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殃及

殃及

席悠這輩子就沒怎麽發過火。

因為從小的教育，她每次一生氣，就會下意識控制情緒。如果氣沒消的話，她就會用沉默來應對讓自己不快的事物。

沉默，是她無力抵抗的方式。

雖然她的沉默也引來各種各樣的問題，但這是她唯一的選擇。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是江十晴的粉絲，即便是生江十晴的氣，她除了裝作自己不在意外，還要讨好對方。

她看着身旁的江十晴，她們站在狹小的電梯間裏，對方似乎是在刻意等着她生氣一樣。

也是在綜藝裏見到了江十晴的為人處世，她發現這個人比想象中的圓滑，甚至會委屈自己不做讓導演組為難的事。

這樣的一個人不會沒情商到連基本的待人原則都不懂。

回想大前天對方突然來自己家睡，隔天還跟着鼓手一起點外賣，最後又不道而別。席悠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可現在看着面前的江十晴笑得開心地說着還有兩個人一起吃飯時，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江十晴在故意膈應她。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被一個人冒犯了這麽多次後，她還不至于沒有這個意識，偏偏這個人還只冒犯她。

說不是故意的，誰會信呢？這是什麽考驗嗎？

還是說這是她接下賣CP的懲罰？

想想也有幾分道理，江十晴一個大明星被迫和她這種人賣CP，不願意也是理所當然，耍脾氣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江十晴非常給她面子經常賣了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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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席悠自己賣CP賣得不主動，到後面還沒給江十晴什麽表示。

現在江十晴就如同自己的衣食父母，她能夠額外賺多少錢都靠江十晴，再說誇張一點，她後半輩子全堵在江十晴身上了。

這麽一想的話，席悠反而覺得是自己不對了，她這幾天完全是随着性子來，也對江十晴有些冷淡。

于是她故作溫柔地注視面前的江十晴，頓時原諒了對方的一切。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江十晴此刻就是她未來的錢。

江十晴只覺得席悠注視自己的目光變得有點奇怪，她說不上來，反正她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席悠怎麽就是不生氣呢？

她悄悄觀察席悠的反應，她故意在這個時候告訴席悠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來，她就是想看席悠的反應。

如果席悠直接生氣的話，那說不準是把她當朋友。如果席悠生氣後選擇不說的話，要麽是粉絲心态對她包容，要麽就是把她當普通的工作同事。

江十晴有些懊惱，如果席悠對自己生氣的話，她說不定還能對此給席悠一點反應，說不定她就能看出自己對席悠的看法了。

畢竟人就是一面鏡子，她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指點該演什麽情緒演什麽樣的人，和人相處也都是根據對方态度給予反饋，她很少有主動的時候，唯有席悠是個例外。

只要席悠生一個氣，她就能知道自己對席悠是什麽感情了。

可這個席悠怎麽偏偏就不生氣呢？

江十晴搞不懂席悠這個人，她和席悠相處這段時間，也沒覺得對方是多麽會察言觀色的人，甚至在待人方面有些開擺。

都敢對麥黎冷言冷語了，怎麽就不對她這樣呢？

總不能是因為粉絲就對她無限包容吧？那倒是表現一下粉絲的做派啊。

“叮——”

二人心思各異，到了屋子裏。

江十晴的房子是普通的裝修風格，這個屋子就是普通的三室一廳，也沒有多少特色的地方，甚至像是樣板房。

席悠被帶到客廳，沙發上坐着江清，對方穿着休閑的服裝正在看着平板，似乎是在工作，見到席悠時江清只是點點頭。

席悠頓時有些拘謹，在江清這個“金主”面前，她可能還得極力演繹粉絲的身份，萬一第一集內容不行，萬一江清不滿意，這錢會不會變少？

她心事重重，坐在一旁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煎熬過了。

廚房裏江十晴和朋友開着玩笑，兩人的笑聲傳過來時還有些刺耳。

江清瞥了眼廚房，确認那兩人聽不見這邊的對話，她看向席悠輕輕開口。

“綜藝怎麽樣？”

“還可以……”席悠說：“晚上看第一集就知道了……”

“第一集樣片出來我就把過關了。”江清說：“今晚就是陪十晴走個形勢，辛苦你陪着她鬧了。”

“沒有……是我一直受到她的關照……”席悠頓時松一口氣，只要江清滿意那一切都好說。

江清打量面前的人，見對方面上沒什麽表情，說話也客客氣氣的，又回想對方在綜藝裏害羞的模樣，她倒是生出了幾分興趣。

“對了。”她開口道：“導演組那邊和我比較熟，她之前還向我咨詢了一下關于你的風格定位。”

“這樣嗎？”席悠有些不好的預感。

江清試探道：“我看你會的東西比較多，你不妨把你擅長的東西列下來。”

“我只會偶爾唱唱歌還有健身，其他就……”

“是嗎？”江清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又話鋒一轉，“對了，你知道夜星公司嗎？”

席悠原本松懈的神經在這一瞬間徹底緊繃，她維持面上的笑容，“為什麽要問這個？”

