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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事實上不說安王府, 就是大半個京城恐怕都在他的掌控下,他能察覺到她的隐瞞并不奇怪。
只是讓她煩惱的是,她好像是徹底惹他不悅了。
不是那種初見的陌生森冷, 而是那種不願看她一眼的漠視。
漠視便漠視了, 沈芙又不是沒經歷過, 也并不在意。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只是在婆母問她的時候,她有點不知道怎麽解釋。
兒子兒媳同房,安王妃樂見其成, 甚至也可以說得上高興了。
畢竟兒子兒媳能和睦一些, 她也安心。
安王妃雖看不出自己兒子有多喜歡沈芙,但既然同房,那就是不厭惡了。
這兩日兩個孩子一如既往地來給她請安,燕瞻面上看不出有什麽不快的, 兒媳也很是溫和尊敬。安王妃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之間的不對勁。
特別是, 她這個兒媳這幾天看着頗有些怯弱或者是心虛的樣子。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陪着安王妃用完了早膳,燕瞻道軍中還有事, 便離開了。
沈芙還穩穩坐着, 喝着一碗蜜花羹。
安王妃等她喝完了,才問:“你與世子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麽不快?”
沈芙喝了口蜜花羹, 聽到安王妃這樣問, 頓時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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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調羹,擡起頭如實道:“是兒媳做了令夫君不高興的事, 是我的錯。”
安王妃也沒有追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若那麽好說出口,也不會等到她問了。
“夫妻之間有什麽錯不錯的, 若是你的問題,你解釋一番, 再低個頭也就罷了。”
沈芙抿了抿唇:“我……就算低頭,以夫君的性子,也沒什麽用吧。”
低頭,也得對對她有不忍之心的人低才有用。
燕瞻很明顯,不會有這種東西。
“那我就不知道了。”安王妃閑适地站起身,“但有的事不去做是永遠不知道結果的。”
……
從昭華堂出來。
其實燕瞻的漠視對她沒什麽影響,她的一點愧疚也只限于自己确實利用了他的字,又對他說了謊。
只是如今婆母也知道了,她似乎也不好什麽都不做。
低頭什麽的,對沈芙來說,還真不是難事。
如果低頭有用的話,她可以低一百個頭。
回到問梧院,碰巧見到他從書房出來,沈芙見狀連忙上前走到他身前:“夫君,可聽我一言?”
燕瞻停下腳步,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表情看着好像在說她又能說出什麽。
沈芙見他停下,舔了舔唇角誠懇道:“之前的事,确實是我做錯了,瞞着你亦是我不對。我知道你身居高位,一舉一動都會有很大的影響,請你放心,以後我絕不會做下此事,也定然不會将你的字再送他人。”
她眼眸睜得真摯:“如此,能否請夫君別再生氣了?”
沈芙每一字都說得真心,認錯也很是有誠意。
可偏偏該說的,一字未提。
燕瞻忽然走近了一步,身上的壓迫感讓沈芙忍不住退步,只強行讓自己站住了。
“等你真的想清楚了該與我說些什麽,”燕瞻低下頭,眼眸淡漠無波,長指落在她下巴,明明沒有用力,卻令人心悸。他話音很慢,“再來找我。”
很快,他擡起頭,再沒給沈芙一個眼神,徑直離開。
……
他一貫是忙的,有時候忙起來幾天不回王府都是常事。
晚上沈芙睡覺的時候,看了下時辰,已經挺晚了也沒見到他的身影,便知道他今日不會回來了。
也沒多想,蓋上被子自顧自睡下。
