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4 章

“主播?是你麽主播?”

溫裏:???!!!

不是, 她戴着面具直播在線下都能被認出來麽?

身後之人見溫裏停下,越發肯定了心中猜想,急急跑過來站在溫裏面前, 眼睛眨也不眨的直勾勾盯着她,驚喜道:“小姐姐,你是溫主播吧?”

溫裏腦子急速轉動,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認出來,瞥到今天穿的衣服,溫裏瞬間福至心靈, 想通了關鍵。

她佯裝志同道合的樣子, 捏着袖子開口:“你是說這個和溫主播一樣的衣服麽?”

“沒想到我穿着主播同款衣服出來,會被第三次認為是她,小姐姐, 你眼光真好,一定天天都追溫主播的直播吧?”

面前姑娘一身藍色長裙打扮,辮子盤發, 容貌靓麗,一瞧就是個十分趕時髦的姑娘,乍然聽到溫裏這話, 遲疑開口:“你,不是溫主播麽?”

溫裏眨眼:“如果你想我是的話, 我也可以假裝一會, 不過一小時一百塊錢, 不講價。畢竟我模仿主播也是下了真功夫的, 也不能太虧本。”

那姑娘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你既然是主播的粉絲, 利用她的形象賺錢不好吧?哪有你這樣當粉絲的。”

溫裏不好意思一笑,“如果你不願意, 那就算了。”

說完這句話,溫裏腳步從容轉身離開,等确定後面的人看不到她了,這才松了口氣。

她在展臺的玻璃鏡上看着自己這身休閑打扮,心裏嘀咕,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是有點近視在身上的麽?怎麽眼力這麽好。

博物館保存的歷史文物都挂有牌子簡介,溫裏順着這一溜牌子看過去,那些或小巧或古樸的器具,溫裏沒在年長的它們身上看到任何氣運值,但穿越幾千年和古人迎來的這一場無聲的相會,讓她心中感慨萬千。

那些真實存在的人已經不在了,但他們遺留下來的傳承依舊影響着子孫後代,也依舊在這個時代創造着屬于他們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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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展廳出來,溫裏距離第二個展廳還有一小段路時便聽到裏面“呵呵”笑着的聲音,聲音豪爽似穿過千年時光來到這裏,溫裏加快腳步進入展廳,發現它是一件造型稍顯老舊,卻精美異常,還被花鳥魚蟲繡紋加身的繁複鳳袍。

——是順武皇帝此生唯一發妻,歷史上有名的賢後,昭日皇後楚文君的鳳袍。

溫裏站在導游外圍,聽着導游講解這件鳳袍的歷史過往,聽到它是在1975年被考古人員從昭日皇後的陵墓中,于外國盜墓賊手中搶回來的,心中憤恨又慶幸。

還好還好,東西沒有流落出去。

鳳袍:是啊,當年還好那男娃娃機靈,發現了那賊人,不然我這老袍子就要外出流浪去喽。

聽到導游說這身t鳳袍昭日皇後在世時愛惜得很,一生只穿了三次,第一次是皇後受印當天,第二次是帶着自己的太子受百官朝拜之時,最後一次是她英年早逝,穿着這身鳳袍被封棺入陵。

鳳袍:不對不對,是四次。第一次應該是我被送到文君府上,她趁着伺候的奴仆沒注意,在某天夜裏偷偷起床,對着燭火悄悄穿了一次,青銅鏡子前的她開心得很,臉蛋紅撲撲的,興奮的一晚上都沒睡着覺。

而且能穿着我嫁個自己喜歡的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小姑娘榮耀着呢,對于帝王送來的鳳袍也是分外珍惜,即便成了皇後,在常人看不到的角落對我也是摸了又摸。

只可惜,那孩子被一場風寒帶走了,都沒享夠十年福。

說着,鳳袍在導游帶着大家前往下一個展廳時,悄悄嘆了口氣。

但在看到出現在它眼前的溫裏,又小小的驚了一下,你這女娃娃,眼睛倒是和昭日皇後像得很,又黑又亮,不過她那孩子,沒你瞧着有生命力,是個恭順淡雅的性子,說話都溫聲溫氣的。

溫裏秀眉挑起:“是麽?”

鳳袍順嘴應下:是啊。

溫裏:“那或許是封建王朝的宮中規矩太多了,而生活在社會主義下的我,又沒那麽多規矩吧。”

鳳袍:!!!

