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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日子像平常一樣過着，大人們依舊每天早上五六點就去隊裏做事，張哆哆自從那次被帶去隊裏做了大半日事回來就病了一場後，王秀花就再也不準他們帶去隊裏，同樣的王秀花去隊裏的時間也逐漸減少，畢竟現在的快六十歲了。

于是就在家做些家務，養豬，喂牛，砍柴等，而張哆哆就每日都坐在門口看書。

這日，王秀花去山上砍柴去了，其他人也在隊裏，就連那個整日将自己窩在屋子裏研究八卦圖的張緒茆也出了門，所以家裏就只有張哆哆一人。

就在她看書看得正入神時，後腦突然覺得悶痛，好像被人拿什麽砸了一下，她回過頭就看到了張大陽跟張端午兩人，“你們倆幹嘛打我？”

“幹嘛打你，你不知道嗎？要不是你，我能被我阿娘揍嗎？都是你這個害人精！”張大陽撲了過來，将一把将張哆哆按在地上，狠狠的打她的臉。

一瞬間三個孩子扭打在一塊。

想不到這臭小子下手這麽狠！張哆哆掙紮着想爬起來，無奈她個子太瘦小了，身子骨弱，根本就不是張大陽的對手。

雖說張大陽也就比她大兩三歲，但比她高出半個頭，又長期被父母帶去隊裏做事，自然力氣也大，很快張哆哆就被揍得鼻青臉腫的。

但她從不認輸，用腳狠狠踢着張大陽，張大陽被踢了好幾腳後，吃痛驚呼，這才松開了張哆哆。

張哆哆趕忙爬起來，惡狠狠的盯着張大陽，“你是有啥大病吧？你阿娘打你，你來打我幹嘛？又不是我打了你！你咋還怪我頭上呢！”

“你還說呢，要不是你會背書，我阿娘也不會打我，她本來就覺得我沒用，而你又在她面前背書，讓我阿娘越來越氣，當天晚上就把我狠狠地抽了一頓，你看，這都是傷。”

張大陽脫下自己的褲子，露出整個屁股，那屁股上都是藤傷，上頭的血印子還沒全消，整個屁股又紅又腫。

不得不說，看到這傷就知道那晚張大陽哭得有多慘。

幸好，父母雖然不喜歡她，也只是想把她賣了，還沒這麽揍過她。

當然比起被賣，好像挨揍要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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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阿娘怎麽下手這麽重啊？那你是不是得疼死啊？”張哆哆找了點魚腥草，給他敷在紅腫的屁股上，“現在是不是舒服多了？還疼不？”

張大陽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原本以為他胖揍了張哆哆一頓，張哆哆會記仇的，沒想到張哆哆不僅不記仇，還給他找來草藥，他憨憨的笑着，覺得面前這個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好可愛，好善良。

“大陽哥，你喜歡讀書嗎？”張哆哆一臉認真，若張大陽真喜歡讀書的話，她也願意教人家的。

其實張大陽也是真的喜歡讀書，只可惜腦子太笨了，家裏也沒人能教，去私塾又太貴了，且先生有時候也就教半天，下午半天得回家務農。

所以張大陽去了幾次，覺得沒什麽意思，又學不會，幹脆就不去了。

“喜歡是喜歡，但我太笨了，學不會，不像哆哆妹妹那麽聰明，一學就會！”

“那沒關系，以後你若是得空，就來找我，我教你念字。”張哆哆小心翼翼的攤開書本，小身子往張大陽那邊挪了挪，“你看，這個是個口字，這個是個乞字，把這兩字合在一起就是個吃飯的吃字，你再想想這吃飯是不是得用口？”

“對哦，我記住了，這個字念吃，吃飯的吃！”

張哆哆很耐心，教得形象又生動，張大陽也聽得很認真，不一會兒就學會了好幾個字，為了鞏固知識，張哆哆還會再給他複習一遍。一上午過去就學會了七個字，還會寫自己名字。

這對張太陽來說，是做夢都沒夢見過的好事，他激動地抱起張哆哆轉了好幾個圈，雖然他比張哆哆高出半個頭，但到底也是個孩子，沒轉幾下兩個人就摔在地上，還生生把張哆哆的大門牙給摔斷了，一嘴的血，疼得張哆哆哇哇大哭不止。

