今日做清湯的劉禦廚是哪一位?”

掌事一聽便正色道:“可是做的不好?”

“哪裏?聖上都贊了一句呢!”小卓公公保持着得體的笑容,接着道:“我師傅也有些饞,這才叫我來跑一趟。”

“原來是這事兒,簡單!”掌事指了指膳房角落裏一個正在炸丸子的平平無奇的老頭兒,呼喊了一聲:“劉師傅,禦前公公找您呢!”

小卓公公沒敢等人過來,直接走了過去,眼見着越近那香味兒就越發濃郁,再一看劉禦廚身邊一個大瓷碗兒,裏頭一片褐白色的碎肉,漿糊糊的,看着委實是不大美觀,他堆着滿臉的笑道:“劉師傅,小的是禦前伺候,劉師傅叫小的小卓就成。”

劉老頭手上忙個不停,板着一張臉道:“忙着呢,有事說事。”

小卓公公谄媚地說:“您今日進上的一道湯,聖上都贊呢!師傅他老人家有些饞,就想問您讨點湯渣,您看能不能……”

“你師傅是誰?”劉老頭一手拿着筷子在湯渣盆裏攪了攪,夾了一大團肉出來,也不知道是怎麽使的,那團碎肉就被筷子夾成了一個個肉圓,擱鍋裏滋溜一聲,瞧着金黃酥脆,小卓公公也沒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是慶喜公公。”小卓道。

“果然是那個老東西!難道是最近混不好了,才來惦記我這點湯渣?”劉老頭冷哼了一聲,說出的話吓得小卓公公半死,又聽他接着道:“來的也算是巧,端一盤回去得了,再多就沒有了!”

劉老頭又撇了一眼小卓公公,從一旁拿了個空碗,舀了五六個炸好的丸子遞給了小卓公公,“還得一會兒,坐到一旁吃去,別礙我的事兒!”

小卓公公早就饞了,他點頭呵腰謝過劉禦廚,當真貓到一旁吃了起來。那丸子外脆裏嫩,咬在嘴裏爆出一嘴的肉汁,雞、鴨、魚、火腿、牛肉、羊肉……數十種肉味混合在一起,奇妙難言,只覺得有了這一口,等臨終那一日回憶着今天,也算是圓滿了。

真好吃啊……怪不得小殿下也心心念念呢。

等小卓公公吃完,一海碗肉圓子也炸好了,劉老頭擺擺手叫他走,小卓公公千恩萬謝地走了。等他一走,掌事才晃了過來:“今天可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劉師傅,您說是不是?”

劉老頭看着他輕蔑地笑了笑,指着桌上:“要吃自個兒拿。”

掌事太監立刻謝了一聲,也不與他客氣,拿着雙筷子吃了起來。劉老頭看着他那樣子,就在心裏頭翻白眼,就這腦子,要不是輪上他們這幾個懶得勾心鬥角的,他這輩子都當不上禦膳房掌事!

他也不想一想,聖上是什麽行事?聖上若是吃得好,就會有賞賜,哪裏會慶喜那老東西的徒弟空着手來一趟,還慶喜那老東西要吃?那老東西年紀一把肥頭大耳的,還要吃這等油膩之物,也不怕吃死他自個兒!也就是這小卓還年輕,不會編由頭,這才拿了他師傅來胡亂搪塞。

不過能叫禦前的人親自跑一趟的……小殿下不還在江南?難道回宮了?

老劉頭沒吭聲,他轉頭去儲藏室找自個兒的珍藏去了,明天給清寧殿弄上一道好菜就知道了。

***

姬未湫這裏吃到炸丸子的時候,還熱氣騰騰的,他吃一口就眉開眼笑,忍不住推給姬溯:“皇兄試試?”

姬溯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不必了。”

姬未湫也不敢強行喂他,只覺得可惜,還有點小開心——畢竟丸子就這點,他哥吃一個他就少一個!他道:“皇兄真的不試試?”

姬溯眉目不動,這次幹脆懶得搭理他了,姬未湫嘿嘿笑了笑,也估摸着自己是勸不動的,就他哥那種人,不知道這是什麽也就算了,知道這是廢料根本不可能往自個兒嘴裏送,能容忍它上桌大概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沒見着這丸子上了桌,他哥手裏筷子雖然沒擱下,但也沒怎麽動筷了嗎?

不過上都上來了,姬未湫也不去糾結這些事兒,他們這兒當皇帝待遇還是不錯的,晚上能配個夜宵。他一連往嘴裏填了三個,臉頰都被撐得鼓鼓囊囊的,吃得那模樣活似餓死鬼投胎。

姬溯随口問道:“這幾日進得不好?”

姬未湫誠實地點了點頭,大概是吃着了心心念念地這一口,眼睛都發亮:“也不怪他們,大概是之前躺太久了,胃口也沒緩過來。”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眼眶裏轉了轉,賊兮兮地說:“或許是……皇兄龍氣庇佑于我?進了宮中還真就吃得香睡得着了。”

他這話說的俏皮,姬溯眼中有了一點一閃而逝的笑意,與他道:“往日哭着喊着要出宮的又是誰?”

姬未湫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是我~”

宮裏哪有外面好玩!他哥真是一點數都沒有!皇宮是什麽地方?說白了不就是給皇帝整個居家辦公的地方嘛!方便皇帝一睜眼就能吃飯,吃完飯就能上班,累了立刻能睡,但就算是睡着了,有急事也得立刻起來加班的地方!而且那房産證(玉玺)還是不記名的!誰拿到歸誰!哪天房産證叫人搶了,全家老小要麽死要麽生不如死!有個屁的好玩!