鳳袍:小姑娘,你你你……

溫裏又一番緣分論,在鳳袍這裏糊弄過去了自己的本事,随即想到老古樹,小聲将昨日順武皇帝印玺的事交代了出來。

鳳袍望着她,喃喃說:倒是沒想到那個老家夥将兒子都不給印玺藏到了那棵老樹的樹根下,如此也好,過了這麽多年,能穩妥傳到你們後世人手裏,也能讓他少些争議。

這麽些年過去,它自出土以後聽到了不少有關順武皇帝的傳聞,有贊頌他的,也有诋毀他的,但他若是活着,想來也不并在意這些,那個男人自大的很,十五歲登基,朝堂之事便能處理的井井有條,長此以往,性子便成了唯吾獨尊的模樣,若不是王朝飄搖,幾欲崩塌,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坎坷。

這樣想着,鳳袍聲音歡快:女娃娃,想知道過去的故事麽?關于昭日皇後在宮中那幾年的。

我接觸外界的時間并不多,随着昭日皇後的棺椁封棺,便陷入了沉睡,這一睡便是一千多年,對于千年前那将近十年的記憶比之那老銀杏,清晰得很,你可要聽?

溫裏自然要聽,甚至還打開了手機備忘錄,準備開始記錄。

心裏還盤算着,等哪一天她找到機會,一定要将這些文物同她講的故事印刷成書,說不得也能名傳千古。

鳳袍想了想:從哪一處開始說呢,就從電視劇裏的昭日皇後開始說吧,真實的她和電視劇裏一樣,是個深明大義的姑娘,但剛入宮時候的她,性子并非那般穩妥,遇到朝臣和宮人求到她這裏的事情,不會那麽聰明的從順武皇帝那裏得到想要的結果,碰了幾次壁,好在那男人願意教她,願意告訴她朝堂布局,治下威嚴,慢慢的,昭日皇後漸漸上手……

鳳袍在回憶中重見了千年前那對夫妻、宮人和朝臣的模樣,聲聲緩緩陳述着他們的生平,偶然摻雜一兩句它從昭日皇後那裏聽到的百姓生活和民間趣聞,溫裏都會忍不住會心一笑,也仿佛看到了先輩還活着時的模樣。

一個小時後,溫裏看着自己一劃好幾頁的備忘錄,一動就酸軟的手指,在新進來的游客的好奇的目光中和鳳袍告了別。

第二個展廳和第三個展廳的走廊中央,隔着玻璃橫向擺放了一個氣運值66的木乃伊,溫裏看的頭皮發麻,在系統的催促聲中說什麽都不願意湊上去,只瞥了一眼便匆匆進入了第三個展廳。

萬物系統不明白:【宿主,這不是你們人類口中的珍貴文物麽,真這麽害怕啊?】

溫裏白它一眼:【文物也是有區別的,這種東西別人如何看待我不管,我自己瘆得慌,給再多的積分我也不去湊那個熱鬧。】

溫裏态度堅決,系統即便再眼饞積分也不好說什麽,聰明地選擇轉移話題:【宿主快看,雲肩,氣運值80的宋代雲肩。】

溫裏看過去,果然在不遠處的展臺上看到了正在打呼嚕睡覺的四合如意雲肩。

展臺展示的雲肩是“米”字樣式,布料上和鳳袍一樣,有些顯舊,甚至領口還有毛邊,但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紋樣細密又漂亮,且完整的三個紋樣各不相同,有鹿卧草叢,也有四季繁花,還有荷塘彩蓮,靛藍色的底紋和白色繡線搭配起來相得益彰,不得不說,老祖宗的審美是真的在線。

睡得迷迷糊糊時發覺自己面前站着個人,小雲肩揉着眼睛望向溫裏,疑惑問:你是誰?

溫裏含笑看着它:“我是溫裏。”

小雲肩撓撓腦袋:溫裏?不認識。

不過你來看我,是和那些穿漢服的小姑娘們一樣,也想要穿一穿漂亮的我麽?

很遺憾地告訴你,這是不行的,我現在是文物,已經被保護起來了,不能給你們穿了。

溫裏點頭:“我知道,我不穿的。”

小雲肩疑惑:那你是?

