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抽象

抽象

席悠這二十幾年以來，被說得最多便是遲鈍。

特別是樂隊成員常常對她說。

“西柚，你不會現在才知道她們兩個在吵架嗎？”打架子鼓的成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後笑着說。

“你也太遲鈍了。”

“你不知道麥黎喜歡你嗎？”

席悠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她假裝疑惑地歪歪頭，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安若，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你啊，為什麽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你，有時候真搞不懂你。”

看着安若的笑容，那源源不斷的愧疚把她淹沒。

直到那一天。

安若站在四合院的木門旁，她倚在那裏，夕陽把她的臉照得通紅，一切都紅得可怕。

“你果然什麽都不懂！你根本不在意我們！！！”

“席優絨！你知不知道一直以來我都——”

“西柚。”

席悠回過神。

她們在制茶教室裏，正在預演下午上課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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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接待了來上課的孩子們，讓他們體驗了摘茶葉，在他們吃飯休息的空隙，她們打算來模拟一下上課流程。

“我剛剛講得怎麽樣？”江十晴看向席悠，“有遺漏的地方嗎？”

“沒有。”席悠搖搖頭。

麥黎則是陷入沉思，江十晴看向她，笑道：“麥黎姐覺得呢？”

“怎麽說呢……”麥黎沉思片刻，“你和西柚會不會太一板一眼了？”

江十晴本以為對方在挑釁，卻沒想到收獲了不錯的建議。上午招待孩子們時，基本上也是麥黎帶動氣氛，江十晴雖然想讓自己活躍起來，但這對她來說很難。

因為她本身就不是喜歡小孩子的人，更別說與孩子們相處了。

席悠更不用說了，她的人設就是腼腆內斂，面對一兩個孩子還能說幾句話，面對一群孩子她的聲音孩子們根本沒聽見。

江十晴明白導演組要讓麥黎和她們一組的用意，這要是只有她和席悠，可能拍出來沒那麽有趣。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在浴室裏的聊天有了效果，今天的麥黎也着重在拍攝上。

江十晴也想拍好節目，她上前虛心請教麥黎，“我也覺得一板一眼，麥黎姐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建議的話……”麥黎看向在一旁發呆的席悠，“制茶的過程時邊做邊科普，你和西柚演示一遍，我來講，然後準備一下小禮品當做回答問題的獎勵，這樣孩子們也能聽進去。”

“确實不錯，但是禮品……”

“西柚，你不是會編狗尾巴草嗎？”麥黎看向窗外一大片狗尾巴草，“編一些小動物給孩子們吧。”

“行。”席悠沒有異議，她直接出門采草。

江十晴有些維持不住笑容，麥黎這對席悠熟稔的模樣讓她覺得心裏格外怪異，她便笑道：“看來你也看見我發的朋友圈了，那上面小西柚給我編的九尾狐很可愛吧！”

她刻意加重“給我”二字。

麥黎一愣，她根本沒有江十晴私人的聯系方式，明白對方這話的意思後，她微蹙眉頭。

果然她沒有猜錯，這江十晴就是情敵！

不然為什麽總是插足她和席悠之間，雖然席悠拒絕了她，但是她也不是希望渺茫，她也根本沒有放棄。

拍攝還在進行中，她不能無緣無故地發火，只好嗆道：“西柚她确實心靈手巧，會做的東西可多了。”

江十晴眯眼笑着，在想麥黎到底何時才能離開節目組。

席悠并不知道這兩人的暗潮湧動，她摘着狗尾巴草，只想把今天的拍攝完成。至于賣CP，淩晨的時候應該賣了一個大的，她決定今天休息一天。

因為有麥黎在，再加上不知為何江十晴今天下午也十分賣力，席悠基本是在劃水，她偶爾教導小朋友，然後編狗尾巴草送給孩子們。

看着孩子們臉上純粹的笑容，她還教部分想學的孩子跟她學着編，這可能是她拍攝以來過得最輕松的時刻。

江十晴和麥黎倒是經歷了最累的一個下午，主要是心累。

麥黎在講課時總是想走到席悠身旁，這時候江十晴總是笑着插嘴，順便提前一步找席悠說話。或者是在席悠教小朋友時，見麥黎往那邊湊，她總是把麥黎喊過來。

一個是費盡心思地靠近，一個是費盡心思地阻擋，連節目組都看出了端倪。

“十晴，下午的拍攝很緊張嗎？”副導演問：“感覺你比之前焦慮一些。”

“沒有啊……就是有點……”江十晴幹巴巴地笑道：“确實是緊張啦……”

“放輕松吧。”副導演欣慰地拍拍江十晴的肩膀，“晚上我們有一個攢勁的節目。”

見副導演笑得不懷好意，江十晴漸漸生出不好的預感。

“來吧！恐怖挑戰！”

現在是晚上八點，正是大家吃完飯剛送走阿琴和麥黎的時候。

江十晴那原本放下的心頓時懸了起來，敏銳的錦瑟立刻問：“導演，該不會阿琴和麥黎在裏面扮鬼捉弄我們吧？”

“太明顯了啊。”璇子說着，但忍不住激動起來，“如果碰見麥黎姐也不錯。”

