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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他轉過身來靜靜地打量她的臉, 濕潤澄澈的杏眸,小巧挺翹的鼻頭,以及飽滿靡軟的紅唇, 确實很像一支鮮妍初綻的海棠, 只是這朵海棠上是帶着清透露珠的。

亮如新月, 嫩如垂柳,她确實是漂亮得不可一世。可她眼睛瞪得圓圓的,很是無辜的模樣, 全身上下有哪一點和風情沾邊?又哪裏和狐媚子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你麽?”燕瞻好整以暇地反問了一句。

沈芙眨了眨眼, 又努力停起胸膛讓自己顯得底氣十足:“就是我!哪句話說得不對了?”

“狐媚子你稱不上,将我迷的神魂颠倒……”燕瞻頓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更是笑話。”

那語氣雖淡, 但聽上去頗有一種沈芙在異想天開的意味。

沈芙:“……”

她就是随口找個話題說說嘛。

聳了聳鼻子, 沈芙不滿地小聲“哼”了一下。

燕瞻忽然又道:“看你活蹦亂跳的樣子,想來身體已經大好了。”

“嗯嗯。”沈芙連忙張開手臂展示了一下, “身體已經完全好了, 一點小毛病都沒有。”

“那就好。”燕瞻點點頭,薄唇微勾, 輕描淡寫丢下一句, “那麽,晚上再來找你算賬。”

沈芙:……

一句話, 成功讓沈芙喪失了對晚上的所有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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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夫人的哭訴信送去了安王府大半日, 最後只得到安王府下人送來一些金銀回贈,其他的便沒有了。

安王沒提要如何懲罰沈芙的‘不孝’, 更沒提要替沈無庸官複原職的事。

沈無庸收到王府下人一并送來的一封信,看完後整個人臉色都白了。

沈老夫人不識字, 問沈無庸信上都寫了些什麽。沈無庸立即下意識否認,見到沈老夫人不解的目光又慢慢平下心緒,盡量平靜地回:“只說他都知道了,贈些金銀給您予以寬慰。”

沈老夫人精目一瞪:“就只是如此?”

“就只是如此!”

老太太整個人都癱坐下來,心想,安王爺連此事都不為她沈家做主,想必是這些年救命的情分早已經磨完了。

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好幾歲。

沈無庸背過身小心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兵部尚書左征曾邀請太仆寺的衆多同僚一起喝酒,他也去過幾次,說了些許讨好的話。安王府一貫中立只忠于陛下,這事沈無庸不是不知道,只是太子殿下有意拉攏,他也不好嚴詞拒絕。他自以為瞞得天衣無縫,沒成想安王爺連這都查了出來。

想到這裏,沈無庸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他不過就是和太子手下的人喝了幾次酒而已,這安王府就如此翻臉無情,竟不給他一條活路!分明是安王爺不想再庇佑沈家了!

加之有那庶女撺掇,以後沈家的境況只會越來越糟!

暮色四合之際,沈無庸将那封信燒成灰燼,面色重重放了下來,心中思索着該怎麽辦是好。

……

另外一邊,沈芙的情況也不太好。

燕瞻留下那句話後就去了軍營,只留下沈芙一個人在原地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剛才在昭華堂的時候,他說出那句“她只是拒絕了替沈如山謀官的要求而已”沈芙就明白,他雖然什麽都沒問,但其實什麽都清楚。

想也知道,用的都是王府的人,他若有心,事情十之七八定能知曉。

她沒有自己的人,所以籌謀只能帶上王府的侍衛保證安全,這實在是沒有辦法。

只是上次她在軍營已經與他說了,她所做一切都是與沈家的恩怨,絕不會牽連王府。而此後他也再沒有問過她沈家的事情。

可是為什麽突然又要找她算賬呢?

算什麽帳呢?沈芙左思右想不太明白。

她最近也沒做什麽令他不快的事情。除了那天雨夜,她故意裝柔弱去向他告狀,可是那天晚上他明明什麽也沒問,分明就是看出了她的‘裝委屈’也沒有拆穿,還是替她找沈無庸算了賬。

唯獨有一件……她覺得他不會在意的事,沒與他說。

沈芙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一時也靜不下來。

她現在的狀态就很像是要臨時被先生抽查功課,又不知道先生會查些什麽的學生,焦躁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方嬷嬷腦袋都被她轉暈了,拿了塊蜜豆糕喂給她叫她坐下來吃。

沈芙如今是吃的心情都沒有了。

她不知道別的夫妻是怎麽樣的,但是她嫁的這個冷面丈夫不像丈夫,像是時刻要抽查她功課打她手板的先生!實在是太有壓迫感了!