“如果不麻煩的話,可以給我講一講宋代的故事麽?我對老祖宗們過去的事跡非常感興趣。”

小雲肩想了想,自認為自己的記憶還沒有褪色,清了清嗓子頗為驕傲說:可以,那就從我有意識的時候說起吧。

我誕生在農家一位手巧的繡娘手裏,她的丈夫當兵死在了戰場,家裏只剩下她和她那一雙兒女,一家三口一起住在一個不大的茅草房裏,靠着她的繡活和家裏的幾畝薄田為生,她通過店鋪的掌櫃将做好的我賣了出去,我在店鋪待了一天,便跟着一位離家的,名為程長生的男子一路轉輾,去了一座非常繁華的城市。

——汴京。

在這裏我成了程長生妻子的生辰禮物,在她穿上我當天,她府中來了很多親朋好友,其中就有一位名為蘇轼的男子,年輕英俊,相貌堂堂,和程長生頗有幾分交情,卻是個愛酒又酒量不佳的人。

聽程長生和他的交談,他是來汴京參加科舉的,一同來的還有他的父親和弟弟,他在酒席間壯志豪情說,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護國護民,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紛紛祝福他早日登科,拜入朝堂成為天子門生。

蘇轼?

再次從意識生物口中得知歷史名人,溫裏頓時顧不上手指酸疼需要暫時緩解的問題了,拿出手機再次開啓了敲敲工作。

“然後呢?我們蘇大詩人還說了什麽?”她興致勃勃詢問。

小雲肩:他誇贊主人家的酒水好喝,臨走前讨了一壺來,還說今日的菜色不錯,只肉食稍柴,若是他來,一定能做出此肉該有的鮮香。

他的弟弟蘇轍就是在這時候來的,朝着主人家連連道歉,說兄長醉酒,胡言亂語,他哪會烹煮什麽肉食,廚房都沒進過幾次。蘇轼不滿否認,然後在衆人的笑聲中,被自家弟弟紅着臉摻和着離開了。

之後我被主人家放在櫃子裏收藏的時候,聽說蘇轼又來找了主人家幾次,說是外出游玩,之後就沒了他的消息,只知道他中了進士,是官家人了。

不過主人家一大家子非常熱鬧,妯娌公婆相處間,在我陪葬入土之前,也有不少趣事發生。

比如程長生的弟弟在書院和人打架,被人家找上了門要求賠償,比如他出嫁的妹妹在婆家過得不順心,程長生為妹妹主持公道棒打了妹夫一頓,再比如程長生妻子和弟妹生了矛盾,在飯桌上吵得不可開交,如此種種,溫裏聽得津津有味。

最後發現一點故事都擠不出來了,不得不關閉備忘錄。

溫裏也不白嫖,聊天中得知小雲肩對同類好奇,給它找了不少樣式的雲肩供它觀賞。

最後離開時小雲肩還依依不舍的:裏裏,你下次還會來麽?

“來,明天能搶到票就來。”現在上午十一點多,溫裏連第一層都沒看完,不來能怎麽辦。

小雲肩瞬間笑開顏:那我等你,記得來看我。

溫裏笑着應下,轉頭去了這個展廳的頂頭,那裏她在入門前就看到了一個氣運值70的意識生物。

現在走過來,發現這個意識生物是一尊手臂長短的佛像,佛像面容愁苦,弱不經風,盤腿端坐的身形和旁邊不遠處屬于唐代的,健壯勇武,豪氣雲天的神佛雕像對比起來,苦意幾乎要漫出玻璃,讓溫裏一看便皺起了眉頭。

佛像:姑娘何故皺t眉?

佛像望着溫裏,哀嘆問。

從她和小雲肩對話開始,佛像便一直凝神細聽着,現在她靠着緣分這項本事來到它面前,佛像并不意外。

溫裏下意識摸上眉心,平靜回:“只是想起了北宋那個君王軟弱退讓,百姓被欺被辱的苦難時代。”

佛像聲音悲憫:衆生皆苦,幾千年歲月流轉,百姓何止只苦在那段時光。

溫裏沉默,确實,何止只苦了那麽一點點日子呢。

見溫裏再次愁眉,佛像嘆了口氣,這次開口的語氣都相比方才輕松了些:好在,都熬過去了。

它看着這個嶄新的時代,看着來往衣着鮮亮的游人,內心已不再為那些百姓感到悲苦,欺淩他們的敵人早已經泯滅在時光中,如今一切成空,它早已經放下了。

只是它幾次展眉,試圖改變自己這尊本體的悲苦形貌,都做不到。

終究是那個時代在它身上的烙印太深太苦。

飄遠的思緒又收回來,佛像看着一言不發的溫裏,詢問:姑娘可願意知道我口中的歷史?