——
按照游僧的指示,燕瞻讓人找到了文氏全族埋骨之地。
當年昭仁太子被刺殺,後查出文尚書有通敵之嫌。
承正帝判參與謀害昭仁太子的文氏全族流放三千裏,卻不料中途文氏全族被刺殺,不知所蹤。
歷經多時,燕瞻在濟陽找到文氏屍骨,耗費多時,一一驗證,終于得知這屍骨還少一具。
這也意味着,文氏,恐怕還有人活着。
據說文氏是被一夥山匪劫殺,包括當時羁押的士兵,全都沒有放過。殺人之後,那所山匪逃之夭夭,再不見蹤跡。
但,燕瞻要查,天涯海角也能查到。
……
血腥陰森的牢房裏。
刑架上鐵鏈綁着一個人,中等身材,臉上有一塊兇神惡煞的疤,在被沾了鹽水和鑲了鉚釘的鞭子抽打幾下後連連哭嚎哀求,涕泗橫流。
燕瞻置若罔聞。
青玄遞來泡好的茶,燕瞻接過來低頭輕啜一口,怡然從容。
“啊啊啊啊啊疼死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啊……當年都是大哥鼓動我們去殺的……”那人鬼哭狼嚎,一個勁兒的求饒,“大哥死了,我也不知道為,為什麽要刺殺那群流犯……”
燕瞻:“繼續。”
“沒了……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啊!!!”又受了幾重鞭的匪徒哭得面目扭曲,尿了褲子。一股腥躁的味道頓時傳來。
燕瞻放下茶盞,擡眼冷漠道:“我是說,繼續打!直到他想起來什麽為止。”
擡腿便要離開這惡臭的刑房。
“我,我想起來了!”那匪徒忽然哭着大叫。
燕瞻腳步一頓,轉過身。擡了擡手,侍衛的鞭子停下。
那匪徒重重喘了一口氣,被打得渾身是血,磕磕巴巴地說,“我記得那群流犯一共有十幾個人,其中一個年輕女子被兩個老的保護在身後,沒被殺死,滾落懸崖了,……當時我們趕得急,也沒去檢查,也不知道那女的死沒死……”
燕瞻:“那懸崖在何處。”
匪徒涕泗橫流:“濟陽縣城幾十裏外,打聽一下都知道。我,我都說了,再沒有什麽可,求求官老爺留我一命吧!!!”
燕瞻重新擡腿走出去。
“那就留你一具全屍。”
“啊!!!”背後傳來慘烈的叫聲,很快,就戛然而止。
燕瞻目不斜視,直接離開刑房。
——
春闱這天也是晴朗的天氣。
科考的舉子全部進入考場以後,厚重朱紅大門重重關上。
守衛高呼:“大門已關,考試期間閑人避讓,若有不軌者,嚴懲不貸。”
家中送考的人也漸漸散去。
考場中,每個學生都只在一小格房間裏,會試一共九天,每天三場,考試期間,所有舉子吃喝拉撒全在裏面。
卷子發下,很快衆人便提筆做答。沈如山也提起了筆,一開始還能安心答題,可是這段時日他吃不下,睡不好,精神本就不濟,更別提專心看書了。
長達十幾日的忐忑害怕惶恐,将沈如山的精氣神似乎都耗盡了。越寫,他額頭上的汗珠越大,完全無法靜下心。
一滴墨水直直砸向卷面,毀了他剛剛寫好的答案。
……
考試時間似乎一閃而過,很快就結束了。
沈如山一出考場,就看見柳氏和沈蘭都來接他。
沈蘭率先關心地問:“大哥考得怎麽樣?”
沈如山強撐着笑了笑:“放心,該答的我都答了,沒有意外,肯定能中的。”
柳氏也滿意地笑着點了點頭。
回去之後,沈家全家又特意給沈如山擺了一桌宴席,恭喜他考完。
這樣的熱鬧,沈芙自然是沒有去參與的。
但她也沒閑着,在府中燒香呢。至于求的是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春闱放榜的日子很快到來。
倒是不巧,今日下了很大的雨。但即便如此放榜告示前還是擠了一大堆看榜的人,偶爾擁擠的人群中傳來石破天驚的一句驚呼:“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
今日的雨沈芙倒是一點也不讨厭,坐在窗前看了好一會兒。
這時候方嬷嬷腳步匆匆走來,滿面笑容:“我打發人去看了,都說沒看見沈如山的名字,應是落榜了!”
沈芙轉過臉來,臉上立刻露出了笑意:“落榜了?那倒是不出意料了。”
也不虧她之前浪費的銀子。
她站起身心情十分好,晚上還讓下人多加了兩個菜。
而另外一邊的沈家,卻是一片愁雲慘淡。
沈無庸氣得吹胡子瞪眼,在廳中走來走去:“你不是說答得很有把握?怎麽會沒有考中?!”