“恐怖挑戰，是怎麽個恐怖法？”

“兩人一組、三人一組、一人一組都可以。”導演說：“人數越少得到的積分越多，後面幾天的工作很辛苦，積分多的可以優先選擇工作內容。”

“那就一人一組吧！”錦瑟提議道：“這樣才刺激嘛！”

“對！”鐘荷點點頭，興致勃勃地說：“到時候能碰見真的鬼才有節目效果！”

“不不不……這個是另一種level了……”錦瑟看不懂鐘荷。

“我也要一個人一組！”璇子萬分激動，問導演：“麥黎姐在裏面當鬼是不是！”

“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搞錯重點了……”導演不禁吐槽，而後看向默不作聲的席悠和江十晴，“你們兩個打算怎麽選？”

“我……”席悠正要回答一個人一組，卻瞥見一旁的江十晴面色慘白，連笑容都無法維持。

“我和晴姐一組吧。”席悠拉住江十晴的手腕，強行讓一個人去直面害怕的事物，這有些太過于殘忍。

江十晴一愣，感受到手腕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聽着席悠的聲音，她漸漸靜下來心來，她點點頭，“謝謝……”

“沒事……”席悠彎起嘴角，笑容溫和。

江十晴愣住，昏暗的光下席悠的雙眸微微閃爍，像是落進了星星點點。她眨眨眼，心裏頓時湧出幾分愧疚，因為……

她的恐懼是演出來的。

江十晴害怕恐怖的東西，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人設。

小時候拍廣告時，被蹦出來的玩偶吓到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膽小”就成了她的人設。

記得有一次拍攝，節目組裏一個演鬼的工作人員沒脫衣服，當時突然蹦出來吓倒了一片人，江十晴那時候沒反應過來，她站在原地，意識到自己反應慢了一拍時她還以為自己暴露了。結果幾個人立刻圍上前，還以為她吓傻了。

江十晴也是那時候了解到自己那深入人心的人設影響力多麽強，也不知道哪個營銷號傳的，說她是有幽閉恐懼症以及十分懼怕黑暗的環境。

在電視劇、電影拍攝時，遇到黑暗狹小的拍攝場地，那些導演組也誤認為她膽子小，還會對她溫和有加，有時候戲沒過也不會不耐煩，甚至還覺得她克服恐懼十分厲害。

她就算後面說自己不害怕，也會被貼上嘴硬的标簽，或者是被說太過于入戲，還被稱贊敬業。

為此她也被拍攝的工作人員寬容以待，長時間下來，她自己也擺脫不掉這個人設标簽了。

久而久之，她就繼續保持這個設定。

畢竟只要示弱一些，這個世間就會對她溫柔幾分，所以那次和鐘荷走夜路的時候，即便沒有攝像頭她也維持了人設。

如果這個時候裝作不害怕，且不說崩人設，那些對她體貼的劇組要是看見了，也不知道心裏會怎麽想她。

膽小這個設定，已經和江十晴擺脫不掉了，倒不如說，因為各方面原因，她現在不得不死死攥住這個标簽。

現在也是，連她的粉絲席悠都覺得她在害怕，她這不給點反應說不過去。

這般想着，江十晴立刻挽住席悠的手腕，“謝謝……”

“十晴，放心吧，我們不會為難你的。”導演語氣溫和，好奇地看向席悠，“西柚不怕嗎？”

“不知道，我從沒有體驗過這些。”席悠實話實說。

“這樣啊……”導演組意味深長地笑着，她看向其他三人，那三人看起來不害怕，那麽這一組，她肯定要讓那些工作人員狠狠吓！

不然哪來的節目效果。

她心裏打好算盤，便講起了游戲規則。

所謂的恐怖挑戰就是走一段路，從家裏穿過小道、草地、到海邊的礁石、田間小路、寺廟、最後再到一個大棚裏。

路上有熒光板作為指路标，并且已經布好攝像頭，每個地點都有工作人員，在那裏回答問題蓋個章，拿着工作人員給的東西到下一個地點。

決定出發的順序按年齡從大到小。

鐘荷出發沒多久後，錦瑟出發，而後是璇子，最後到了江十晴和席悠。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席悠直接握住江十晴的手，“走吧。”

“……嗯。”江十晴故意做出瑟縮的模樣，演出怕鬼的感覺對她來說并不算難。

兩人走在經常走的道路上，也不知是氛圍還是今晚氣溫比較低，給人的感覺還真的有些不一樣。

江十晴見席悠冷靜地走着，她問：“西柚你不害怕嗎？”

席悠搖搖頭，“天黑而已，如果——”

周邊草叢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啊！”江十晴象征性喊了一聲，她正想抱住席悠的手臂來演一演，只見席悠利落地把她拉到身後，警惕地看着發聲地。

“誰？”席悠厲聲問：“小偷嗎？”

“……應該不是。”江十晴解釋道：“是故意吓我們的工作人員弄出的動靜。”

“啊。”席悠恍然大悟，“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來偷家禽的。”

江十晴：“……”

從第一次遇見席悠時她就覺得，席悠這個人思維還挺異于常人的。

有時候挺抽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