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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杯子從葉星禾手裏滑出去,打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清脆刺耳。
客廳的燈亮了起來,葉星禾這才看清楚,他撞到的人是沈穆延。
沈穆延情緒不高,孤狼一樣的眼神淡漠地俯視着跟前的人。
葉星禾眨了眨眼,一動也不敢動,既因為杯子打碎的聲響而心悸着,又對相貼的人充滿懼怕。
太近了,和沈穆延的距離太近了,已經嚴重超過了安全距離。
葉星禾能聞到沈穆延身上淡淡的木質香,讓他呼吸一滞,像不幸落入魔爪的小動物,腦袋宕機,忘記下一步該做什麽,連逃離也忘了。
葉星禾的睡衣是真絲的,很薄,能清晰地感受到貼在自己腰間那只手的溫度和力量。
葉星禾的腰逐漸燙了起來,被沈穆延觸碰到的地方格外燙。
沈穆延看着撞進自己懷裏的人微微有點驚訝,随即驚訝變成了一抹欣喜。
這是一個獵人看到令他最滿意的獵物時會露出的欣喜。
沈穆延很早之前就發現了,葉星禾在家裏和在工作場合的風格很不一樣。
葉星禾作為娛樂公司總裁,卻鮮少在鏡頭前露面,沈穆延也很少在葉恪身邊碰到他,從在工作中和他打過的幾次交道來看,葉星禾大都表現得相當冷淡,待人接物很是生分。
更重要的一點,工作場合的葉星禾總是穿得很正式,時時刻刻西裝和襯衫,把自己收拾得一絲不茍,戴着金絲眼鏡,露出額頭,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
而現在的葉星禾,穿着淡藍色的睡衣,柔軟的額發搭在額頭上,懵然的樣子非常乖巧,驚慌失措的神情十分容易讓人激發出對他的保護欲。
等葉星禾站穩,沈穆延才松開手,唇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輕聲提醒道:“葉總,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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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星禾仍然愣着,很茫然。
葉恪也在,一身酒氣,“啧”了一聲,很不耐煩地看着葉星禾,皺眉責怪道:“怎麽這麽莽撞!”
“對不起。”葉星禾反應過來,非常誠懇地向沈穆延道歉,讓開了些。
随後葉星禾看向葉恪,認真地告訴他:“葉恪,你不要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不欠你什麽!”
葉星禾不想再在葉恪前面做受氣包,這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對葉恪的冷言冷語表示抗議。
葉恪本就因為公司的事一肚子火氣,現在挂不住臉,胸口起伏,對着葉星禾握緊了拳頭。
葉恪的氣勢很兇,若是旁人,或許就被震懾到低頭認錯了。
但葉星禾表現得絲毫不畏懼,睜着一雙漂亮的杏眼,不服輸又氣鼓鼓地瞪着葉恪。
不過,沈穆延看得出來,葉星禾其實是在虛張聲勢,因為在葉家,葉恪是葉氏的繼承人,擁有絕對的權利。
而葉星禾,是那爹不疼又沒媽的小白菜。若是葉恪再兇些,葉星禾或許就退縮了。
沈穆延難得多管閑事一次,在葉恪沖葉星禾發脾氣前,将葉恪拉開。
有朋友在,和葉星禾像小學生一樣吵架太傷體面,葉恪順着沈穆延給的臺階下,終是選擇把火氣收了回去,坐到了沙發上醒酒。
已經十二點了,打掃的阿姨也休息了,葉星禾不喜歡打擾人,更不喜歡麻煩人,他不再理會葉恪和沈穆延,找來垃圾桶,收拾地板上的碎玻璃渣。
葉星禾小心地把碎玻璃掃在一起,裝進垃圾桶,而後蹲下來慢慢查看地上有沒有遺漏的碎粒。
大塊的玻璃片比較好找,有些碎成小顆粒的,一點也不好發現,要是漏掉了,踩傷腳就不好了。
葉星禾蹲在地上,認真又仔細,像個辛勞的小蘑菇。
葉星禾輕微近視,眼下沒有戴眼鏡,玻璃又是透明的,看不清楚。他傻傻地伸出手去觸碰地面,确認是不是殘留有玻璃碎粒,然後一不小心被紮到指尖,疼得立即把手又縮了回來,看着地板微微蹙眉。
沈穆延的角度,能看到葉星禾頭頂的發旋。葉星禾的腦袋長得很好,後腦勺是沈穆延見過最圓的,發絲柔軟根根分明,很可愛。
沈穆延現在還記得那晚他的手指掃過葉星禾發絲的感覺,很軟。
剛才葉星禾撞進懷裏時,沈穆延聞到了淡淡的椰子味香氣,很甜的味道。就是不知,是洗發水還是沐浴露?
沈穆延挽起袖子,走過去想幫他收拾。
“不需要!”
沈穆延還沒蹲下來,就聽見葉星禾出了聲。
葉星禾自尊心很強,并不接受沈穆延的幫助,擡起頭來防備地看着沈穆延。
在葉星禾的心中,沈穆延和他的好朋友葉恪是一類人,冷漠又不可一世。
沈穆延注意到葉星禾的眼睛裏有淚光閃過。他一時猜不出葉星禾是因為被葉恪欺負而委屈難過,還是因為手指被紮到才會這樣?