沈如山一臉失意:“兒子确實很有把握,不敢說能上前幾名,到考上是很有把握的,沒成想竟然會落榜。連兒子自己都想不通!”說着臉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因為落榜,他整個人看着都有些頹了,不複之前意氣風發的模樣。
沈蕙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了,大多時候她也只是為了不讓外人察覺在裝而已。
見自己哥哥低落,她出聲勸解沈無庸:“父親,大哥也還年輕,就算這次沒考上,以他的天賦,下次再考也就是了。”
沈蘭也幫着搭腔替沈如山說好話:“對啊,大哥書讀得那麽好,連蒼山書院的夫子都誇呢。那種考幾十年的都有,我想以大哥的本事,下次一定考得上。這次大哥都能落榜,誰知道裏面有什麽……”話到此,隐下未說出口。
可誰不知道沈蘭的意思。
這科舉,看得是實力,同樣也看運氣,看背後的勢力。每一屆的科舉都不幹淨,舞弊替代之事頻頻發生。
今年想必也不外如是。
沈如山害怕沈無庸責罰,也不動聲色道:“我倒是聽幾個同窗說過,有幾個家中頗有勢力的,考試前去拜訪過主考官……”
沈無庸聽罷,也消了一半的怒氣。
也罷,沒考上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見沈無庸消了些氣,沈如山也稍稍安下了心。
就在這個時候,去外面打聽消息的柳氏走進來笑着說:“我倒是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聽說今年科考查出了有人作弊,上面震怒,下令統一徹查考生。無論是考中的還是沒考中的,查出舞弊者,永久削除考試資格。當然,”柳氏的笑容更深了,看着沈如山道,“如果是考中被替代的,也會恢複其名次!”
“太好了!”沈蘭第一個歡呼,“那這一查,說不定哥哥真的考中了,只是被人替代了成績!”
沈蕙也覺得有道理。她也相信以沈如山的才學不會考不上,定然是被別人替了成績。
全家人都很高興,唯獨沈如山放在袖中的手指僵住了。
竟然還要徹查所有考生……那若是查出來,他就完了……
柳氏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兒子面上有一絲的不對勁。
——
趁着燕瞻休沐,沈芙特意讓小廚房熬了碗沒放糖的紅豆蓮子羹,讓青蘆送到書房。
過了好一會兒青蘆又原樣端回來了,一口沒動。
沈芙問:“世子不喝?”
青蘆搖了搖頭:“奴婢沒見到人,世子不在書房。”
他明明休沐在家,怎麽會不在書房?
沈芙摸了摸鼻子,見那碗沒動的蓮子羹還冒着熱氣,不想浪費了,便端過來自己喝下。
只是心裏有些無奈,她甜湯也送了,頭也低了,他還要生氣到什麽時候?
其他的,她也做不了什麽了。
喝完了紅豆蓮子羹,沈芙搖搖頭,不再多想,正拿起今天送來的賬目要看。忽然方嬷嬷腳步匆匆走進來道:“老太太遣了人來了,讓你立刻回沈家一趟。”
沈芙擡起頭,有些意外。沈如山落榜,沈家這個時候一片愁雲慘淡,怎麽會突然讓她回去?
不過,回去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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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芙起身,和方嬷嬷道:“那就走一趟吧。”看看沈如山,還能做出什麽醜事。
這個時候讓她回沈家,不用多猜,也知道一定和老太太那個寶貝大孫子有關了。
……
來到沈家,表面上看着依然一片祥和,與往常沒有什麽區別。連柳氏嘴角的笑容也與之前一般恰到好處。
“也不知祖母忽然喚我有什麽事?”沈芙問柳氏。
柳氏道:“應是你祖母想你了,想你嫁入王府這麽久不歸家,老太太惦記着你呢。”
沈芙笑了笑,沒說話。
進了善和堂,老太太穿着一身深檀色的比甲,手上戴着一串光滑的佛珠。老太太念經拜佛十多年了,自沈老太爺去世後更加虔誠。一個原本鄉下的老婆子,有了權勢之後,便自持身份尊貴,做貴族打扮,處處彰顯氣派。
見到沈芙進來,沈老夫人慢慢睜開眼,渾濁又精明的眼珠在沈芙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才平靜道:“來了?”
