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知洲
7、知洲
黢黑的柴房,哪怕是在白日裏面,也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知道被關了多久,還要被關多久。
沈意奴蜷縮在角落裏面,呆滞空洞地睜着大眼睛。
強忍着不讓自己落淚,努力将自己圈地為牢。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能大喊大叫想要迎來人,後面任他發出什麽聲音,都沒有人來,除了給他送水送吃的之外,好像整個地方就沒有活人一樣。
沈意奴只能靠着記憶,回想着外面自由的風景,以及很想他的娘親,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娘親了。
沈府的人都太可怕了,完全沒有娘親口中講的那樣溫馨和善。
以前他們生活在外面院子時,娘親總喜歡抱着他,在外面曬太陽,講故事。
娘親口中的爹爹是蓋世英雄,會救人于水火,最是和煦,極其喜歡自己。
可是他見到的沈千,對他卻是能毫不猶豫地一腳,再将他關在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任他是死是活。
娘親口中的姐姐,是溫柔善良,像娘親一樣的人,他們都很喜歡長意,可是他現在認知裏面的姐姐,是見到他就會瘋狂,想要掐死他。
沈意奴有數不盡的人說他,聰慧靈敏,別人要背的書,背許久,他只看一眼就能倒背如流。
見過他的沒有一個人不喜歡他,為什麽沈府的人要這樣對他呢?
哪怕沈意奴再聰慧,也想不明白,一切和他想的都不一樣,爹爹恨他,姐姐也恨不得掐死他。
所以到底做錯了什麽?有沒有能來告訴他?
沈意奴眼神逐漸空洞,他不想哭,可是最後眼中還是流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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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想在沈府外面的日子了,就他和娘親兩個人,他也想娘親。
聽着外面的風雪刮過,像是會吃人的野獸,柴房裏面寒冷得跟冰窖一樣。
沈意奴努力地蜷縮着自己,盡量将自己埋在細軟的幹草裏面。
迷迷糊糊睡着後,夜裏面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身上被老鼠爬過。
沈意奴努力地收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肉,生怕那些餓慘了老鼠要咬他一口。
風雪淩厲,欲要刮過京都的天。
比起沈意奴這方,長生院那裏,頂着風雪沈千又連夜請來禦醫,反反複複看了又看,最後開了藥,折騰深夜才離去。
見沈長生如此,沈千恨不得回去再往沈意奴身上補幾腳,可又覺着是唯一的傳承血脈,硬生生的忍住了,拂袖而歸。
沈長生這一病,硬生生地在床上度過了一個月,才緩過來血色,所以人也就沒有空去管那個沈意奴了。
京都也停了下大雪,開始有暖意了。
這個時候,沈長生不顧衆人的反對,穿上厚重的衣裳,帶着兔絨毛兜帽,将自己裹成一團雪白的毛球,抱着湯婆子就要出府。
今天沈千依舊沒有在府,她想要出門一趟,沒有命令無人給她開門,沈長生不甘,任性不願意離開。
可是沈長生在大門口待了許久,最後都等到了楊柳月來,都沒有出得了府。
楊柳月吊睄着細細溫柔的眉眼,苦口婆心地勸着沈長生:“嬌嬌乖,身體剛剛大好,萬可不能出府感染風寒,你要去找吾家娘子,娘親派人去請就是了。”
沈長生抱着湯婆子的手中緊抓着泛白,呆愣地望着外面呢喃:“可是我半年前就和知知約好了的......”當時你們同意的。
楊柳月摸着沈長生的頭依,舊沒有松口,沈長生心落入谷底,有一種想要擲掉湯婆子,解開暖和的大氅就不管不顧地沖出去。
一切歸于平靜,最後還是低下頭:“嬌嬌知道了。”
她知道楊柳月擔憂她,可是她不是籠中的燕啊,大約是失望的次數太多了,什麽都好似提不起興趣了。
然後往長生院走去,像是僵硬的玩偶一樣,被人牽引着。
今天難得給出了太陽,陽光透過長生樹的枝葉,灑下來像是一道道佛光,天地都摻了祥和的氣息。
沈長生抱着湯婆子,蹲在院子裏面逗着貓,貓雪白的就像是個翻版的沈長生一樣。
沈長生摸着貓柔軟的肚皮,小貓讨好地抱着沈長生的手軟軟地叫着。
“小姐,吾三小姐來了。”春曉的聲音傳來。
沈長生擡起頭睄過去,這個時候才有同齡人那樣的鮮活,眼中都帶着光亮:“知知,你來了。”