“哆哆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張大陽也吓到了，他從沒看到過這麽多的血，愣在當場，手足無措，只能一個勁溫柔的安慰着。

可是真的太疼了，好好的一個門牙被生生磕斷了，那種打落牙齒和着血的感覺惡心又難受。

這種錐心的疼，讓她難以堅持，本來她想忍住的，可實在是忍不住，等到痛感有所緩解，她就去找了點草藥含在嘴裏止血，至于這個牙齒估計得馬上給拔了，不然怕以後長不出來。

若是長不出來，就得去做種植牙了，且不說那個時代的醫療技術，就放到現代這種植一個牙齒也得花費不少，但若是直接拔掉，也怕傷到牙神經。

于是張哆哆忍住劇痛，開始動手慢慢的搖着那顆只剩半截的牙齒，若是每天搖一會兒，時間久了牙齒松動就會掉，幸好她的乳牙還沒換，說不定還會長出新的牙齒來。

“沒事，沒事，大陽哥別自責，這跟你沒關系。”張哆哆擦幹眼淚，又繼續教張大陽念字。

誰知，這時候程小小回來了，她看到張大陽在抹眼淚，以為張哆哆欺負了自家的寶貝兒子，連忙把張大陽拉到一旁，兇狠狠盯着張哆哆，“我說你這娃子，怎麽這麽兇啊？論輩分你也得喊大陽一聲哥，怎麽連自家哥哥都欺負呢？”

“小小嬸娘，你怎麽可以亂冤枉人，我壓根就沒有欺負張大陽，明明就是大陽哥自己膽兒小吓哭了，你怎麽還賴我身上來了？不信你問大陽哥，還有，作為阿娘，你不能随便打小孩，這是不對的！你看看張大陽到屁股都被你打成什麽樣了！”張哆哆莫名挨了一頓罵，又斷了牙齒，心裏也很不爽，這件事她并沒有做錯，也沒有說謊，所以不能忍着。

程小小看了眼張大陽，“你把屁股都給人家看了？還跟別人說是我打了你？還在一個這麽小的丫頭面前委屈地哭了？”

這一刻，程小小恨吶，她怎麽就生了個這麽沒出息的崽兒。

“阿娘，我……我沒有，我什麽都沒有說，真的不關我的事兒，我什麽都沒說兒。”張大陽吓得連連後腿，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微微發抖。

“你看，你這個丫頭，年紀小小的，還學會了扯謊編排別人了，明明就是你欺負了我家大陽。今兒個你家大人都不在，我就代替你家長輩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

程小小二話不說，就把張哆哆扛起來狠狠的拍打着她的屁股，很快屁股上就是好幾個鮮紅的巴掌印。

“阿娘，你別打哆哆妹妹，他什麽都沒做錯，要打你就打大陽，是大陽非要哆哆妹妹教我認字，不關哆哆妹妹的事兒，阿娘，你別打了，別打了！”張大陽一把抱住程小小的腿說什麽都不肯松開，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還挂着眼淚。

哪怕自己都害怕，但張大陽此時此刻還是想方設法保護張哆哆。

“阿娘，阿哥說得對，是哆哆妹妹教阿哥讀書認字的，阿哥現在都會寫自己的名字了，還認識好些字。”張端午本來就不喜歡張哆哆，就因為那天阿娘回家就說張哆哆如何聰明，害得她跟她阿哥被狠狠揍了一頓，可如今看着無辜的張哆哆挨揍，心裏還是故意不去，于是這才幫哆哆說幾句好話。

要知道她阿娘的巴掌就跟鐵砂掌一樣，揍起人來又狠又痛。

“啥？”程小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聽得雲裏霧裏的，但此時揍張哆哆的手停在了半空，而張哆哆也趁機掙脫開來，她惡狠狠的盯着程小小，“你要是以後再對我這麽兇，我就不教大陽哥認字了。”

“你的意思是我家大陽會認字了？先生都教不好的兔崽子，竟被你教好了？”程小小繞着張哆哆打量了一番，這丫頭也就長得水靈靈的，看不出有什麽特殊之處啊，咱個就那麽膩害呢。