溫裏點頭。

佛像:故事有些沉重,姑娘記得備好紙巾。

溫裏聽話地将紙巾拿了出來,同時再次打開備忘錄。

佛像聲音不疾不徐,如潺潺流水:我睜眼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日,見到的便是一位被歹人追殺的婦人,她一身補丁破衫,對着廟宇高臺上的我祈求跪拜,求她可以平安度過這次被敵軍擄掠的劫難,求她肚子裏的孩子可以平安降生。

我想幫她,但我無能為力,我見到了她被沖廟宇的敵軍駕刀擄走的一幕,看見了她對這世道,對我這悲憫衆生的神佛始終無動于衷的仇恨和萬念俱灰。

要被帶離大門前,她掙脫開了敵軍的手,一頭撞死在了寺內柱子上。

死的時候她的眼睛睜着,一直睜到屍體發臭有人發現,才讓她入土為安。

那個可憐的婦人不是唯一叩拜我這尊無用神像的,後來那座寺廟裏來了許許多多的人,有饑寒急迫的老人,有骨瘦如柴的小孩,也有身殘病弱的年輕人,更有一腔報國志向的兵卒,他們求食物,求衣服,求家國平安,也求金軍可以善待他們那被抓去,充當苦役的親人可以活着。

說到這裏,神像沉默下來。

那時候的它幾經歲月,才明白自己對百姓的意義,在他們的聲聲哀求中,也恨不得可以擁有他們口中那些神佛的,救苦救難的滔天本領,可事實上,它只能端坐高臺,只能愁看人間悲苦,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能宣之于口。

正如它對那時候的百姓的無能為力,它對自己同樣無能為力,在如今人人吃喝不愁的太平盛世,甚至不能對來往衣着幹淨的百姓露出個笑臉。

所謂神像,在它看來,無用至極。

如今被老百姓,被國家從泥土中挖掘出來,又被清理幹淨保護在這裏,它心覺羞愧得很,它怎配呢。

最後一句話不自覺呢喃出聲,溫裏聽到,平靜說:“您身為我們國家歷史的一部分,幾千年歲月的見證者,自然是配的,有了像您這樣的神像,我們才能通過你們和過去的先人無聲交流,才能知道那些被塵土掩埋的故事。”

“您既然被大家,被國家放在這裏,自有您本身的價值所在。”

“而且您是神像啊,總不能比我這個小輩還看不開。”實在不用妄自菲薄的。

佛像一笑:你說得對,是我着相了。

溫裏的一番話,讓佛像心中多年郁結有了出處,眼下時間到了中午,展廳內幾位游客說着準備去吃午飯的事,它猜溫裏應該也餓了,但它肚子裏還有很多故事沒有說給溫裏,說給這個新時代的人類聽。

它懇切說:姑娘,你下次來看小雲肩的時候,別忘了我。我肚子的故事,都可寫成一本厚厚的書冊了。

溫裏:一定。

從第三個展廳出來,溫裏随便找了一處長椅暫作休息,來之前她就算好了時間,一點鐘回去也能趕得上今天的直播。

萬物系統:【宿主,你今天可以更改一下主題,就地取材,這樣時間也不會很趕。】

溫裏咬着面包想了想這個提議,覺得可以。

【那就這麽辦,那些故事讓我一個人知道,太過微弱了,讓更多的人知道,才是傳承。】

博物館有售賣零食飲料的地方,也有各種紀念品,其中就有溫裏急需的面具,溫裏從中挑了個青銅面具,帶上去後在游客中一點都不違和。

因為一眼望過去,不少人都和溫裏選了同款。

時間還早,在進行下一波對話前,溫裏将手機拿到了鳳袍面前,給它播放起了三年前拍出來的關于昭日皇後的電視劇。

鳳袍看的津津有味,中間手機屏幕正中心突然出現一個手機電量過低的提醒,它擔心僅剩的這麽點電量不夠溫裏用到回家,便拒絕觀看後面部分。

“老祖宗放心,我帶着充電寶過來的,手機播放一天都沒關系。”

溫裏給手機充上電,不久後,下午兩點到來。

溫裏來到之前踩好點的,第五個歷史文物面前,開通了直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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