沈芙走來走去有些熱了,便脫掉了身上的外衣。方嬷嬷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她脫掉衣服就擔憂地上前要她重新披上:“哎喲我的小祖宗,這個時節夜裏還涼的很,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小心着涼生病了!”

“生病”兩個字進入沈芙耳膜,讓她眼睛頓時一亮。

……

夜色深濃,一輪圓月高高挂在夜空,灑下如紗似水一般的月光。

燕瞻踏着月色進了院子,就見一婢女腳步匆匆端着一盆熱水進了房間。

燕瞻神色動了動,不知道她又在鬧什麽幺蛾子。

捏了捏酸疼的眉骨,擡腿進了房間。

春意漸濃,天氣也越來越熱了,房間裏卻忽然又放了幾個炭盆,燭光明亮,整個屋子裏暖融融的。

燕瞻一進去,就看見兩個婢女圍在床前,正拿着熱帕子往沈芙額頭上擦着。見燕瞻回來了,沈芙捂着嘴巴咳嗽了一聲,面色蒼白艱難地坐起來:“夫君回來了?我不小受了風寒,有些冷,夫君別見怪。”

又十分貼心地說:“怕風寒傳染給你,要不然你今日就去別的屋子睡吧。”說完又咳嗽了兩聲。

看上去極為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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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燕瞻讓下人準備好衣裳,丢下這兩字便去了浴房。

沈芙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眨了眨眼。

又讓青蘆把那熱帕子拿開一點,實在是太熱了。

方嬷嬷見世子無動于衷的模樣,來到沈芙耳邊小聲問:“你這樣裝病有用麽?會不會被世子給瞧出來?”而且依她看,芙兒這裝病裝得着實有些拙劣了。

“會。”

下一刻就聽沈芙肯定道。

方嬷嬷:“……”既然會被看出來她還裝什麽病啊?

沈芙當然知道自己蹩腳的演技會被他看出來,只是她至少得試探一下也好心裏有個底。若是她裝病他就能揭過,說明他的怒火不重,若是她裝病他也不給她臺階下,說明……她得再好好想想辦法。

唉……明明有個好婆母,本以為從此如魚得水,怎麽就攤上個這麽無情嚴酷,難以忽悠的丈夫呢。

這何嘗不是一種命苦!

沒過一會兒燕瞻洗完澡就從浴房出來了,身上還帶着薄薄水汽,水珠落在衣領上泅出一片濕濡的痕跡。

步伐閑适從容,不急不緩,壓根沒有去別的房間就寝的意思。

沈芙見他出來,連忙又躺了下去,還捂着嘴巴咳嗽了兩下,面朝床裏不看他。

在咳嗽聲中,耳邊摻雜着他沉穩的腳步聲,一點一點走近。忽然身前的床帳被人一手勾起,身旁床鋪微微下陷,有人坐了下來。

沈芙愁得眉頭都打結了,又不敢說話。

一只寬大的手掌忽然摸上了她的額頭,接着燕瞻不辨情緒的聲音自上傳來:“嗯,是有些熱了,受了風寒不是小事,這樣,我現在讓人尋個郎中過來——”

話沒說完,沈芙一骨碌就利落地爬了起來坐好。

燕瞻看她動作這麽靈敏,扯了扯嘴角:“這是病又好了?”

沈芙擁着薄被,紅唇有些不滿地嘟了嘟,小聲道:“我怎會不知道裝病不好,容易被人發覺,特別是夫君這樣敏銳的人,自然是瞞不過的。只是我都這樣了,你就不能給我一個臺階麽?幹什麽非要拆穿我!”

燕瞻似是氣笑了:“這麽說你裝病不成倒變成我的錯了?”

