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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第 8 章

沈芙竟然敢打她,甚至用力打得她半邊臉都火辣辣的。

沈蘭捂着臉,怨毒地看着沈芙:“你敢打我?”

說着就想沖上去打回來,卻被身邊的嬷嬷死死拉住:“那可是世子妃,傷了是大罪,姑娘不可……”

沈蘭不管不顧,幾欲發狂:“你們都是死人啊,眼睜睜看着她打我一巴掌?!”她竟然被沈芙給打了!從小到大沒人敢這麽打她!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爹和祖母!

沈芙好脾氣地等她抓狂完了才嘆了口氣,慢吞吞似無奈道:“都是自家姐妹,以前就是妹妹有些許放肆姐姐都不會和你計較。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并不是我當了世子妃就不憐惜自家姐妹。而是妹妹這樣口無遮攔,下的不是我的臉,是王府的臉。我真真是不計較也不行了。”

“我再如何也是世子的世子妃,你羞辱我無異于對他不敬。妹妹這翻話若我不先懲治了,等世子知道了問罪,就不會這麽輕易揭過了。世子的行事手段你也是知道的,對嗎?”

沈芙借了一下她那個冷漠夫君的名頭,然後緩緩笑道:“說來姐姐也是為你好,妹妹應該是能明白姐姐的,對吧?”

明明打了她一巴掌,她竟然還要感謝她了?!!!簡直笑話!

沈蘭咬牙切齒,氣得眼睛都紅了。

可剛才她得意忘形之下,說的話确不妥當,這才讓沈芙抓到了把柄。

這事她若鬧大,世子必定會知道……沈芙的話,她不得不好好掂量。甚至因此,她都不能将此事狀告給父親了!

手指緊握,沈蘭恨得指甲劃破白嫩的手心卻不得不低頭。從緊咬的牙關逼出幾個字:“是妹妹和姐姐玩笑忘了分寸,請二姐姐別介意。”

沈芙揮了揮手,脾氣甚好。

“我一點也不介意。”

看這個情況沈蘭是清醒了,決計不敢把事情捅到沈父耳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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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沈芙餘光中看到一個青色的身影快步往這邊走來,眼眸垂了垂。

沈蘭這時也看見了。

下一刻就見沈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捂着臉快步奔向來人,嘴裏嗚嗚哭着:“大哥哥,你終于回來了!你再不回來蘭兒就被人欺負死了。”

來人正是沈家的長子沈如山。

爹讓他快馬加鞭回來在世子面前露臉,可他一到門口就被王府侍衛擋在門外,連世子的面都沒見到。從來沒受過如此對待的沈如山氣悶得緊便幹脆出來了。

幾個夫子都說他的書讀得好,來年金榜題名不成問題。就算沒有這安王世子幫忙,他也能憑借自己的本事高中!

卻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蘭兒被欺負,白嫩的臉蛋都被打腫了,對面站着已經是世子妃的二妹妹,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巴掌是誰打的。

沈如山最喜歡沈蘭這個妹妹。大妹妹端莊無趣,二妹妹懦弱寡言,只有三妹妹活潑可愛最得他心。

本來被攔在外面就有些憋悶,如今自己最心愛的妹妹也被這世子妃打了,沈如山壓着的火一下便上來了。

至少在這個沈家他還是能做主的。

他在家中也一貫都是關愛弟妹的好大哥形象。

看了看沈蘭被打的通紅的臉,沈如山轉頭看向沈芙不贊同道:“都是一家子姐妹,你何必下這麽重的手。”

沈芙如今是世子妃,沈如山的語氣也算不得重。

方嬷嬷見沈如山維護沈蘭,想解釋一下前因後果:“大公子,是三姑娘出言不——”

沈如山卻沒耐心聽,徑直打斷:“不管是什麽原因,就算蘭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她也不是故意的,芙兒你是姐姐,應該多包容妹妹。”

沈蘭捂着臉,嘴角暗自揚起。

沈如山自覺是兄長,有教導妹妹們的責任。見沈芙不說話,擺着兄長的架子語重心長地說教:“芙兒,大哥也不是說你。若是蘭兒有錯,我亦會教導。一家子兄弟姐妹難免有口角的時候,只要互相都退一步——”

