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必要的善後

爆.炸事件第二天, 目暮十三交待矢島彌夏去淺見家，幫她整理遺物。因為淺見的警員資料上面, 親屬一欄是空的。矢島彌夏作為搭檔，這事自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是第二次到淺見的家, 家中的擺設很簡單，一眼就能看清楚。陽臺上晾着幾件衣服和幾雙運動鞋，茶幾上擺着一只果盤，裏面還裝着三個蘋果。

矢島彌夏打開衣櫥，一件件地将她的衣服疊好放進裝東西的大紙箱裏。放好衣服，走到書桌那邊，開始整理其他的東西。

一拉開抽屜, 彌夏頓了頓，被正中間那張照片吸引了視線。

照片上是淺見和一個男人的合照，這個男人彌夏知道, 一年前的新聞報道裏在爆.炸中犧牲的其中一位爆.炸.物處理班的松田警官，照片裏的他們都笑着, 淺見還比了一個“剪刀手”的姿勢, 看上去很開心。照片的背後用原子筆寫了幾個字——

我的秘密。

一股莫名的悲傷漫上心頭, 矢島彌夏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地把照片放進置物箱內。

淺見的東西不多，都裝不滿一個箱子, 她沒有那些複雜的瓶瓶罐罐用來護膚，梳妝臺上只有一只防曬霜，僅有的幾片面膜, 還是彌夏送給她的，讓她好好愛護自己的皮膚。幾片面膜裝在一個很漂亮的盒子裏，盒子上還貼了一張小紙條，是淺見寫的：急救聖品。

因為她的可愛，矢島彌夏很想扯嘴角微笑，但是終究笑不出來。

整理好東西，正打算關門離開的時候，彌夏正好碰上了往這邊走的田中仁。他的表情多少都含着悲痛，眼眶一圈也是泛紅的。他手裏拿着一把鑰匙，看到站在門口的她，愣了愣。

矢島彌夏捧着紙箱，對他說：“我是來幫淺見整理東西的。”

田中仁微微點頭，“她之前有放鑰匙在我那兒，我也是想着過來看看。”他一說話就帶着濃重的鼻音，于是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七海她，八歲的時候父母親就因為意外死了，她是姑姑養大的，她姑姑家就在我家對門，我們都做了十幾年的鄰居了，去年年底，她姑姑也沒了。”

矢島彌夏默默聽着，心中恍然湧起一股酸澀。

提起舊事，田中仁的眼睛盈滿了眼淚，“你別看我們兩個平時喜歡相互擠兌對方，其實我心裏一直把她當成妹妹，矢島警官，你把七海的遺物給我吧，她老家那邊還有一個年邁的奶奶，我回去的時候把東西帶過去給她奶奶，就當留個念想也好。”

矢島彌夏沒理由拒絕他這個合情合理的請求，将整個紙箱都遞了過去。

“我先走了。”她說，“有犯人的線索，我和佐藤前輩要去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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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仁點點頭，“我在這裏再待會兒。”他摘下眼鏡，用手抹了一把淚，“矢島警官，請你們一定要抓住那個該死的歹徒。”

彌夏靜了一瞬，雙手緊握成拳。

“我會的。”

矢島彌夏下樓的時候，佐藤也正好開着車過來。

彌夏坐進了副駕的位置，一側眸就看見她蒼白難看的臉色。除了泛紅的眼圈，眼皮也有些腫脹。

“矢島，系好安全帶。”她輕輕地說，一說話眼中就有了水汽。

“嗯。”彌夏應了一聲，系好了安全帶。

車子緩緩發動，她轉了視線，看着窗外，努力壓下剛才在整理淺見遺物時升起的悲傷情緒。她可以難過可以流淚但絕不是現在，她現在必須早點抓到那個該死的佐佐木一真。

有關于犯人的線索來自于一間小餐館，老板說爆.炸.案發生的那天，他們餐館有一個很奇怪的客人，他就點了兩個小菜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桌前橫着一臺筆記本電腦，他似乎是在看監視畫面，而畫面中就是發生爆.炸的米花游樂園。

佐藤聽完了她的敘述，問道：“你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子嗎？”

餐館老板回答：“記得是記得，但是讓我說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矢島彌夏從兜裏掏出佐佐木一真的照片出示給她看，問道：“是照片上這個人嗎？”

“是，是，是這個人。”餐館老板連連點頭，“對了，我們這邊有安裝攝像頭，就在那個角落離他那個位置還蠻近的，可能看得會比較清楚，警官你們要看看嗎？”

佐藤點頭，“帶我們去。”

監控錄像中的佐佐木一真能看得很清楚，爆.炸那天，他就坐在餐館這個角落的位置，在看到手提電腦中摩天輪爆.炸的瞬間，他的嘴角露出了一個笑，然後他拿起邊上的手機，低頭編輯郵件。