待姬未湫吃得差不多了,姬溯才擱了筷子,姬未湫順勢一道擱了,兩人轉移陣地,他哥還得去批奏折,姬未湫老樣子去碧紗櫥看前人奏折。

姬未湫進了碧紗櫥,這才意識到時間好像有點晚了,比平時吃飯多花了接近一炷香的時間,怪不得他哥拎着筷子也不吃,原來是早就吃飽了,在等他?

姬未湫深感慚愧,拿起折子看了起來,前兩封是李雲修與他倉部郎中的,第三份則又是李雲修的,前頭幾句還是朋友之間的問候:臣收到陛下批複,惶恐極了!懇求陛下早日放臣回燕京,這裏天氣太幹燥,臣時常流鼻血,怕命不久矣,實在不行就放臣告老還鄉吧!

後半段則是在提及田間秧苗長勢喜人,如今放眼望去已經是綠油油的一片,這片良種來得及時,許多災民聽聞後加緊返鄉開耕搶一季時節。

李雲修還特意點明遼源府十分平安,他一個知府無事可做,導致他無趣之下只能繞着州府地圖打轉兒,閃擊數十山頭,成功抓了好幾窩土匪,逼匪從良,抓去種田去了。還放出話來,今年遼源府必定能按照上等州府的稅額補齊稅款,不必朝廷再補貼!

世祖朱批不過七字:倚得東風勢便狂。

翻譯過來就是‘你別太嚣張’!再者,李雲修名狂,一語雙關,妙不可言!

姬未湫都快笑瘋了,心中卻更是疑惑,照道理說兩人君臣相得,再如何也不至于鬧到反目刺殺的地步吧?他又翻開了下一本,這一本跨度已經到了冬日,禦史奏遼源府知府李雲修貪贓枉法,致民不聊生,餓殍遍地,哀鴻遍野。

世祖朱批:再議。

這‘再議’的意思是世祖要求禦史拿出鐵證,否則就不要拿出來議論了。禦史果然又拿出萬民請命書,證人數個,皆異口同聲稱遼源府知府李雲修貪贓枉法,更換良種,萬千百姓辛苦一季,只等來了一地的枯稻空殼,端的是一個鐵證如山。

第四本奏折中夾着一封書信,是世祖寫給李雲修的,問他其中內幕。李雲修上奏哭訴冤枉,只說必然是良種有問題,請世祖信任他,調查倉部。

第五本奏折則是三個月後的了,奏折中寫朝廷赈災糧已經到了,力挽狂瀾,但大錯已成,不救回遼源府不歸。

第六本,李雲修即将歸京,寫得是一路風光,以及給世祖一路帶回了不少有有意思的特産,只等着帶給世祖。

第七本,李雲修又奔赴北疆,說的是北疆苦寒之事,軍中都是老油子,各種出絆子,把他整得焦頭爛額,抱怨世祖怎麽給他這麽個苦差事。

第八本,李雲修意外打了勝仗……

直至第十五本看完,姬未湫都覺得他們哥倆關系可好,他從碧紗櫥中探出個頭去,見姬溯正在飲茶,便幹脆帶着奏折一道出去了:“皇兄,你忙着麽?”

“不忙。”姬溯微微揚首,慶喜公公搬了個凳子過來,讨好地對着姬未湫笑了笑。姬未湫也沒坐,他坐的時間有點久,站一會兒剛好:“皇兄,慚愧,我還是沒看出來李雲修為何要刺殺世祖……這李雲修分明與世祖君臣相得,想不出他這般做的意義是什麽?”

“過來。”姬溯道。

慶喜公公已經眼疾手快地将桌上雜亂無章的奏章都收了起來,騰出一片地方然姬未湫放奏折。姬未湫剛剛為了自己方便看,就把所有奏折都打開了按照時間順序一道疊着,如今也方便,攤開來就是。

姬溯點了點這第一封奏折,就李雲修跟世祖說吃得好睡得好還給皇帝寄特産的那一封,道:“你看出什麽?”

“李雲修簡在帝心。”姬未湫方才說要賣個關子,本以為看完了奏折會有所變化,沒想到現在他還是這麽覺得的,實在是打臉。

姬溯執筆舔墨,從容的在奏折上落下一筆,朱砂濃郁如血,殷紅奪目,正是‘所貢不及臣也’這六個字,說的是貢品沒有他送過去的好。姬溯問道:“皇家歲貢,你應當了解。”

這些個歲貢并不是地方官覺得好就可以當做歲貢的,而是由皇室專人前去選樣、采購,确定其有穩定的産出後才會選擇為歲貢,年年進上。這中間其實并不經過地方官之手,按例,地方官可以進獻一些東西給皇帝,但那玩意兒是貢品,和每年固定進上的歲貢是不一樣的。

姬未湫想了想道:“也有可能是李雲修與世祖皇帝關系極好,世祖皇帝賞過他貢品呢?皇兄不是也賞我一些貢品?比如遼源歲貢的紅塵白霧,皇兄不也賞過我不少?若此時将我派去遼源,我一嘗當地的,覺得比貢品好一些,也不是很稀奇?”

姬溯輕輕笑了笑,這種笑容帶着一種隐而不露的、含蓄的輕蔑和縱容,溫聲道:“秋日本就是紅塵白霧進上的時候,他若不知其中好壞,怎會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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