這張強盛家莫不是祖墳冒青煙了吧？改明兒自己也要去把祖墳給翻修下，好讓祖宗也保佑保佑她家。

“阿娘，我跟你說，哆哆妹妹可厲害了，而且性格又好，教了我一上午，我會寫自己的名字，還認識了七八個字呢。”張大陽說完就撿起一個滑石就在地上寫了起來，沒一會兒就把自己的名字給寫了出來，雖然字體還是有點歪歪扭扭的不太美觀，但總歸是寫整了。

這下，程小小笑得合不攏嘴，激動地就準備去抱張哆哆，則被張哆哆嫌棄地躲開了，程小小尴尬一笑，“哆哆啊，剛剛是小小嬸娘做得不對，嬸娘給你陪個不是，以後哆哆想要什麽，盡管跟嬸娘說，嬸娘只要有的，都給你，要不去嬸娘家裏玩，嬸娘家有很多吃的，好不好？”

“我不要去，我要回家了，我阿奶要回來了。”

從穿進來後她就知道，這個村子的人都不太好對付，每個人也都虛僞得很實在，就比如前一秒還把人揍了一頓，後一秒就能谄媚的去讨好別人。

“去嘛，嬸娘家有很多零食，有很多黏皮糖，都是小朋友喜歡吃的。”

聽到黏皮糖張端午的眼睛都是光，要知道這黏皮糖可是個稀罕物，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通常都是過年才能吃上那麽一塊，可這麽珍貴的東西，自己的阿娘竟然要給張哆哆這個小妮子。

瞬間張端午就拉着個臉，很不高興。

小孩子不像大人有那麽深的城府，高興就笑，不高興就黑着臉癟着個嘴，

“有，有，有，只要哆哆肯教你阿哥認字，你也有一塊糖。”見到自己女兒不高興，程小小忙補充了一句。

可不管她如何獻殷勤，張哆哆都不吃這一套，她堅決要回家，就在她想找什麽借口離開時，就看到曬場上有個人緩緩走來，在她身後還有一只牛。

“阿奶，你總算回來了！”張哆哆撒歡着跑了過去，還險些摔了一跤。

“慢點，慢點，你這傻孩子！是不是餓壞了，阿奶剛看到日頭挂上正空，就掐着點回來了。”王秀花一手牽着牛，一手抱着張哆哆，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溫暖又慈祥。

“是秀花嬸娘回來啦，一定還沒做飯吧？要不今天中午就去我家吃吧，正好我家裏還有點風肉跟幹豆皮。”程小小迎了上去，依舊端着她那張堆笑谄媚的臉，暗自思忖要不是想讓張哆哆教自家孩子認字，她怎麽可能舍得拿出那半扇風肉出來孝敬王秀花呢。

嘴裏堆着笑，眼裏都是不情願，還幹瞪了張大陽好幾眼，好像在說，臭小子，你可得長點心，要不是因為你這龜兒子，怎麽可能要拿出半扇肉來款待別人。

王秀花在整個圍丘村有一定聲望的，早些年村子裏的人不管遇到什麽事兒，她都會熱心幫忙，不管是誰家有困難她都會施以援手。

比如早些年張五良的媳婦何大棗生張學毛時，差點難産而亡，那時也沒幾個經驗老道的接生婆，王秀花就會主動前去幫忙，何大棗胎位不正，孩子的小胳膊先下來，王秀花憑着自己的經驗以及耐心，慢慢給她接生，花了兩天一夜終于成功把孩子給生了下來，事後還從家裏拿了兩個雞蛋煮了個蛋花湯給何大棗補充體力。

當然這樣的事兒比比皆是，就連程小小生張桂鳳時，也是因為産程過長，耗盡體力，王秀花同樣是給她煮了兩個雞蛋。

那時候的雞蛋多金貴啊，在大家都吃不飽飯的年代，一個雞蛋幾乎是一家子人分一口的日子，王秀花能拿出兩個雞蛋來給別人。

有時候看到路過的乞丐，王秀花都會給人家抹個兩把小麥，或者是給兩塊幹豆皮，總之雖然自己很窮，但她還見不得別人更窮。

她不解的看了看張哆哆，又看了下程小小，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