自以為公正的話還沒說完,一貫聽話懦弱的沈芙就對着沈如山嗤笑了一聲,連眼尾的弧度都流露出不屑。

“大哥說的好聽,退一步要兩個人都退,不能總是讓一個退。大哥既不聽原委,那你這擺明了偏心的話,不聽也罷。”沈芙撇了撇嘴,毫不給沈如山面子,“那就恕妹妹先走了。”

這直白不留情面的話落進下人的耳朵裏,惶恐得頭也不敢頭。

心想這二姑娘如今膽子竟這樣大,連大公子都敢不敬了。

沈如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是沈家的長子,誰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的!好一個沈芙,竟然敢當衆如此下他的臉!

沈芙走後,沈蘭立馬走到沈如山面前。

“大哥,您看到了吧?現在的沈芙簡直目中無人,別說是我,連你都不放在眼裏了!”

沈如山看着沈芙已經消失不見的背影,表情難看。

……

另外一邊燕瞻耐着性子陪着沈無庸喝了幾杯茶,耳朵裏不斷聽着他這個岳父奉承讨好的話,要麽就是聽他自以為不露聲色地提到自己的兒子。

進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燕瞻對沈家上下幾乎了然于心。

他的這個岳父,有野心,但才智不足,貪婪有餘。無怪在太仆寺丞的位置一坐就是許多年。若非他父看不下去,暗中使人提了提他的官職,只怕這個五品官他要坐到老。

快到午膳時分,沈無庸熱切地邀請燕瞻一同用膳。

燕瞻站起身,借口有事回絕。

沈無庸見狀也不敢再相邀,恭敬地送他出門,又緊急派人去通知沈芙。

燕瞻上了馬車後,青玄走到車窗邊低聲道:

“屬下收到消息,世子妃在……”

燕瞻聽完,眉骨慢慢擡了擡。

……

沈芙帶着方嬷嬷往自己的芙蕖院走去。

路上方嬷嬷想到沈蘭被打紅的臉就覺得解氣暢快,一路上笑得開懷。

“還以為你這次又要忍了那個刻薄的沈蘭,連我都沒想到你直接賞了她一巴掌!”方嬷嬷誇獎道。

竟然連大公子也敢不放在眼裏,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芙兒在沈家過得艱難,十幾年來一貫是忍氣吞聲不敢計較的,也不怪沈蘭還敢咄咄逼人。

沈芙表面上裝的鎮定,一走到沒人的地方就露了原形,嗚嗚着往方嬷嬷身上撲。

“嬷嬷你不知道,其實我剛剛打她也心慌得很,生怕她真的過來撕了我如花似玉的臉!”

“……”

這孩子。

方嬷嬷好笑道:“看你打得這麽利落,我還以為你一點不怕。”

“我裝得好嘛。”沈芙笑嘻嘻地說。

其實她這麽多年也不是完全裝的膽小,她是真的……慫包。

“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真以為我怕她了。今天直接打她一巴掌,她再不敢招惹我,以後會少許多麻煩。”沈芙認真說,“至于沈如山,恐怕是更惱我了。”

不過,惱她才好呢。

她打沈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做給他看的。不然沈蘭那些話還真刺激不到她。這樣就是與沈如山公然撕破臉了,他想必以後也不會再在她面前裝什麽好兄長。

只是她剛嫁進安王府,通過崔媽媽的嘴,沈家上下恐怕都已經得知她在安王府備受冷待。所以她自身的威望并不夠,就只好借了燕瞻的名頭一用。若非如此,以沈蘭的性子,恐怕還真難善了。

用了他的名頭逞威風,沈芙也是有點心虛的。

她捂住沈蘭的嘴,一方面也是不想此事傳到他的耳朵裏。

兩人正說着話,府中下人急匆匆地尋過來,說世子已經上了馬車在門外等,讓她趕緊出門。

“這麽快?”沈芙不敢耽誤立即急匆匆地往外趕,就怕讓那位世子爺久等。

沈府門外果然已經停了王府的馬車,方嬷嬷照例上了後面一輛。沈芙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揚起笑容趕緊上了馬車,撩開簾子,只見燕瞻大刀闊斧坐在裏面,翻着手中的劄子,聽見了動靜卻連眼皮也沒有擡一下。

