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找茬

為保全兩家名聲,卓家與馬家勢必要結親了。

卓任隆恨得牙癢癢,卻不得不為此事做個收尾。

他勒令馬元宇休掉原配妻子,先前生的那兒子也不得算作嫡系,才可迎娶他的女兒。

對此,馬家不是沒有怨言。

馬元宇某種程度而言也是受害者,捱了一頓毒打不說,還要休掉羅氏,去得罪姻親家族。

即便以上幾點都做到了,也讨不着半點好,卓家依舊看他們不入眼。

這上趕着不是買賣,他們不僅要損失許多,還會迎來一尊惹不起的大佛?

馬家很難不因此生出嫌隙,只是敢怒不敢言。

雙方扯皮一時沒個定論,卓蘭淳求到太後跟前去了,她想随虞素音一道去苦箬庵,帶發清修。

說是帶發,并未出家,實則錯過花期,已經與出家人無異,再想成為人婦,困難重重。

太後當然不會應允,把她罵了一頓攆出去。

這還不解氣,兩三天下來,心口堵着一團火,就要把她燒沒了!

卓家想辦的事情沒辦成,錯失後位不說,那薄時衍竟然逃脫了她設下的局!

卓太後下了雙重引子,一道在霜木酒中,一道在虞素音身上。

即便其中一個出了差錯也不怕,她看到薄時衍飲下酒水,可結果……他居然沒事!

卓太後在自己寝殿內氣得心肝疼,“佩宣,哀家真恨不能毒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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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嬷嬷在一旁替她順氣,“太後別想岔了,咱們大事未成,朝中沒了攝政王,必定亂起來……”

總得先把皇室嫡系血脈養在手中,那才穩妥。

章宸帝繼位時已經懂事了,他們再怎麽努力也親近不起來。

太後一個孝字壓在他頭上,只能徐徐圖之。

“只怕等不及成大事,卓家的勢力就被蠶食殆盡了!”卓太後冷笑一聲,“薄時衍難道不想殺哀家麽?他能忍到幾時?”

若非國庫空虛,兵弱馬乏,他們又何須這般周旋!

佩宣嬷嬷低聲道:“太後別着急,蘭淳小姐不成了,難道沒有旁的麽?細細挑選總有合适之人。”

卓家枝葉龐大,樹大根深,豈非凡物。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卓太後也是這樣打算,不過……

“攝政王不是帶了個妾室麽,去,把她喚過來。”

佩宣嬷嬷意領神會:“太後是想……”

“哀家這心裏堵得難受,總要疏通疏通,”卓太後輕輕一彈指甲:“就不信他薄時衍敢為了一個妾室鬧起來?”

佩宣嬷嬷搖頭笑了:“攝政王冷心冷情,哪會把一個小玩意兒放在眼裏。”

*******

這日,薄時衍與幾位大人一同去承裕殿議事,湯幼寧忽然得到了傳喚。

太後娘娘懿旨,請她前去榮康宮說說話。

傳話的黃公公滿臉笑容,告訴湯幼寧,太後最喜歡她這樣鮮嫩可人的小娘子了。

以她的身份,能夠過去一道飲茶賞花,是莫大的擡舉!

湯幼寧聽不明白,“太後為何要擡舉我?她喜歡跟不認識的人喝茶?”

黃公公笑着回道:“自然是湯姨娘的造化到了。”

十瀾覺得這是來者不善,又沒法抗旨不尊,只能命人去通知王爺,一邊和湘宜一起跟去榮康宮。

到了跟前,卻被攔住了。

大宮女只讓湯幼寧一人進去拜見太後,丫鬟不許入內。

十瀾聞言,皺起眉頭,主子吩咐她的是寸步不離。

湘宜笑道:“這位姐姐,我們娘子特殊些,若無人在旁跟着,恐會沖撞太後。”

大宮女擺手道:“裏頭那麽多人伺候,能怎麽沖撞,你當榮康宮是什麽地方?”

她瞥着眼前這幾人,區區一個妾室,當自己多金貴呢?

便是國公老夫人到了太後跟前,都只有低頭的份。

這話湘宜不敢接,否則就要說她對太後不敬了。

湯幼寧對大宮女的輕慢毫無所覺,回身看向她們道:“那我進去了,你們在外頭等我。”

湯幼寧被黃公公領了進去。

太後娘娘的住處,那是一步一景,花草山石錯落有致,富麗堂皇。

亭下擺了幾個冰鑒,涼絲絲的,卓太後一身雍容華貴,斜倚在座位上,瞧着身旁一個小宮女挑花幹。

隐隐能嗅到花幹的香氣。

湯幼寧不曾學過宮廷禮儀,行的是王府那一套,“見過太後娘娘。”

卓太後有心晾一晾她,置若未聞。

上位者不讓起,底下人就會忐忑不安,委屈惶恐,可煎熬着呢。

誰知……湯幼寧行了禮,自己就站直起來了。

而且也不低頭,用她那一雙黑眸直溜溜的打量着卓太後。

卓太後本就心裏不痛快,磨刀霍霍想找茬,當即面色一沉,喝道:“放肆!你懂不懂規矩!”

湯幼寧吓了一跳,老實回道:“我不懂,沒學過,你別生氣。”

“既然不懂規矩,那就好好學一學!”卓太後給佩宣嬷嬷使個眼色。

湯幼寧聞言,愣愣的看着朝她走來的老嬷嬷:“太後是找我學規矩的?”

不是喝茶麽……?

