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所謂「愛」

所謂「愛」

在以崩玉進行破面之後，赫麗貝爾被安排成了三刃，成了十刃中唯一的女性破面，而茜羽依稀記得，那位與她沒有見過幾次面就莫名失蹤的前三刃妮莉艾露也是位女破面。

位居五刃的諾伊特拉對此相當不滿，聽說在十刃會議上只要赫麗貝爾開口說話，對方就會語氣惡劣說上幾句。

但目前為止似乎還沒演變為武力上的相對——

茜羽垂眸恬靜啜飲着奶茶，在圓桌邊上，赫麗貝爾拉開上衣拉鏈坐在圓凳，而她帶來的餅幹則被三位從屬官分別拿了幾塊走，孫孫眼尖看見米菈多拿了塊，立即開口嘲了幾句，後者不服氣怼了回去，兩人自然而然又吵了起來。

赫麗貝爾瞥了眼茜羽，她的面上仍是一副溫雅的淺笑，似乎并不在意周遭的吵鬧。

“我以為妳喜歡安靜。”

畢竟每場有她在的會議幾乎不會有太多不和諧的聲音，她本人即使在室內也很少将兜帽撤開，隐于陰影中斂起所有情緒，一副避世的模樣。

茜羽似乎有些意外回應“不，我不讨厭吵鬧。”

“吵鬧代表有活力，比起死寂好多了。”她垂下眼簾望着茶。

所以她才常來她這裏喝下午茶。

“不過今天似乎不是時候。”

話音剛落，走廊上的腳步聲響起，兩個從屬官立刻閉上嘴警惕起來。

諾伊特拉那瘦高的身軀不久後便出現在門口，手上拿着刀，明顯不是來加入下午茶的。

“喂！赫麗貝——”他的聲音在看見室內那個人時就卡住了。

茜羽露出溫柔的微笑，柔聲開口“午安，諾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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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話音未完，諾伊特拉就扶住門框往旁止不住幹嘔，赫麗貝爾與她的從屬官們似乎都料想不到他這個反應。

幹嘔完了，五刃厭棄道“妳這女人為什麽在這裏！！”

“喝下午茶。”茜羽仍然保持笑容，甚至還邀請他“你要加入嗎？”

“不必了！看見妳就惡心糟蹋心情！”

語罷他又扛着刀走了，離開的時候還遷怒般打壞了一面牆。

茜羽靜靜聽着牆面碎裂的聲音，回頭與她們道“我回去會讓人過來修繕那面牆。”

全室沉默了一陣，接着阿帕契率先爆出嘲笑“哈哈哈！赫麗貝爾大人看到了嗎！那家夥那副蠢樣子！”

米菈緊随其後一起大笑，孫孫則擡袖掩面“啊啦，妳們還是那麽粗魯。”

可袖下的美人面仍不住翹起嘴角無聲輕笑。

赫麗貝爾是唯一沒有笑的，她看向茜羽，以眼神詢問。

“沒什麽，只是諾伊特拉不知為何似乎特別讨厭我。”她如此回答。

明明一開始時見到她還會嘲弄稱她為「玩物」、「寵物」，但後來看見她就一臉嫌惡。

那似乎是在她第五次對他的嘲笑露出笑容後吧。

被嫌棄的人只是揚着淡淡的微笑再度啜飲茶水，一旁的赫麗貝爾看了她幾眼沒有說什麽，拿起茶杯後也喝了一口。

奶茶的茶韻沒有紅茶要來得清雅，但也有屬于自己的柔和，淡淡的甜香中和了原本的一絲酸澀，這股能沁入心中的甜與柔獨一無二。

——這獨一無二卻也只有她能擁有。

在洛莉看來，那個安靜的死神擁有整個虛夜宮最好的一切。

無論是資源、待遇……還是那位王。

明明是個途中才出現的，卻有了她求而不得的所有。

她承認，她妒得發狂，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顧不上梅諾莉的話徑直去找那女人。

“洛莉，冷靜點，她還是——”

“安靜！”她回頭怒喝了聲“妳如果怕了就在這裏站好！我自己進去！”

語罷洛莉便氣勢洶洶推開了房間的門，沒有打聲招呼便走了進去，左右張望一番沒看見人，但隐約聽見了左手邊的浴室傳來水聲。

在洗澡？

于是她毫不猶豫，直接走去打開了浴室的門。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

甫一開門，浴室內的缭繞水蒸氣便往她身上撲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看見了那個在浴池中央不着片縷的女人，水珠正順着瑩潤肌膚滾落，濡濕的墨發一縷縷緊貼曲線，即使洗浴途中被強行闖入也不見她露出驚慌神色，看清是她後便揚起一個笑容。