用問句回答反問句，就說明這個問題對方不想回答。

江清觀察席悠的反應，說道：“你們和這個公司有什麽過節嗎？我看了一眼你的樂隊，這兩年，你們公司的關于樂隊的業務都被那公司胡捷了，宣言營銷都被壓一頭，等合約到期了公司不會讓你們續簽吧？”

席悠緊張地看着面前的人，她身上冒出了一層冷汗，有種過去的秘密被窺探的恐懼。她花了幾秒冷靜下來，江清只是發現這個件事，不至于查到她的過去。

“我也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席悠低下頭，她抿抿嘴，好讓自己可憐一些，“你若是不說，我都不知道我們遭遇了這些……”

江清靜靜地注視席悠，最後說了一句“是嗎”便什麽都沒有說，而後起身到廚房裏幫忙。

席悠坐在沙發上，她呼出一口氣，心跳在不斷加快，手心也出了汗。

為什麽江清會為什麽那麽問？

是有人對她說了什麽嗎？

席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江清主動問她的話，就說明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也許只是随口一問呢。

“怎麽了？”

席悠微睜雙眼，感受到臉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她回過神，江十晴把冰飲貼在她的臉龐，她接過飲料，“謝謝……”

“是不是我媽媽太嚴肅或者對你說了什麽？”江十晴好奇道：“說起來，媽媽雖然因為朋友親戚這一身份照應你，但你們也沒那麽熟悉吧。”

“沒有，不熟悉。”席悠幹巴巴地笑着，沒想到江清是對江十晴這樣介紹自己的，那這樣的話江十晴知道賣CP的事嗎？她該問嗎？腦海裏千回百轉，最後她放棄思考這件事。

見江十晴沒有離開，她猶豫地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就收個湯汁就做好了。”江十晴慵懶地趴在沙發椅背上，不經意地說：“晚上不如留下來住吧。”

“诶？”席悠愣住，“這……不太好吧？”

江十晴垂眸一笑，“明明是我的粉絲，都不願意和我住嗎？”

席悠被堵得回答不上來，而後故作腼腆地低下頭，輕輕點了下頭，“如果可以的話……”

席悠要被自己惡心吐了，她寧願面前有個攝像頭，這樣她還能催眠自己這是演給觀衆看的。現在這個樣子，她反而有種自己是什麽綠茶精的錯覺。

江十晴只是随口一說，她沒想到席悠竟然答應了。

只是一句對粉絲身份的質疑，就這麽簡單地拿捏席悠了嗎？

為了驗證這個猜想，江十晴頓時躍躍欲試。

吃飯時，她刻意和席悠坐一排，然後在許緣一言難盡的目光下給席悠夾菜。

“西柚吃這個吧，我特地為你做的，這個清淡又好吃。”江十晴聲音甜甜的。

“……謝謝。”

“對了，西柚，等會兒吃完我們到附近小區散步吧？”江十晴又說：“我都沒和粉絲這樣相處過，有好多問題想要請教你呢！”

“……可以。”

“晚上我們也一起睡吧，我還是第一次和粉絲當朋友睡一起，想想就有些激動呢~”

“……好。”

“啊，對了……”

“我受不了了！”許緣打斷對話，她看着坐在對面矯揉造作的江十晴，只想自戳雙目，“能不能好好說話？還有你！西柚你幹什麽慣着她？”

席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立場回答什麽都不合适。

“我明明是你粉絲，你怎麽能對我這麽冷淡？”許緣看向面色微變的席悠，“是吧，是粉絲就能縱容嗎？你也是，身為江十晴的粉絲怎麽能慣着她發癫呢！”

“我才沒有發癫！”江十晴不明白許緣在氣什麽，她挽住席悠的肩膀，“還有你憑什麽說你是西柚的粉絲？”

“我就是她粉絲啊。”許緣義正詞嚴地說：“每場演唱會我都去。”

“哇哦……”江十晴有些意外。

“所以我看不得自己的偶像被你這樣拿捏！”許緣指着江十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刁難我們的小西柚，她本來就是不善言辭不懂拒絕的人，人家是你粉絲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臉了嗎？”

“幹嘛啦！”江十晴直接抱住席悠，“你根本不懂我和西柚的羁絆！我們在綜藝裏每天都睡同一張床！我們關系好着呢！你嫉妒了嗎？你也想和西柚睡一張床嗎？哎嘿，你睡不到……”

許緣面色發青，趕忙解釋，“不，我……”

“吵什麽。”江清笑眼盈盈地打斷對話，面上沒有任何笑意，仔細看的話還能從中看出幾分怒意，“吃飯還吵？讓外人看笑話是不是？”

許緣立刻說：“我雖然是粉絲但我可不想和人睡一張床我是西柚的事業粉所以西柚你別誤會！”

席悠只覺得這話不是說給她聽的。

江十晴不服輸地撇撇嘴，她根本沒有要放開席悠的意思，直接貼在對方身上，“西柚才不是外人！媽，你這樣說西柚會傷心的！你說是不是，西柚？”

“是嗎？席悠，你傷心嗎？”江清微蹙眉頭，看向席悠等着回答。

江十晴一臉期待地看向席悠，等着回答。

許緣低頭扒拉着飯，還貼心地給江清碗裏夾菜。

席悠：“……”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這一桌子人都好癫，她受不了了。

她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