沈芙恭敬地上前請安:“孫女見過祖母,祖母安康。得知祖母要見孫女,孫女特意帶了些糕點孝敬祖母。”
青蘆提上盒子打開,是一個裝滿的八寶攢盒,并一些濟陽進貢上來的特産,有花生,桔子等。
沈家是濟陽鄉下出身,離開濟陽許多年,很久沒吃到家鄉的東西了。若是一般人,見到這些家鄉的特産只怕是高興不已,可惜對于沈老夫人來說,原先鄉下低賤的時光,是她最厭惡不願意提及的。
看到這些,臉色已經隐隐沉了下來。卻因為是沈芙的“一片孝心”,終究不好開口發作。
“放下吧。”沈老夫人随意說了句。
沈芙這才在椅子上坐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就聽到上首的沈老夫人道:“你如今出手這樣闊綽,可見在安王府過得好了。”
沈芙沒說話。
老太太又繼續道:“一家子兄弟姐妹,現在也就是你過得好些,總不好這樣自私,眼睜睜就看着家中姊妹受苦。沈家養育你十幾年,你要是有些良心,就該幫襯幫襯家裏,這樣說出去,人人才都稱頌你有孝心了,祖母也要贊你。”
聽老太太說完,沈芙恭敬回道:“祖母這說的是哪裏話,不消您說,若我有這個能力,自然會幫襯家裏的。”
柳氏笑着接話:“是啊娘,芙兒是個孝順孩子,這點小事自然是會幫忙的。”
沈芙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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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老太太出來,背後實際都是柳氏出的主意。
柳氏本就是老太太娘家的外甥女,閨中時就經常來沈家,很得沈老太太歡心,兩人自是通一根腸子的。
“嗯,”沈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嚴肅道,“沈家精心教養你許多年,量你也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徒。今日祖母叫你來,也就是請你辦一樁小事,想必你是無有不應的。”
“祖母請說。”
沈老夫人:“你應也聽說了你的大哥落榜的事了。你大哥你是知道的,天資奇高,所有夫子沒有不誇的,怎麽可能連考兩次不中?還不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見你父親官職微小,定是私下偷換了你大哥的卷子,如今不都在查科舉舞弊?依我看,這科舉裏面渾得很,查又能查出什麽來?你如今是世子妃了,定是能為你大哥做主。你大哥在科考中受了委屈,我想也不必再考了,你直接央求世子給你哥哥在軍中安排個官職就好!”
“這樣對你也有好處。依你哥哥的才能,進了軍營定是大放異彩,于你臉上也是有光。安王府豈不是更看重你?”
沈老夫人一番話說得可真是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不說軍中的官不是那麽好當的,就沈如山那風一吹就倒的羸弱身材,還能為她争什麽光?
簡直是可笑。
可老太太先先是以孝道壓制,又以養育之恩威脅,如此一來沈芙若是不答應就是背上不孝的罪名了。
“祖母都發了話,我豈敢不聽?”沈芙說完低下頭,語氣變得為難起來,“大哥落榜我亦是心焦不已,嘆上天不公。若是能為大哥謀求個一官半職,也不必他再去考什麽科舉了……只是……”
沈老夫人:“只是什麽?”
沈芙很是挫敗地嘆了一口氣:“只是我在夫君面前,并無這樣的臉面,能讓他給大哥謀個官啊。”
“胡說!”沈老夫人頓時怒了,“你嫁進王府一年多了,就這麽一點小事你怎麽可能辦不到?我看你推三阻四就是忘恩負義,你自己看看,滿天下哪裏有你這等不忠不孝,忤逆長輩的小輩?”
見沈芙不答應,沈老太太冷笑了一聲:“你如此不孝,我倒要看看若是這樣的名聲傳出去,滿京城的達官貴人會怎麽看你?你還能不能安坐這個世子妃之位?!”
大慶重孝,忤逆長輩是重罪。
她這話便是直接要以不孝的罪名威脅沈芙了。
老太太見沈芙不說話,語氣更加嚴厲和得意:“你今天就是辦也得辦,不辦也得——”
忽然“砰”地一聲傳來,沈芙面無表情将茶盞重重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吓得老太太剩下的話音頓時堵在喉嚨裏,一口氣都有些上不來,手指顫抖地指向沈芙:“你,你想翻天了?!!”
柳氏慌忙上前扶住老太太,拍着她的後背幫她順氣,不快地看着沈芙:“你這樣吓你祖母,你想幹什麽?!”
沈芙這才慢條斯理地站起來。
“祖母吓到了?那可真是孫女的不是了。可是祖母為難于我,我是真的做不到。反應一時過于激烈了。”她疑惑道,“我不明白什麽叫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我若就是不辦呢?”
“你——”沈老夫人怒目指向沈芙,“你這個不孝的低賤庶女,我要去告官,告訴天下人你忤逆長輩!”
沈芙卻笑了:“不孝?祖母,我現在還站着好好和您說話,就已經很是孝順了。什麽沈家對我恩重如山,您不要讓我撕破您虛僞無恥的臉皮,說更難聽的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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