他可以無視她,但她卻不能真的遲了當作沒事人一樣。

上了馬車,沈芙低聲抱歉道:“讓你久等了。”

“嗯。”燕瞻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車夫起駕,緩緩往安王府行去。

他似乎很忙,手裏拿着的不知道是軍報還是什麽文書,或許正是因此提前離開沈家。沈芙自然是不會窺探的。

腦海裏思索着剛才的事,見狀最終還是沉默不言。和來時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絕不多話。

一路相安無事,眼看着馬車快要駛到安王府,沈芙心裏也越來越安心。

車夫“籲”了一聲,王府到了。

即将與他分道揚镳,沈芙內心都松快了一些。

等了一會兒看他仍舊看着手中的劄子,沈芙想了想提醒道:“殿下,王府到了。”

停了下又道:“您政務繁忙,想必還有很多事,我便不打擾先下車了。”說着對他微微一福身,起身欲掀開簾子下馬車。

鬧了一上午,她連午飯也沒吃呢,肚子早就餓了。等下回去她要大吃特——

“等等。”背後低沉的聲音忽然傳來。

燕瞻看完了手裏的劄子,合上放在一邊。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沈芙身子一僵,手中揮開的簾子又散落下來。

蜷了蜷手指,退回去慢吞吞重新坐下。

“你還有什麽事麽?”沈芙脊背都僵直了,問了一句。

燕瞻卻沒回答,而是伸出長臂,對着窗外随意揮了揮手。馬車周圍的侍衛頓時通通退出幾步之外,隔出馬車私密的空間,絕不可能聽到車內的說話聲。

“……”

這個陣仗……

他什麽話都沒說,僅僅簡單的一個動作,就給沈芙造成了不可言說的心理壓力。她身體頓住,心下惴惴,又輕聲問了一遍:“您要和我說什麽?”

燕瞻看她吓得睜圓的眼睛,只輕嗤了聲:

“慌什麽,你之前用我的名字不是用的很順手?”

!!!

沈芙心下一驚!沒想到明明是在後院發生的事,也捂了下人的嘴根本沒有傳出去的事,他這麽快就知道了!

其實剛剛上馬車的時候她就在思索要不要與他說這件事,只是想了想,覺得他應該并不關心她在後院發生了什麽,所以就按下不提。

燕瞻看着她嬌弱不堪的模樣,若非知道她剛才在沈家後院的壯舉,只怕連他也難以分辨了。

她與沈家的關系,似乎并不融洽。

沈芙腦海裏飛速閃過一些想法。若他不知道便罷了,既然已經知道,沈芙剛才不言就是故意隐瞞。她才嫁進王府,就借他名頭作威作福,還隐瞞不報,對他來說,定是厭惡她這樣的行為。而且,說到底她在沈家後院掌掴庶妹,若傳出去,都只會道是她以世子妃的身份仗勢欺人,亦會拖累安王府的名聲。

所以,他這是來找她問罪了?

“殿下容禀,沈家後院之事,并非我故意隐瞞。我上馬車之時本想告知你此事,只是見你一直在忙,不敢打擾,苦于沒有好時機提起。繼而又想,雖我用了你的名號,但又怕您并不願意聽這樣的小事,所以一路以來就未曾提起。”沈芙看着他認真道。

他既然都知道了,若她再欺瞞無異于自找死路。

“我和三妹妹自小不和,在家時她就屢次挑釁于我,念在她年紀小的份上我從來沒有和她計較過。”沈芙解釋事情緣由,“可是這次回門,我已經代表了王府的臉面,是您的世子妃,她卻依然出言不遜對我不敬。我便稍稍給了她一點教訓,以免她日後惹出更大的禍事拖累家族……”

“而我借用您的名頭,說來也不怕您笑話,則是因為我在沈家并無多高的威望,不能服衆。我也知我今日行事有些過激,那也是因為三妹妹太過分了,我一時忍不住。不得已借了您的名頭打了她。雖對殿下隐瞞了此事,但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後一定謹言慎行,不給王府抹黑。”

沈芙說完,緩了緩道:“還請您寬宏大量,不要和我計較。”

