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好兇
湯幼寧被拿捏住了,嘟着雙唇含糊不清,解釋道:“小狗不是罵人,小狗可愛。”
“小傻子不可愛麽?你又在氣什麽?”
薄時衍丢開了手,拿帕子輕撚指尖,細膩的溫感似乎消退不去。
“啊?”湯幼寧揉揉自己軟嫩的臉頰,陷入思索。
好像有點道理,她不樂意被叫小傻子,旁人估計也不會喜歡小狗。
既已經談及氣味,薄時衍索性放緩了口吻,問道:“身上有香囊麽?
他的視線下移,停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間,那裏綴着一個小荷包。
湯幼寧不解,一搖頭,“沒有香囊。”
薄時衍知道她看不明白旁人的眼神,直接道:“荷包裏面是什麽?拿出來。”
“……是珠子。”
湯幼寧一手捂住它,烏黑的眼眸看向他,帶了點微妙的戒備。
薄時衍簡直要被她的反應氣笑了:“你該不會覺得,本王要搶你一顆破珠子吧?”
“沒、沒有……”湯幼寧嘴上否認,實則……剛才确實是那麽想的。
她略一猶豫,解下荷包,從裏面拿出一枚圓滾滾的紅珊瑚火珠,軟聲道:“這是爹爹送給我的。”
薄時衍徑自伸手,從她肉肉的掌心裏撚起它。
湯幼寧見狀急了,追着他的手想要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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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得身高腿長,一手輕易抵住她的靠近,另一手将紅珊瑚火珠置于鼻尖輕嗅,并未聞到氣味。
“你說不會搶的……”湯幼寧氣呼呼地撲了過去,沖勁不小,順着薄時衍的膝蓋往上爬。
那架勢跟七八歲稚兒沒兩樣。
忽然間溫香軟玉填滿懷,他挺直的鼻尖差點就碰到不該碰的,那股異香愈加明顯,源自于她身上。
薄時衍稍稍一個愣神,珠子就被拿回去了,并且,小姑娘還用一種看待壞人的眼神,對他怒目而視。
“本王不稀罕。”他陳述事實。
但湯幼寧已經不信他了,粉拳攥着紅珊瑚火珠,躲到一旁去。
薄時衍薄唇微抿,修長的手指在扶椅上輕敲着,決定拿出更多的耐心來對待小姑娘。
“你喜歡玩珠子,本王可以送你幾盒。”
“送我?”
湯幼寧把自己火珠裝回小荷包裏面,拒絕道:“不好,咱們非親非故,我不能收。”
“非親非故?”薄時衍一挑眉梢:“你是本王的人,如何能撇清關系?”
她是王爺的人?
湯幼寧有幾分茫然,想了想一點頭,回道:“我是王府妾室,奶娘說過的。”
“本王給的,你就收着。”這些小玩意,也就她喜歡了。
“可是你為什麽要給我珠子呢,”湯幼寧搖頭,小指頭捏着衣帶道:“無功不受祿。”
“你還知道這句話?”薄時衍要給出去的東西,就沒有被回絕的。
他緩緩斜睨她一眼:“那就把你的玉珠全丢了,本王賠償你一盒。”
“啊?”湯幼寧陷入呆滞:“你要丢我的玉珠?”
剛還說送珠子給她,翻臉也太快了吧。
薄時衍淡淡道:“為了賠償你。”
湯幼寧聞言,揪着小眉頭站起來,使勁擺手:“不行不行,不要丢,不要賠償。”
薄時衍一伸手,把人按回座位上,輕笑着告訴她:“本王不與你解釋太多,說了可能你也聽不明白,你只需要乖乖接受就好。”
“否則,你的玉珠,或者其它什麽,都可以被丢掉。”
他眸色如墨,深不見底,更兼語氣低沉,落在湯幼寧眼中,比嫡母板臉時還要駭人。
他居然要丢掉她的玉珠,湯幼寧無法同意:“不許丢,不許!我聽話!”
眼看着自己把她唬住了,眼眶都紅了,薄時衍适可而止:“聽話就能收到新的珠子,你不是喜歡這個?”
“喜歡的……”湯幼寧低低附和一句,興致卻不高。
王爺好兇,而且不講道理,她不喜歡這個人。
“知道乖順就好。”薄時衍滿意了,他的身邊不需要愛咬人的小貓。
也不需要她凡事問為什麽。
******
緩解了頭疾,無需在此久留,薄時衍一口茶都沒喝,起身離開了涿禾院。
出來後吩咐苒松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涿禾院送茶葉。
“她們可是怠慢了您?”苒松毫不意外,涿禾院能有什麽好茶。
薄時衍一手背在身後,輕飄飄瞥他一眼,并不作答。
苒松立時閉嘴,不敢亂猜。
不過……看王爺那步履生風的樣子,不像是被惹惱,似乎腦袋都不疼了呢。
主仆二人回到錦嵩閣,薄時衍喊來茂岚,讓他派人去查涿禾院,重點在于湯幼寧所用的香料。
“是。”茂岚從不多問半句,不論查誰,領命就走。
薄時衍叫住了他,“去庫房挑幾盒珠子出來。”
茂岚掌管庫房鑰匙,不敢說對裏頭的東西了如指掌,但也記住個大概。
他躬身問道:“王爺要珠子作何用途?珍珠可否?”