她走了這麽一路,正好有點渴了呢……

學就學吧,湯幼寧向來乖順,也體會不到她們話鋒裏的來勢洶洶。

準備照做,卓太後卻擺手制止了佩宣嬷嬷。

若是因為禮儀治罪,傳出去她難免落個刻薄之名。

明知道湯姨娘出身不顯,特意把人叫到跟前學規矩?那不被罵老虔婆?

“罷了,念你不懂,哀家不與你計較。”卓太後皮笑肉不笑的瞅着她,“坐下喝茶吧。”

她翻臉比翻書還快,湯幼寧覺得,當真是不好相處。

坐下後,喝了一小口花蜜茶,馥郁芬芳,還有點甜。

兩人一時無話,卓太後在上方瞧她那一派天真的模樣,就知道她不是不會來事,而是完全沒有眼色。

要是沒人開口,她估計能安靜坐到天黑。

想不到心眼比篩子還多的攝政王,竟然找來個這般的女子伴随身側?

他莫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算計……

湯幼寧雖美,卓太後可不認為薄時衍是個沉溺美色之人,若真如此,倒還好對付了。

喝了半杯茶,佩宣嬷嬷笑言年輕小娘子坐不住,不如讓小宮女領了湯姨娘到處轉轉,榮康宮的景致好着呢。

太後應允。

湯幼寧見她們這樣安排,雖然不太想去,但還是配合着走一遭。

荷花池畔,楊柳依依,行至其中,暑意消融。

湯幼寧感覺還不錯,就是前頭那個小宮女走得太快了,沒兩下就轉得不見人影。

“等等……”湯幼寧小跑着跟上去,沒能抓住她。

左右一打量,周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她不由茫然,太後宮裏怎麽這樣?

随意挑了一條小道走着,偌大一座殿宇,九曲十八彎。

湯幼寧漫無目的,不期然在竹叢旁遇到了一個人,青衣着身,體态纖纖。

虞素音是太後請來抄佛經的,住在榮康宮內的僻靜角落。

她沒想到此時此刻會看見湯幼寧,薄時衍身邊的女子,那天他抱着她離開,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你怎會在此?”虞素音往她身後瞧去,無人跟着。

“你是……”湯幼寧記得,大家都喚她虞娘子。

“你不是特意來尋我的麽?”虞素音自幼聰慧,看她這獨自前來的架勢,心下了然。

湯幼寧一搖頭道:“我不是尋你,我在尋出口。”

她想回去了,這裏一點也不好玩,湘宜與十瀾也不知是否等急了。

虞素音卻是不信:“你不必與我裝傻,有話不妨直說。”

“說什麽?”湯幼寧黑潤潤的眼眸望着她,感覺虞娘子還挺難懂的。

虞素音自嘲一笑:“我不知道太後想如何對付他,此番上京,我也身不由己。”

太後為何派人把她接過來,不就因為她曾經與薄時衍牽扯上的關系麽?

她不僅沒有反抗的能力,就連抽身離開都不成……

虞素音篤定湯幼寧是來試探她的,後者完全沒聽懂,甚至懷疑她在自言自語。

杵在竹叢旁,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話。

沒多久,荷花池的另一頭,傳來呼喊聲,那個走掉的小宮女尋來了。

湯幼寧循聲回去與她會合。

一碰頭,那小宮女一臉埋怨:“湯姨娘,你跑哪去了!讓奴婢一通好找!”

“你跑了,我沒跑。”湯幼寧糾正她。

小宮女劈頭問道:“方才我聽佩宣嬷嬷說,太後娘娘的金簪不見了,你可瞧見過?”

“我沒留意,”湯幼寧看了看天色,道:“我還不能回去麽?”

“回去?”小宮女忽然伸手,在她發間拔出一支金簪來:“湯姨娘膽敢到榮康宮來做賊,還想回去?!”

“什麽?”湯幼寧一頭霧水,擡手在自己發頂摸了摸。

那小宮女一把拽過了她,要帶去佩宣嬷嬷跟前對峙。

方才還空蕩蕩的荷花池畔,突然出現了好些宮女太監,都說看見彩蝶從湯姨娘的頭上找到了金簪。

小宮女彩蝶一臉憤恨,言之鑿鑿,指責湯幼寧偷了金簪。

“我沒偷,你莫要冤枉我。”湯幼寧皺眉,滿臉不高興。

“冤枉?”彩蝶大聲道:“他們可都看見了,這支金簪從你頭上拿下來的!”

“不可能。”湯幼寧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她出門未戴金簪。

“太後跟前,誰敢放肆?”

佩宣嬷嬷攙扶着卓太後出來了,立于臺階上方,居高臨下。

彩蝶将金簪呈了上去,道:“太後娘娘,奴婢本在前頭領路,湯姨娘忽然不見蹤影,奴婢趕忙去尋,見到她時,金簪已經在她頭頂了。”

此話一出,周遭宮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佩宣嬷嬷厲聲問道:“湯姨娘,金簪怎會在你那裏?”

“你說謊話,”湯幼寧氣呼呼的,瞪着彩蝶:“明明是你走掉的,我找了好久,還遇到了虞娘子。”

卓太後打量她那笨嘴拙舌的模樣,絲毫沒放在心上,道:“既然牽扯到虞娘子,把她請過來,一問便知。”

虞素音很快被找來了,問及是否碰見過湯幼寧,她愣了愣。

沒想到湯幼寧不是主動來這榮康宮,那麽……她瞬間明白了,今日太後在此做局,是為了給攝政王難堪。

“虞娘子,你見着湯姨娘了麽?”佩宣嬷嬷笑眯眯盯着她。

湯幼寧道:“她遇到了。”

虞素音眼眸微閃,深深垂下頭,輕聲否認道:“素音一直待在南苑,未曾出來,誰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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