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 32

第32章 chapter 32

夜半時天色大變, 海邊呼啦啦地起了風,浪花瑟瑟聳動。

且惠正安靜了沒多久,剛準備入睡, 她望了一眼窗簾方向。

随後,又轉頭面向身側的沈宗良,“要下雨了麽?”

沈宗良輕描淡寫地說:“應該是陣雨,快睡吧。”

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太艱難,他手都快麻了。

且惠還要追問:“你睡覺的樣子真規矩, 動都不動的。”

他有苦難言,“嗯,你到我這個年紀,也會規矩的。”

沈宗良哪裏是不想動, 根本就是不敢動。

且惠左右翻滾的,已經離他沒多遠的距離了。

她輕笑了聲,“我媽媽說,我從小睡覺就不老實, 總是......”

沈宗良忍無可忍,哄幼兒園的孩子一樣冒出一句:“不說要睡覺的嗎?我看看是誰的小嘴巴還在講話?”

“......”

且惠把頭蒙進被子裏,悶悶地笑了兩聲。

沒多久, 她就完全地放松下來,背對着他睡着了。

聽着她勻稱悠長的呼吸, 黑夜裏,沈宗良悄自舒了一口氣。

太難帶了這姑娘,是說話不用費什麽力氣嗎?怎麽那麽能講?上次聽她和她媽媽打電話也是,一連串的預判回答不帶卡殼的。

沈宗良搖搖頭, 他掀開被子起身,途徑落地鏡時, 照了照自己的模樣。

就這個社會流行的審美來說,他應該還算是英俊吧?

怎麽鐘且惠和他并排躺在一起,反而是對斯坦福的興趣比較大?

他從浴室出來,給且惠掖好被子,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沈宗良拿了枕頭,走向床尾的沙發,識時務地躺下了。

暗夜裏琢磨了沒多久,他就領悟過來。

這才是鐘且惠最真實的一面。

也許問題很多,也許思維太活絡,也許有點兒吵。

但這是她完全的私人場域,是別人未曾見過的一面,只會在戀愛場景內被觸發。

換言之,小姑娘只對他這樣而已。

沈宗良的手搭在小腹上,漫不經心地笑了。

隔天一早,他是被茶幾上的手機震醒的。

還記得昨天晚上,有個人嚷嚷着說要看日出。

但此刻她四肢舒展地睡在床上,不省人事。

沈宗良接了電話,拿手覆在額頭上遮光,“喂?”

黃秘書說:“沈總,一早接到通知,今天下午有一場安全檢查,抽中了東遠。”

“好,知道了,”沈宗良按了按眉骨,“我中午會到。”

“好的,打擾您休息了,再見。”

國慶假期,有突擊安全檢查不意外,意外的是選東遠做典型。

沈宗良心裏犯疑,這是要挑哪一位集團高層的刺?

但不管針對誰,他這時候都不能缺崗,尤其是他剛調回國內。

沈宗良走到浴室,漱口、洗澡、剃須,一氣呵成。

他拿起洗漱臺上的表,邊往手腕上系好,邊往卧室裏去。

且惠仍睡着,瑩秀的小臉半埋在枕頭裏。

她感受到身邊的床墊沉下去一點。

想醒,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只聞見一陣潔淨香氣,簌簌掉在她的呼吸裏。

沈宗良的指腹揉了揉她的面頰,“小惠,我得走了。”

她迷迷糊糊地抱住他手,“......嗯,幾點了?”

“還早呢,你再睡會兒。”

沈宗良把手撤出來,關上門,放輕了腳步走下樓梯。

她平時上學,總是複習功課到很晚,起得又未免太早。

難得休息,他也想讓且惠睡久一點。

昨晚下了場雨,院子裏草木深深。

打掃落葉的兩名服務生見有人出來,停下手裏的活計問好。

沈宗良點點頭,“鐘小姐還沒有醒,先別去打擾她。”

“好的。”

他走了好一陣子,鐘且惠才自己醒過來,一看已經十點半。

她抓着頭發從床上坐起來,睜眼打量了一圈四周。

卧室裏的窗簾關的很死,仍舊只點了一盞古董燈,晨昏不分。

且惠摸到手機看了看。

有媽媽和彭學姐發來的消息。

一個問她起床沒有,一個讓她下午集合。

她回複完就扔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又躺下去。

且惠閉上眼,捏着沈宗良那頭的被角聞了聞。

嗯,隐約還有他身上的沉木香。

在床上磨蹭了會兒,且惠才慢吞吞地下地。

洗漱完,她随意往臉上抹了點這裏的護膚品。

她的一應東西,都丢在了雲頌沒拿來。

衣櫃裏有新烘幹的換洗衣物,昨天夜裏就送了來的。

是一條薄紗草木染中式旗袍裙,樣式婉約,尺碼也合适。

且惠換上,推開門走到樓下,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服務生請她過來吃,“是按沈先生的要求做的,希望合您的胃口。”

且惠笑了笑,“謝謝。沈總他人呢?”