……是與平時如出一轍的笑容。

明明她一次次挑釁，換來的卻是她的一次次包容。

不知為何，洛莉的腳步頓住了。

蒙蒙水氣氤氲了她眸中的溫柔情感，像是慈雨一般緩緩包裹住了那幾欲爆發出的妒恨，将一切不甘憤怒細細撫平，留下的只有一陣發疼的酸楚。

好似在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以前也曾有個人這麽看她，包容她的一切叛逆與傷害。

她忽然就舉不起刀了。

“要進來嗎？”那人這麽說着。

等到洛莉回神時她已經泡入了浴池，身後的茜羽悉心梳理着她的頭發。

“洛莉有一頭很美的頭發。”她溫聲贊道。

她想也不想就回“那當然！！”

為了能讓藍染大人看向她，她沒少在外表上下功夫，一切只期盼那雙高高在上的眼眸能在她身上停留哪怕片刻！

——但自從身後這個女人出現後一切都變成了奢望！ ！

洛莉永遠不會忘記當她難掩興奮出去迎接回歸虛圈的王時，他的身旁卻站了一個弱不禁風的死神。

她仍記得王那時以動人的低沉嗓音道出的一字一句。

「這是我說過的，你們最後一位大人，其名喚——」

「朱雀。」

至此，她心中美好的願景碎裂了。本該無人的王者之旁位置被一個外來者占去，她獨占了王的垂憐。

思及此，心中滾燙濃烈的恨意再次騰起，她猛地轉身掐住了那個外來者脖頸，激起一層層波浪。

“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

如果妳不到來，那她仍有希望！如果妳不曾存在，那藍染大人最親近的人依然是她！ ！

她的恨意幾乎湧出空落眼眶。

手中的脖頸如此纖細，就像她的主人一般脆弱，只要将它扭斷，但一切都會恢複！她相信藍染大人不會責怪她的！ ！

所以現在是她該顫抖而不是自己！是她該動搖而不是她！是她該朝自己露出脆弱可笑的求饒——

——可為什麽……她還是在朝自己露出笑容。

那樣無用的、熟悉的溫柔笑容。

帶着水珠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緊繃的臉頰，她彎起的眼眸仍無一絲恐懼或憎恨。

“別傷心了，沒事的。”

她擡起了手臂，将眼前妄圖殺她的人擁住。

洛莉能清楚感覺到那份弱肉強食的虛圈罕有的柔軟與溫暖。

掐着她的手逐漸不受控制卸下力道。

茜羽輕輕拍撫着她的背，一下下平息一切怨憎。

就像是一位母親安撫着她的孩子。

洛莉腦海中閃過一幅幅模糊的記憶，女人容貌已不再清晰，但她仍能感覺到那與眼前少女如出一轍的溫柔。

那個女人曾包容她的一切，給予她名為愛的情感。

……就像現在的她一樣。

“沒事的，我在這裏。”

茜羽的輕柔嗓音卻猛地驚醒了她。

洛莉硬生生推開她的懷抱，啐一句“怪物……！！”

接着穿上衣服後逃也似地離開。

茜羽沒有在意她的話，留在浴池中以指代梳理着潑墨般的長發。

空間中靜得只能聽見從藕白手臂上滴落的水聲。

不久後伴随一聲輕笑，熟悉的嗓音從虛掩的門扉後傳入浴室。

“茜羽三席真是可怕。”

聽見他的聲音，茜羽也不驚訝，只是平靜道“我不認為我做的一切能稱得上可怕。”

“是嗎。”門後男人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我倒覺得藍染隊長你的惡趣味有增無減。”少女垂眸将溫熱池水拍上肩頭。

連她也成了他餘興的一環。

“茜羽三席多慮了。”

聞言換茜羽回他一句“是嗎。”

她同他一般不置可否。

話音落地，少女自池中起身，熱水自身軀滑落響起一片嘩啦。

“藍染隊長請回避，我要出浴了。”

她拿過一旁的浴巾擦幹身體，等到她穿上那套黑白相間的服飾出去時，門後的寬廣房間空無一人，仿佛剛才一切只是錯覺。

以能力烘幹了長發，茜羽難得沒有披上鬥篷，背後勾勒身側曲線的倒三角形镂空被垂下的兩縷薄紗擋起，倒多了幾分欲遮還休的意味。

她走到了窗邊，擡頭望着那片藍天，一陣風就這麽刮進來，帶起了她身後的薄紗，輕紗揚起像是一雙翅膀，它們舒張着自己，像是下一刻就能振翅飛起。

但當風停了之後它們又落回原位，終究只是一對虛幻的羽翼。

茜羽沉默許久，最後還是披上了鬥篷，遮掩那對無力又可悲的紗翼。

——之後的洛莉仍不死心，再度踏上那行宮，邁出的一步步滿是不甘，可緊握着的手卻在不住地顫抖。

當她打開門時卻見那人坐在窗邊，由外頭灑入的月光依舊清亮，将她眼中的溫柔照得更加清晰。

她朝她露出笑容。

“妳來了。”

那一刻，洛莉的手不再顫抖，也松開了緊握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