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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而此時的王秀花正在給張哆哆檢查傷口，張強盛用的是竹棍，一根竹棍都打斷了，張哆哆小屁股已是血肉模糊，那條被血浸濕的褲子還是王秀花用剪刀一點點剪下來的。

看到傷口的剎那，王秀花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這可是她一手帶大放在心尖上寵的寶兒，如今被人打成這樣，怎麽可能不讓她心疼呢？

“哆哆，乖，阿奶輕輕地給你上藥啊！”王秀花找了把消毒止痛的草藥嚼碎了敷在張哆哆的小屁股上。

雖然很痛很痛，但她咬緊牙關，只是悶哼一聲，并沒有哭出來，只是她越這樣，王秀花就越是心疼不已，恨不得替張哆哆受過。

此時屋內的三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也是從那一刻張哆哆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關系除了血緣之外，什麽都不是。

“秀花，秀花，你在家嗎？”

門口有人急促的敲門，聽聲音像是孫三娘，這孫三娘其實跟村裏的人關系都是不遠不近，尤其是跟王秀花，有事情了才會主動找來，如果沒事就是平日見面也不會打招呼。

這大晚上來敲門，肯定不是什麽好事，王秀花此刻也是心頭亂的很，本來不想搭理，但最後還是心軟了下來，她讓張哆哆趴在床上，自己就去開了門。

門剛打開，就看到孫三娘撲進自己懷裏大哭不止，哭聲凄慘又悲怆，她這一哭把王秀花都給哭懵了，“你這大半夜的哭啥子呢？”

王秀花今夜的心情非常不太好，整個人都非常疲倦不堪，到還是讓孫三娘進了屋，還給人家倒了杯茶，這孫三娘一進門就看到裏屋裏坐在床上的頭上戴着毛巾的趙小慧問道，“你家小慧這是生了？男娃還是女娃？”

呵，這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王秀花沒好氣地說了句，“你要沒事就回去，有事就說事，別扯東扯西的。”

聽這話再傻的人也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孫三娘喝了一口水，又繼續放聲大哭，“我說秀花老嫂子，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除了你我實在是不知道找誰了！”

“咋了？三娘，你先別哭啊，你倒是說說發生了啥子事嘛？”王秀花在圍裙上擦了兩下手，搬了個凳子坐在孫三娘對面，一臉關切地問。

“還不是我家那個苦命的四九……”孫三娘說兩句又開始哭，怎麽哄都哄不住。

“四九這娃子不是在婆家過得很好嗎？這是咋了？發生了啥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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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四九是孫三娘的小女兒，孫三娘肚子不争氣，就只生了一兒一女，別看她生的娃少，但這兩娃非常優秀，張大發是教書先生，而張四九可是在隊裏做事。

比如逢年過節每家每戶能領到多少救助，每個人平時賺的工分，能換多少糧票，這些可都是張四九登記分發的。

幾個村子的人對張四九都是贊譽有加，都說這小姑娘不僅長得好看，又聰明伶俐，将來一定會大富大貴的，只要是年紀大的或者是抱着孩子去隊裏領補助或者是換公糧的人，張四九都會給人家端上一杯水，有時候還會給小孩子拿兩個糖果。

所以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小姑娘，甚至都想搶着把自己的兒子介紹給她。

三年前，張四九跟朱茂林好上了，這朱茂林是朱賈村家的老三，為人看上去忠厚老實，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還上過幾年學，家底還算殷實，比孫三娘家要好很多。

對于這種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幾百塊錢的大戶人家，能嫁進去可是件非常長臉的事兒，孫三娘對這樁婚事相當滿意，逢人就誇四九命怎麽怎麽好，誇自己女兒如何嫁入了一戶富貴人家。

其實這朱茂林也是個普通的農民，只因他那個媳婦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當時逃難到了此處，與他情意相投，兩人就結為秦晉之好，婚後的日子甜蜜又幸福，五年就生下三個娃。

尤其是這個老三朱得意，可謂是才貌雙全，又敦厚老實，勤勞吃苦，是整個家族的希望。

朱賈村夫婦對張四九也是非常滿意，聽聞人家在隊裏幫忙做事，夫婦倆更是滿意得不得了，當時一頂八擡大轎把人家擡進門，還給了大幾千的彩禮，聽說那個酒席都擺了三十多桌，每桌都請廚師做了十八個菜。

那場婚事應該是這個村子以為最大排場的一次，而張四九也是最風光的新娘子。

兩人成婚後，張四九更是隔三差五的就回一趟娘家，給孫三娘帶很多糧食豬肉等，或者說拿個幾百塊錢回來。

那段時間，孫三娘時不時就在別人面前顯擺顯擺，整個村也就四個年齡大的老婆子，丁香花跟成想想家裏都是兩個兒子，唯獨王秀花除了兒子外還有兩閨女，所以這孫三娘在王秀花面前顯擺的次數最多。