“他有公事要忙,一早就回京了。”

且惠拿起一塊三明治,“好,我知道了。”

她吃完也不敢再耽擱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

司機在院裏等她,打開車門說:“我送鐘小姐。”

知道是沈宗良的安排,她道聲謝就坐了上去,并沒多問。

雨後海邊空氣很好,從車窗裏出來的風都清爽多了。

且惠坐在車裏給沈宗良發消息。

鐘鐵柱大戰刑法:「我吃完早餐啦,現在回雲頌。」

她沒指望沈宗良會看到并及時回,發完就放在了一邊。

但沒過幾秒,手機就彈出來一條新消息。

s:「很乖。另外,鐵柱是你的小名?」

且惠一個不防笑了出來。

前面開車的司機訓練有素,這都沒有被影響。

她抿了抿唇,回他說:「是啊,我五行缺鐵。這名兒不好聽嗎?」

s:「好聽極了。」

看見這麽條離譜的回複。

且惠捂緊了嘴,才沒有在車上放聲大笑。

她完全能想象得出,沈宗良是怎麽樣的正襟危坐,一邊這麽不正經地發消息的。

下午幹完翻譯的活兒,且惠又陪他們吃了晚飯,相談甚歡。

有位男士對她的衣服很感興趣,問她這是不是中國的傳統旗袍?

她搖頭說不是,這是經過改良的款式,下擺這兒放得很寬松,提高了舒适度。

彭真也拿着叉子誇她,“你的氣質,很适合穿這種裙子。”

且惠笑笑,“謝謝,學姐的西裝裙也漂亮。”

她說:“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他們下一站要去別的地方,我們早上早點到吧。”

“好的。”

她忙完回了酒店,幼圓她們才剛起來沒多久,拿晚餐當早點吃。

泳池邊擺了一張長餐桌,瓷盤裏盛着豐盛的食物。

已經沒了秩序,頭盤、主副菜、甜點都不分了,吃出一種禮崩樂壞的混亂。

且惠看了眼,人太多,基本都穿着睡衣,她沒過去。

她拿上房卡回了房間,洗幹淨臉貼了張面膜,躺長榻上翻法治周刊。

快睡着的時候,傳來開門的咔噠聲,是幼圓回來了。

她從榻上坐起來,雜志掉落在地毯上,“吃完晚飯了?”

幼圓踢掉鞋,撒開手往床上一躺,“吃完了,歇一會兒再去玩。”

且惠知道他們的習慣,飯後都是要補一補覺,然後洗澡換衣服,再去組局的。

“欸?”幼圓忽然轉了個身,撐着頭看她,“沈總肯放你回來了?”

且惠取掉臉上的面膜,“集團出了點事情,他很早就回京了。”

“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幼圓笑着哼了一聲,“少裝,你知道我是說昨晚。”

“他應該覺得我很吵,後悔死了。”且惠打開水龍頭,“再也不肯帶我去度假了。”

“很吵......是我理解的那樣,在床上大喊大叫嗎?”

她往臉上不停地掬水,清洗完精華液以後擦了擦,“是我一直在說話,他什麽都沒做。”

幼圓拔高了音量說:“你們睡在一張床上,卻只是說說話嗎?”

“是的。”

且惠把洗臉巾扔進紙簍裏,“他睡得離我十萬八千裏,像個貞潔烈女。”

幼圓想了想,篤定地說:“他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剛要附和說,沈宗良性情端正,是個很守舊的人。

但下一秒,幼圓就迅速得出了結論:“我早說了他有隐疾,要不這麽多年身邊沒女人呢,果然是身體不允許。”

“......”

且惠頂着一張純白面孔走過來,“不是他身體不允許,是我。”

“你?”幼圓伸手上下指了指她,“你哪裏不行啦?”

“接吻太久了,我差點暈過去。”

“......”

幼圓直接坐起來,朝她豎了個大拇指,“真成。”

“我只是還沒有學會換氣。”且惠在她身邊躺下。

“這樣。”幼圓給她想了個辦法,“回去以後,你跟我去學潛泳。”

“沒那個必要吧。”

“有。”

她們在床上笑了一陣,幼圓接到雷謙明電話。

那邊很急地催她出來喝酒,“大夥兒都到了,你還不來呢!且惠回來沒有?”