沈芙這一番話,說得實在熨帖了。

既解釋她打沈蘭的原因,并非出于作威作福,而是沈蘭挑釁在先,是為了維護王府的顏面。又說明無奈借他名號,隐瞞也并非成心。可謂有理有據,合情合理。

正如新婚夜那天,她一番解釋下來,燕瞻似乎确實沒有再怪罪她的理由。

可惜,他今日尚有閑暇。

經過他手的罪犯俘虜不計其數,于刑訊一事他尚有些精通。

理由太完美無暇,才恰恰有問題。

燕瞻長指曲起,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了敲。聽完沈芙的解釋,終于擡眼看向她,臉上表情卻沒有一點變化,平淡尾音拉長:“若我,非要計較呢?”

侍衛都退出幾步之外,沒有人能看見馬車內情景如何。

方嬷嬷早就下車了,見沈芙遲遲沒有下馬車,又被侍衛攔着不讓走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心裏不知多焦急。

同樣心焦的,還有沈芙。

以為自己解釋得夠好了,幾乎是天衣無縫的。除了自己是想故意惹怒沈如山未說,每一句話都是實話。哪知他如此油鹽不進,又或者是……城府太深。

可是激怒沈如山的原因,她無法說。

眼看着他面上神情越發冷肅。任她理由說得再充分,他若是非要和她計較,那她又該怎麽辦呢?

沈芙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沉默了一會兒。

“這事我有錯,您要和我計較,我也無話可說。可是……”手指絞了絞,她的聲音帶上了些無法言喻的委屈與難過,“我在沈家其實過得一點也不好,三妹妹總是為難于我,對我說盡各種難聽刻薄的話,多次嘲諷與羞辱。我确實沒忍住,借了你的名頭教訓了她一下。我在沈家本卑下,可我現在是你的妻子了,世子殿下也要為此責罰我嗎?”

她擡起頭,直直地望着他,滾燙的眼淚随之落下來。

掉的仿似不是眼淚,而是她在沈家這麽多年受盡的苦楚。

眼眶紅透,連眼睫都濕了,濕透的杏眸如春水般溫軟,看着楚楚可憐。

燕瞻看她掉下來眼淚,眉頭皺了皺。

面色不知為何有些冷。

沈芙慢慢垂下濕透的眼睫。

“我在沈家過得艱難,又不招你喜歡,嫁進王府後謹小慎微,盡量不給你添麻煩,不礙你的眼。你讓我安分守己,我欲盡力做到,所以剛才才沒刻意提起。你放心,以後我再不敢隐瞞。所以……”她低泣了一聲,聲音更凄軟了。換了稱呼,帶着些許懇求,“夫君,你能不能原諒我?”

她擡着頭,令人一眼就望見了通紅的眼,布着薄薄的淚光,一眨不眨眼巴巴地望着他。

燕瞻一早就知她在沈家拿他的名頭做了什麽,其實并不在意。等她上了馬車依然安坐好似什麽也沒發生,這讓燕瞻忽然想起新婚夜她那膽小懦弱的模樣,與她在沈家後院做的事,倒是天壤之別了。

他确實有心借此事試探,卻未曾料到,她與沈家的關系已經不僅僅是“不融洽”可言。

而這膽子……也真是算不得多大。

“……”

燕瞻突然沒有了逼問的興致,“行了,我從頭到尾有說過一句要責罰你的話嗎?”

沈芙眼睫頓時顫了顫,吸了吸鼻子搖頭:“沒有。”

“你在沈家的事我懶得管,但下次若再敢隐瞞——”

他淡聲道。

沈芙又似被吓了一跳,連忙道:“我再不會了。”

心裏暗忖他的話,聽上去,她借他名頭生事他好像并不在意,重要的反而是她的隐瞞。

其實她這個人最聽話了,一吓唬就認錯。

見他不再計較,眼睛當即彎了彎:“夫君寬宥,我實感激不盡。以後沈家事我自己會處理好,不敢再給你添麻煩。”

燕瞻看了眼她挂在下巴上晶瑩的淚珠,還要落不落的,眼尾卻都揚起來了。

“……”

再懶得看,他起身徑直離開,撩開車簾,又忽然停下,輕哂一句:“你的眼淚,倒是比天上落雨還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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