沈芙有些害怕地低了低頭,聲音更小了:“……我沒有這麽說。”

“而且我也不是完全裝病,”沈芙先是摸了摸自己已經完好如初的臉頰,“我臉上的傷好不容易好了,今日又差點被公爹重罰,實則是心裏已經受到了很大了驚吓,感覺心口也有點疼。”

她落下的青絲環繞在薄弱的肩頭,下巴尖尖,皮膚瑩白,看着我見猶憐。

她說得這樣可憐兮兮的,可是燕瞻臉上似乎也沒有一點動容的跡象,甚至用了幾分力拉開了她握上來的纖白柔弱無骨的手。

在沈芙眼巴巴的注視下,他慢條斯理一點一點拉開了她的袖子。

兩邊的床帳已經被勾起,明亮的燭光照進來,清晰地照出了沈芙手臂上那道手指大小的傷疤。

沈芙還來不及心虛,就聽到燕瞻無甚情緒問:“那這裏呢,這裏疼不疼呢?”

沈芙目光一縮,沒有說話。

燕瞻忽然冷笑了一聲,目光沉沉:“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是該說你膽子大還是魯莽輕率,為了一個沈如山,拿自己的命去博。若他那日找的殺手身手高強一些,傷的——”

燕瞻丢下她的手臂,嗓音愈冷:“可就不止是你的手臂了!”

他俯身一點一點靠近她的臉,深邃的眼中似乎是帶着薄怒的:“我不是歆寧,沒有那麽好欺哄。你要做就要做得天衣無縫,要瞞我就要瞞得滴水不漏,而不是處處都是破綻!”

沈芙抿了抿唇。

似是被吓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縮了縮。

果然是這件事。

她傷了自己便罷,主要是她差點還牽連了歆寧,這讓他如何不怒?

事實上,沈芙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怒氣了。她早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住,她哄騙歆寧上山做她的見證人也不算善良,甚至可以說心機用甚,她都不否認。

房間裏的炭盆被撤走了,揭開了沈芙并沒有傷寒的真相。

婢女們連帶着方嬷嬷也趕緊退下,門從外面緊緊關上,房間裏只剩一片壓抑的寂靜。

沈芙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蜷了蜷,聲音已不再顯得可憐,而是帶着一抹難堪:“我只是不願意告訴你,并不是要瞞你,不然怎麽會帶上王府的侍衛。”

“我知你嫌我計劃不夠周密,設計錯漏百出,差點連累了歆寧。”沈芙頓了頓,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自己沒有故意想哭的,眼淚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只她低着頭沒讓燕瞻看見。

真正難堪的眼淚,是不欲外人知曉的。

眼睫眨了眨,緩了緩她才繼續說,“可我沒有夫君的算無遺策,心思缜密。我這樣做不是因為我想,而是因為我的能力就到此為止了。”當時若有危險,她能做到的,就是一定保護歆寧不會受到傷害。

她也知以身為餌有危險,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可是她沒有其他辦法再引沈如山上鈎,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低低的聲音聽着像是“忏悔”,又聽着有些甕甕的,不知道是什麽情緒。

沈芙眨了眨眼睛,讓淚珠幹淨落下。情緒很快恢複後,吸了吸鼻子又打起了精神,擡起頭想抱着燕瞻的手臂撒嬌求饒,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一時間擡得太猛了還是其他的原因,腦海中忽然一陣天旋地轉,來不及推開他,沈芙“嘔”了一聲直接吐到了燕瞻腿上。

燕瞻:“……”

沈芙吐完後心虛又柔弱地捂住自己的嘴,原本只是裝病的小臉上帶了一絲的蒼白,眉間輕蹙似還是有些不舒服,又因為吐到了燕瞻身上神情看上如怯怯的。

“我……不是故意的。”

燕瞻沒有管身上的那灘嘔吐之物,眉頭緊鎖地看着她,似要查看她哪裏難受:“我又沒說要罰你,你吐什麽?”

沈芙吐完以後肚子還是很不舒服,喉嚨間總有嘔意,又見他逼問,一時間也顧不得害怕了,頓時不高興地反駁他:“我才不是裝的!”