且惠在一邊說:“您還能記得我呢雷少爺?”

“那不廢話嘛!打昨兒起,誰還敢忽視您哪?”雷謙明把嘴角的煙摘了,笑着坐起來,“鐘小姐,您晚上賞臉來坐坐?我開箱好酒。”

賞臉。她已經很久沒聽過這個詞了。

且惠沒拒絕,“行啊,就去喝杯您的美酒。”

“那好,等着您來啊,千萬要來。”

“您放心,我一準來。“

見他們這樣您來您去的,客套得不像正常人說話。

幼圓貼了耳朵過來,聽得得想笑。

且惠把手機丢給她,表情耷拉下來,“這謙明兒好像瘋了。“

“可不只是他瘋了,昨兒一晚上都在讨論沈宗良和你。”

且惠趿着鞋下床,去找卷發棒,“嗯,都讨論什麽了?”

“猜你是用了什麽法子把沈宗良俘獲的。”

這還是幼圓潤色過的說法。

昨天他們那幫男的聊得更露骨,面上笑容輕浮。

話題也庸俗,來來去去就是床上那點事兒。

女孩子們的重點呢,就全在鐘且惠不可告人的手段上了。

尤其有楊雨濛在,将這段日子前後的事都串聯一遍,添油加醋的。

在她的嘴裏,且惠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心機撈女,踩在閨蜜頭上釣金主。

後來幼圓聽不下去,走到她面前提醒了句,“你別把後槽牙咬碎了。”

楊雨濛卻說:“你還笑得出來啊?你姐們兒是在利用你呢。”

幼圓哼笑着刺回去,“你不是也利用棠因嗎?她還是沈叔叔的侄女,您成功了沒有?”

楊雨濛立刻緊張地去看沈小姐,氣道:“你胡說什麽!”

“那就只有你自己心裏清楚了。”

說完幼圓就端着酒走了,沒再看她。

這頭,且惠聽後有點不高興。

她站在白橡木櫃邊,“怎麽,就不能是沈宗良追我啊?”

“眼中只有利益的人不會這麽想的。”

且惠卷着頭發,她點了點頭。

因為沈宗良身上有累世的名望和鼎盛的權勢,所以在這段感情裏,他成了有利可圖的那一方,逐名逐利的本心和本性使他們更加願意相信,從一開始就是她在趨炎附勢。

等了半天她的回答,幼圓都沒聽見。

她問:“點個頭就完了?”

且惠嗯一聲,“我可以看見、聽見,但沒必要回應每句閑話,他們愛說說去。”

她把頭發盤在腦後,順手上了個妝,對着鏡子照了照後,為了配這條白底旗袍裙,搽了低飽和的裸色唇釉。

幼圓洗完澡,換上剛拿到手的緞紗高定裙,領口點綴了一圈珍珠,宮廷感很重。

她們一起出的房間,路走到一半,且惠蹲下去,替她理了理裙擺。

幼圓回頭看,“怎麽了?我踩住了嗎?”

且惠站起來笑,“快踩到了,這裙擺都拖地上了,我怕你摔跤。”

“這是美的代價。”

且惠搖搖頭,替她牽着在後面慢慢走,像個花僮。

直到幼圓安全坐下,她才撒手,打個響指要了杯酒。

雷謙明讓服務生下去,親自給她端過來,“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魏晉豐坐在另一桌玩撲克牌,“京裏有事兒,咱小叔叔走了吧?”

這話說的,好像她是全聽沈宗良分派的一樣。

他要有時間,她就一定得陪着,他走了她才有空。

明明各自都有安排不是嗎?

且惠接了杯子,頭也沒回,“我下午幹翻譯的活兒呢,明天還要。”

“聽着就累死了。”後面不知道誰接了一句,“還伺候那幫洋鬼子呢!以後就不這麽拼了吧?”

她忍住了沒翻白眼,也沒有理。

楊雨濛和一群女生坐在一起,斜着眼睛。

她坐正了,和身邊人說:“看見鐘且惠那條裙子沒有?褚師傅的手藝,上次我在他那兒看見了,還當是誰的呢。”

“是嗎?要他做條旗袍可不易了,我媽一直沒約上。”

“太正常,褚師傅的門面在巷子裏,就不是正經做生意的樣。”

“果然是攀上高枝了,人家的衣品已經在next le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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