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盡管葉星禾說了“不需要”,沈穆延仍然蹲了下來。葉星禾見狀把垃圾桶藏在了身後,用言語和行動一起表示拒絕。
沈穆延只好站起來,走到旁邊去,不擋着他。
葉星禾一點點收拾幹淨,又确認了兩遍應該沒有碎玻璃了,才把垃圾桶放至原處,上了樓。
葉星禾心情無比低落地回到房間,他開始後悔,今天不該來這裏的。
以後要提前打電話給管家,如果葉恪也在的話,他就換個時間再過來。
另外,以後和沈穆延也要少接觸,沈穆延參演的作品再有賺錢的潛力,星河娛樂也不要去分一杯羹了。
葉星禾撲倒在床上,下巴蹭了蹭柔軟的被褥,閉眼慢慢消化心裏的難受。
他快要睡着時,房門被人從外敲了敲。
這麽晚了會是誰?
葉星禾帶着疑惑打開門,看到了沈穆延的臉。
沈穆延端着一杯水,見到他後,把水杯往他這邊遞了遞。
葉星禾愣住,沈穆延……是來給他送水的?
葉星禾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伸出手接過來,很禮貌地說道:“謝謝。”
“不客氣,”沈穆延心情很好。
在家裏的葉星禾太軟了,怪不得葉恪總欺負他,沈穆延也想,但和葉恪不同,他是想欺負得在他懷裏哭的那種。
葉星禾頭一次對這位讓他心生畏怯的人産生了感激之情,他在心裏想,沈穆延或許沒有那麽壞。
然而,沈穆延接下來的話卻讓葉星禾如墜冰窟,從以為自己收到了善意的開心中猛然驚醒。
沈穆延道:“葉星禾,別和你哥對着幹,他這幾天壓力大,少惹他生氣,不然吃虧的還是你。”
葉星禾握着水杯的手抖了抖,沈穆延這是在替好朋友威脅他?
什麽叫別和葉恪對着幹,不然吃虧的還是他?明明是葉恪總是小事化大,總愛找他不痛快的。
葉星禾心中的感激散去,對沈穆延道:“你擡手。”
葉星禾把水杯塞到沈穆延手裏,不由分說關上了門。
在外深受歡迎的沈影帝頭一次吃了閉門羹。
葉星禾覺得很累,他在葉家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多待一秒都會窒息,會痛苦。
這裏是葉祁華的家,是葉恪的家,卻從來都不是他的家。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沒有被生出來,可是這明明不是他的錯啊,為什麽都怪他?
葉星禾換了身衣服,拿了一頂鴨舌帽,下了樓。
客廳的燈還亮着,但葉恪和沈穆延已經沒在客廳了,外面響起了雨聲。
好在雨并不大,葉星禾戴着鴨舌帽,打開別墅大門走了出去。
步行至小區門口,葉星禾孤獨地站在路燈下,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裏去,這裏離他住的公寓太遠了。
他的司機把他送到這兒就開車回家了,現在估計也睡下了,深夜打擾人家很不好。
太晚了,先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明天一早再回。
往東邊走的話,再遠些是大學城,往西邊一公裏的地方好像有家還可以的酒店。
正當葉星禾還沒有做出選擇的時候,小區裏駛出一輛車,停在了他旁邊的路上,是之前那輛卡宴。
車窗搖下,沈穆延道:“葉星禾,你要去哪兒?”
葉星禾看了一眼沈穆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他向着西邊方向走。
天色很黑,但好在沿途路燈發出的光很亮,道路上偶爾有私家車經過,他也不是特別害怕。
沈穆延坐在車裏,臉色沉了沉,啓動了車子。
沈穆延把車開得很慢,跟随着葉星禾。
葉星禾到達目的地,走進酒店,對前臺道:“你好,要一間房。”
前臺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因為明天公務員考試,酒店的房間都被考生訂滿了。”
“這樣啊,”葉星禾臉上閃過失落,轉身走了出去。
他四處看了看,不遠處還有一家連鎖酒店,他要再去看看,一定會有空房間的。
葉星禾繼續往前走,沈穆延下了車,跟在他的身後。
很不湊巧,第二家酒店依然沒有空房間了。
葉星禾低垂着腦袋,漫無目的從酒店走出來,沒有出租車,也沒有空房間,可他真的不想回葉家。
沈穆延攔下他,“葉星禾,你想去哪?我送你。”
葉星禾沒看沈穆延,視線落在人行道的地磚上,張了張唇,卻沒有說出聲。
他不信任沈穆延,不信任剛才還為葉恪威脅教訓他的人。
葉星禾不肯說話,淋着雨的沈穆延沒了耐心,抓住葉星禾的手腕,一下子變得兇狠起來:“不說就休想走!”
葉星禾手腕吃痛,不得不擡起頭看着沈穆延,眼裏充滿了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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