拐角走出來的是一個穿着青色對襟長襖,身影清娟,面容清冷的女孩。
立在槐樹下,對着沈長生盈盈一笑,眼中的清泠破碎,随着折射下來的光蕩漾出暖意。
來人是吾禦史庶三女,吾知洲,七八歲的年紀,已經可以看出以後是何等的氣節。
身材比同齡人蕭條修長些,雖然面容比不得沈長生迤逦,卻是帶着清泠堅韌。
“嬌嬌你要是再不請我,我都要認為你被沈府秘密給發賣了呢。”吾知洲對着沈長生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沈長生聞言撲哧地笑出聲,眼中蕩漾着笑意,朝着吾知洲招手:“知知快來看看,波斯來的貓,可是個寶貝,能聽懂人話呢。”
吾知洲擡步走過去,春曉默默地退出院子去瀹茶,将空間留給兩個閨友。
沈長生摸着白貓的肚皮,白貓就抱着她的手蹭着,軟綿綿地叫着,讓人覺得心都要融化了。
“還是異瞳的呀。”吾知洲驚訝地睄着白貓。
沈長生點點頭,正是因為異瞳所以才珍貴,沈千為了讨沈長生的歡喜,花了千金從波斯商人手上買來的。
沈長生抱起白貓,遞到吾知洲面前,眼中像是有星星一樣:“知知,喜不喜歡,送給你,順便祝你生辰快樂。”
吾知洲一手逗着貓,一手敲向沈長生,神色無奈地道:“半年前就過去了啊,小傻子。”
“……對不起知知。”
沈長生抿唇,有些低落,半年前是要去給吾知洲過生辰的。
但是當時病來得太急了,好不容易好一點,現在又病倒了。
吾知洲笑了笑搖搖頭,半分也不在意,只盼望着沈長生身子好過些。
“原諒你啦,小傻子,你也知道,當時我也出不了府,說不定是我鴿你呢。”
吾知洲在吾府一樣自由受限的,能光明正大出府的時候,大概也就是沈長生派人請的那幾次,兩個人從某處來看都是一樣的。
沈長生試想了一下,自己被吾知洲鴿後的場景,也不知道是戳中了什麽笑穴,忍不住笑出聲。
吾知洲好奇地看着沈長生:“笑什麽?”
沈長生搖搖頭道:“就覺得是什麽絕世大美人能夠讓沈嬌嬌等,你賺了。”
吾知洲勾唇笑了笑,沒有搭話,也樂見着沈長生喜悅。
搭了戲園子,請了最好的唱戲班子,都在小花園處。
兩人一同往沈府的花園走去,沈長生抱着白貓,乖巧明媚,時不時地側頭同吾知洲講話。
兩人自幼相識,愛好在很多時候都是相同的,總是有許多的話講不完。
沈長生特別珍愛和吾知洲在一起的時光,這個時候的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健康活着的人。
“嬌嬌,聽說你又病了一月,現在可好些了?”
沈長生抱着抱揉了揉貓的肚皮,暖心的點點頭:“好多了。”
然後突然想起吾知洲的娘親也一樣病着,關切地問道:“知知,你姨娘的病可好些了,我的私庫裏面有百年的人參,要不要......”
沈長生的話還沒有講完,就被吾知洲打斷,吾知洲狠狠揉了一把沈長生的頭,直到把沈長生揉蒙。
看着原本旖旎嬌媚的小姑娘呆愣的表情,忍着笑道:“我哪裏敢要,我敢保證我前腳剛拿回府,後腳我那狠心的爹爹就會将我和姨娘掃地出門到時候我流落街頭了,少不了要埋怨你幾句。”
聞言沈長生失落地低下頭,也是吾知洲比她要難過得多,好歹沒有那狠心的家人。
看出來沈長生的低落,吾知洲挽着沈長生的手,語調輕松地道:“不要想那麽多了,我的沈嬌嬌……”
“呀……”
突然沈長生驚呼一聲,原本懷中溫順的白貓突然掙紮跳出沈長生的懷抱往前跑了。
“貓,跑了。”
沈長生看着貓跑過去的地方,望着吾知洲眨了下眼睛。
吾知洲先是提起裙角,往前追過去,還不忘回頭喚沈長生。
“沈嬌嬌,還不去追,一會說不定就要損失千金,你不心疼我還心痛呢,長這麽大沒有見過那麽多錢。”笑得好不天真燦爛。
沈長生莞爾,學着吾知洲的樣子,提起裙角。
她的衣裙比吾知洲的衣裙要重得多,一層一層提起來要費力些,等完全提起來事,吾知洲和貓已經不見了。
“知知,等等我……”
沈長生很少有這樣提着裙角肆意的奔跑的時候,哪怕有些力不從心,也沒有想過要停下來,跟着痕跡,沈長生都不知道自己跟着跑到了什麽地方。
來到一個低矮的院子,上面爬滿了爬山虎。
老舊的牆面,在這座華麗的籠中有些打眼,沈長生停下平複氣息。
看見吾知洲貓着腰,趴在牆頭探頭探腦的,回頭還不忘讓沈長生小聲一點。
憋着喘息聲,沈長生踏着輕緩的腳步走過去,好奇地問到:“追到貓了嗎?”
吾知洲神秘地點頭,讓出一點位置:“追到貓,不過不僅是發現了貓,你來看看。”
“什麽,這麽神秘。”沈長生嘟囔的探過頭,臉上的笑意一下定格在臉上。
作者有話說:
吾知洲是我另外一本構思姊妹文的女主,吾知洲這本我其實先動手寫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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