說完以後又忍不住,身體趴在床沿難受地嘔了起來。

“都怪你吓唬我嗚嗚……”

這次是真的難受地哭了。

燕瞻臉都黑了,轉頭看向門外,淡聲道:“叫太醫。”

……

深濃的夜色裏,問梧院裏卻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下人端着熱水進來擦地。

動靜大的連安王妃那邊都驚動了,派了人過來詢問。

而此時的“罪魁禍首”沈芙正無力地靠在軟枕上,吐了好幾次後整張小臉慘白,眼尾都是未幹的淚水。

伸着一只手臂正讓太醫把脈。

房間裏沒人發出聲音,很是寂靜。只見胡子發白的周太醫手指仔細地摸着沈芙的脈,表情帶着些許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确定了,收回手笑容可掬地對着燕瞻以及沈芙恭賀:“恭喜世子,世子妃這是有孕了!”

只因月份不大,他才多把了一會兒确認。但這脈确為喜脈無疑。

沈芙正拍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咽下那湧上來的嘔意,聞言手一頓,頓時睜大了眼睛:“有孕了?”她還以為是自己晚上吃了什麽不幹淨的食物。

周太醫肯定道:“正是!”

站在一旁的方嬷嬷頓時喜笑顏開,果然是有孕了!她早就察覺到芙兒這個月的月事還沒來,只是看她又沒有其他反應,也不敢确定,沒想到真的是懷了。太好了!

太好了!

這也是沈芙腦海裏第一時間的想法!

她真是厲害,也沒和燕瞻圓房幾次,就有孕了?!等生下了孩子地位自然就穩固了,她也不必時時刻刻還要讨好他了!管他高不高興呢!

沈芙笑得眼眸彎彎,感覺自己都不想吐了!

心情大好。

燕瞻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出聲道:“多謝周太醫,來人,送太醫回去。”

周太醫走後,金嬷嬷也喜笑顏開地對着燕瞻和沈芙恭喜,接着說:“老奴這便去告訴王爺王妃這個好消息!”

燕瞻應聲:“去吧。”

“是。”

因着沈芙有孕,伺候的下人更加小心了,端了一盞剛熬好的參湯進來,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燕瞻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寝衣,來到床邊坐下。深邃的眼眸中光影深深,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倒是能幹了。”

他們才圓房多久,她竟然有孕了。

沈芙見他神色好似沒有了剛才那樣的冷厲危險,心想男人應該都是喜歡孩子的,她如今懷了孕,不就有了免死金牌了麽,他還怎麽教訓她?

不過她這個人,也慣會給人臺階下的。

眨了眨眼,她笑眯眯地撲進燕瞻懷裏,眼睛彎成了一彎月牙,眼下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是以說話也不忌起來:“是夫君能幹才對!我看過那本春.宮詳解,你每次都進得太深了所以才利于受——唔!”

話沒說完,就被燕瞻沒好氣地捂住了嘴。

“閉嘴!”

沈芙無辜地眨了眨眼:“……”

這也不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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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芙努力從他的掌心下鑽出來,不說就不說吧。

只趁着這個機會,沈芙又得寸進尺了一些,摟住他的脖子,有些得意道:“那我都有孕了,夫君可不能再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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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瞻聽她一改心虛氣弱,語氣很是理直氣壯。扯了扯唇角,“你現在倒是有恃無恐了!拿自己的身體為誘餌,不該吓唬吓唬麽?”

看吧,他自己都承認了,他就是故意吓她的。

他這樣狠厲的人沉下臉,別說是她,任誰也是吓不住的!

不過她現在倒是不太怕了。

他不看在她的面子上,總要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男人嘛,總是對傳宗接代有執念的。

看他面色還有些冷,沈芙低頭“吧唧”一聲親了親他的唇瓣,非常誠懇地說:

“我知我做事魯莽了些,還利用了單純的歆寧。夫君生氣也是應該的。這樣吧,就罰我……給夫君生個孩子吧,行麽?”

燕瞻:“……”

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神色自若,笑眼彎彎,誠然覺得自己的提議好極了。

而燕瞻大概确實也拿她的厚顏沒辦法,終于似氣笑了一般點點頭:“行,你說了算。”

沈芙笑容更加明媚了。

鬧了這麽久,時間不早了。沈芙的精神确實也已經十分疲憊,被燕瞻放下後,喝了盞參湯很快睡下。

只是陷入夢裏之前沈芙忽然又迷迷糊糊想起她剛剛親他的時候,吐完都沒漱口。

額……算了,惡心的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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