“珍珠玉石皆可,給涿禾院送去……”薄時衍頓了頓,擡眸補充:“讓小丫鬟去。”
免得這些人不慎沖撞了那小傻子的姿态。
她莫不是時常那樣趴在長廊上玩耍?
茂岚見主子忽然蹙起眉頭,以為事态嚴重,不由問道:“此人很危險麽?是否需要派人盯梢?”
“不必。”薄時衍一擺手,收斂了神色。
茂岚不太明白,拿着鑰匙去庫房。
取出一盒南海大珍珠、一盒剔透無色的琉璃珠、兩串藕荷水晶珠,皆是宮廷禦賜之物。
并着三樣帶去跟王爺複命,薄時衍眼皮都沒擡一下,讓直接送去。
茂岚打發了兩個小丫鬟跑腿,他後知後覺的一拍腦袋,王爺讓他查湯姨娘,或許不是因為她可疑?
莫不是……感興趣?
陳管家同樣握有庫房鑰匙,得知此事,臉上的褶子都張開了。
王爺竟要給後院女眷送東西,哪怕是珠子,不是首飾,那也絕無僅有!
他喜不自禁:“或許,湯姨娘的造化要來了。”
身為少數知情者之一,他一直覺得王爺如此自控、不近女色,屬實是太苦了。
堂堂攝政王,外頭如何威風,回到府中總該有自己的家人,兒女繞膝才是福。
老管家樂颠颠地去跟前請示,是否要将湯姨娘的住處挪一挪,畢竟涿禾院偏僻了些,一來一回耗費時間。
“挪她做什麽?”薄時衍側目看來:“不要做多餘的事。”
陳管家聽見這話不由嘆氣:“王爺該聽老奴一回了。”
“不必多言。”薄時衍表示自己不想聽。
他再怎麽饑不擇食,也不會去啃一個小呆瓜吧?
陳管家還要勸說,眼尖地發現了他手背上的牙印,“王爺的手怎麽了?!”
“無事。”他沒想啃瓜,反倒讓瓜先啃了一口。
陳管家捏着胡子吸一口氣,誰能在王爺的手背下嘴?莫非……?!
薄時衍見不得他那‘看到鐵樹開花’的模樣,一敲桌面道:“陳敬,你該去忙了。”
“咳,”陳管家立即收整了神色,“老奴這就告退。”
*******
涿禾院裏,秦婆子還在卧床靜養,東西送來時是思芸接了。
她又是震驚又是欣喜,王爺居然遣了錦嵩閣的侍女過來送東西,她們別是送錯了吧?
對于思芸的受寵若驚,兩個侍女對視一眼,噗的一聲笑道:
“姐姐,這如何錯得了?我們還怎麽在王爺跟前當差?”
“就是給湯姨娘的,不會有錯。”
不怪思芸驚訝,湯幼寧壓根沒與她提起。
這會兒雙方交接這幾個盒子,打開一看,各色珠子璀璨奪目,還有不同品種的上好茶葉。
侍女着重介紹其中兩樣王爺愛喝的茶葉,倘若他下次過來,切記備上。
思芸心中惶恐,她因為被王爺呵斥,都沒敢奉茶入內……如今這是在追究她的過錯麽?
侍女見她神思恍惚,湯姨娘又天真懵懂,忍不住問道:“院裏沒有其他人了麽?”
“有的。”
秦婆子應了一聲,從側間走來。
“奶娘你怎麽出來了?”湯幼寧有好多話想跟她說,怕打擾她靜養,都憋壞了。
秦婆子的氣色恢複不錯,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輕拍她的手背道:“再躺下去骨頭都酥了,哪那麽嬌貴。”
她代替了思芸接待兩位侍女,好生道過謝,再親自把人送出涿禾院去。
周全了禮數。
回來後,秦婆子将思芸叫到跟前,細細詢問她生病這幾日發生了何事。
院子這麽小,王爺過來她是知道的,不過帶病不敢往主子跟前湊,得避諱着。
除了偷偷通信一事,其餘的思芸絲毫不敢隐瞞,都跟秦婆子轉述清楚。
末了欣喜道:“娘子這遭算是因禍得福,徹底入王爺的眼了!”
“這麽大的珍珠……得是宮裏娘娘用的吧?!”
再看那剔透純淨的琉璃珠、粉色無雜質的水晶珠,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寶,思芸感覺自己大開眼界。
秦婆子聞言,拉過湯幼寧問道:“娘子知道王爺要送珠子給你麽?”
湯幼寧手裏正玩着一只木雕小圓鳥,慢吞吞道:“他有說過。”
“娘子為何不高興?”秦婆子一眼看穿她的心情,把精致的雕花木盒往前推:“它們不好看麽?”
湯幼寧的眼睛瞄了過去,伸出小指頭觸摸,觸手冰涼、光滑瑩潤,粉粉白白摻雜在一塊,漂亮極了。
她一字一頓道:“珠子好,王爺不好。”
“他怎麽了?”秦婆子不由蹙眉,小娘子心思純善,絕不會錯怪了誰。
湯幼寧便把薄時衍‘送’珠子的經過說了,憋着小嘴跟奶娘告狀:“他好兇,不收下就要丢掉我的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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