佐藤暫停了錄像，放大了畫面，“他在給誰發郵件？”

矢島彌夏往畫面中仔細一看，喃喃道：“神明大人。”

佐佐木一真在給備注為“神明大人”的人發郵件。

“難道爆.炸案不是佐佐木一手策劃的，還存在真正的幕後者？”她提出質疑。

“矢島，這個神明大人的手機號，試試撥過去。”佐藤用手指着畫面中佐佐木調出通訊錄的時候看到的一串手機號。

她們照着號碼撥打過去，本以為如果真的是幕後策劃者對方應該不會接陌生人的來電，沒想到在響了十幾秒的時候電話就接通了，還傳來一個清朗的少年音。

“你好，是這部手機的失主嗎？我撿到了你的手機。”

“這裏是警察，正在辦案，手機是你撿到的？”

那邊愣了幾秒鐘，說道：“是的，是我撿到的，警官，我現在離警局不遠，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把手機送去警局。”

“好的，麻煩了。”

得到了另外一條可追蹤的線索，彌夏和佐藤很快回到了廳裏。

那個少年撿到的手機已經第一時間交給鑒識課的同事檢驗，結果令人失望，因為上面除了那個少年的指紋，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的指紋。郵箱裏被删除的郵件成功恢複了，從郵件中可以知道佐佐木一真眼中所謂的“神明大人”就是他郵件中所稱呼的Gin，然而他們找遍了所有的數據庫，都沒有這個人的相關信息。

或許這根本就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所以在數據庫裏找不到痕跡，如果真的只是一個代號名稱，那麽關于Gin這個人，目前就只能從佐佐木一真的口中得到線索，然而現在他們還沒能抓到他，他仍然逍遙法外。

想到這裏，矢島彌夏覺得心煩意亂，車鑰匙繞在手指間發了好一會兒的楞，不經意間瞥一眼時間，發現該去接赤司君下班了。

矢島彌夏在寫字樓下給赤司打電話，五分鐘之後他就下來了。

她的心情一整天都不是很好，但在看到他走過來的時候，她覺得緊繃的心情多少都松快了一些。她想起昨晚懷着悲痛又複雜的心情在電話裏和赤司傾訴，他就一直默默聽着也并不出聲打斷她，任由她發洩着情緒。

她夾雜着抽泣說完一大段關于淺見的事，然後聽到他說話。

語氣仿佛溫柔到心坎裏。

矢島彌夏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不管她和他說什麽。

赤司坐進副駕的位子，看了看她，看起來有點憔悴，因為沒睡好眼睛下面有黑眼圈，于是他本來想問的那句“你還好嗎”就收了回去。能看出來，她的狀态很差。

倒是矢島彌夏先開口了，“昨天打擾到赤司君了吧？很抱歉因為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赤司君，總覺得你能理解我的心情，而且不會嫌我話多。”

“沒關系，我理解。”赤司回答。

他理解她沉重的心情，也理解淺見這件事對她的觸動很大。

赤司溫和的語氣好像一瞬間觸到了她心底的柔軟，矢島彌夏想彎彎嘴角沖他微笑，卻又笑不出來，于是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一點奇怪甚至可以說有一點滑稽。

赤司并不覺得好笑，因為理解反而有些心疼。

“如果抓到了那個變态，在逮捕之前我一定先把他打成豬頭。”彌夏的手緊緊地握在方向盤上，其實打一頓怎麽可能解氣呢？

赤司看着她，微微點頭，說道：“你會抓到他的。”

矢島彌夏發動了車子，駛離了寫字樓。

傍晚的車輛很多，在等紅燈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往左瞥了一眼，卻隔着車窗看到了一個眼熟的側臉。

彌夏怔了怔，立刻按下了車窗微微探頭看過去，那人覺察到視線，側過頭來，這下她完全看清楚了他的臉。

佐佐木一真本來沒有在意她的瞪視，然而視線下移，注意到了她還未取下的警官證。

他并沒有驚慌，反而勾唇笑了笑，用一種諷刺的語氣說道：“警察什麽的，真是蠢得可怕。”

矢島彌夏想起了淺見發過來的那封郵件：其他地方沒有炸.彈。

她緊緊抓住方向盤，極力壓抑住的情緒好像一瞬間爆發，她憤怒地瞪着他，眼睛又酸又澀，因為極盡的憤怒和激動，她的胸口強烈地起伏着。

彌夏用力地推開門下車準備把他強行拽下來，佐佐木在覺察到她的意圖之後，也沒管紅燈，直接就越過人道線沖了出去！

矢島彌夏幾乎是在他沖出去的同一秒鐘，立刻上車，用力關上車門。

赤司發現她的眼神忽然變了。

這麽想着，就聽到她說：“赤司君，坐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