說不羨慕是假的，畢竟這可是潑天的富貴啊，這是祖墳三代要同時冒青煙才有的運氣，王秀花都沒見過一百塊錢長啥樣，別說沒錢，哪怕有兩個毫子（硬幣）也都是一分一分的這種，于是孫三娘沒事就從兜裏拿出一張一百塊錢的票子讓王秀花上手摸一下，還得意地問道，“怎麽樣？我跟你說啊，這種顏色的錢是一百，能買五十多旦大米呢。”

“哦，這樣啊，那這個錢真是個厲害的東西！”王秀花不識數，跟她說一百塊錢，她是一點概念都沒有，但是跟她說五十多旦大米，她眼睛都會發光，這五十旦大米，可夠他們吃好幾年了。羨慕歸羨慕，但也不能去搶別人家的錢，更不能去搶人家的大米。

孫三娘家有這個命，自然就能享這個福，所以哪怕再羨慕，王秀花都只是偷偷放在心裏，其實若是她也有一個女兒能嫁入這種富貴人家，她說不定比孫三娘更誇張呢。

“可不是嘛，這女娃子啊，就是要嫁得好，像我家阿九這輩子吃喝都不用愁了。”孫三娘說完就把錢放進她的兜裏，每天都會來王秀花家炫耀一番，等炫耀完了就會找個借口回家去。

一開始王秀花還是聽孫三娘講的天花亂墜的也會很羨慕，可後面聽多了，覺得這有錢人家日子也是這樣過，慢慢地就不怎麽好奇了，但還是每次都會耐心地聽孫三娘說完。

一直到去年，張四九回來的次數就不太多，上次回來還是三個月前，去隊裏時也很少見到她，問裏隊裏的人說她是在備孕，一聽到備孕，孫三娘更是樂得合不攏嘴，這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就連備個孕都要請假在家休養，也不需要出去幹活，而像他們這些在山裏的女人，哪個不是身懷六界都還要在隊裏拼命幹活，就為了賺點工分，多領點糧食。

就拿趙小惠相比，都八九個月了，還在隊裏做事，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同人不同命吧。

知道是在備孕，孫三娘也放下心來，要是張四九能給他們家生下個大胖兒子，那麽她在朱家的地位更是無人能撼動，孫三娘就在家養了幾十只雞攢了幾十個雞蛋，打算帶過去給張四九，但一想到這朱家是大戶人家，說不定人家根本就瞧不上，還是別去給自己的女兒添堵，于是孫三娘又将雞蛋給帶回來了。

好幾次她都提起勇氣想去看看自己的閨女，但又怕朱家嫌棄自己，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當自己兒女混的好時，反而做父母會自卑，去張大發家怕汪小英不高興，不過汪小英再怎麽不高興，那也是她自己的家，跟自己的兒子生活在一起。

但朱家就不一樣了，那是大戶人家，聽說人家的門口都用水泥鋪成好幾個石階，還放着一對石獅子，顯得非常貴派，就連朱家的牆都比一般人要高很多。

像這樣的大戶人家肯定是不喜歡她這種山溝溝裏的窮親戚的，為了能讓女兒在朱家混得好，她不去這一趟也沒事。雖然很想念自己的女兒，但是她真的一次都沒去過。

誰知就在剛剛竟傳來一個噩耗......

此時的孫三娘雙手緊緊握着茶碗，一雙眼睛都哭腫了，“我跟你說啊，要是我知道我家阿九最終會落個這樣的下場，我說什麽也不會讓她嫁過去，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見錢眼開，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我家阿九啊......”

這孫三娘說着說著又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不管王秀花怎麽勸都勸不住，“你真是要急死我了，你倒是說啊，這阿九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王秀花跟孫三娘相識幾十年，兩人也都是從外地嫁過來的媳婦，年輕的時候就常在一起聊天喝茶唠唠嗑，後來是孫三娘發達了，日子漸漸好了起來，而王秀花還是一如既往的窮，兩人也慢慢變得生疏了。

但孫三娘也就跟王秀花談得來，所以只要是家裏有個什麽事，就會第一時間來找王秀花。

“我可憐的阿九被她婆家活活逼死了！我還以為她是嫁過去享受，誰知道結果會這樣，這是生生送了她的命啊！她這個惡毒婆婆将來一定會有報應的，一定會有報應的！”孫三娘幾乎是哭着吼出這話來的，心裏的難過不舍與憤怒都在這聲聲責罵中。

那是大家都紛紛誇贊，整個村子的人都喜歡的小四九啊，也是她的心頭寶，是她的寶貝女兒啊，今年也才二十五歲，正是大好的年華，怎麽就這樣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