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哄

第12章 哄

姜閑帶着榮少錦往自己院子去。

原本他補了一覺,起來還算精神。可剛才又站又跪,一番折騰下來,疲憊感再次湧上,尤其腰酸痛得厲害。

姜閑扶着雲雁走得慢,榮少錦就默默跟在旁邊,陪着小步小步地走。

他不說話,姜閑身上不适,也樂得少說幾句,只在心裏尋思自己的。

剛才榮少錦相當于和姜德挑明了說,工部尚書那個位子才是真正給姜家的“聘禮”。而剛才招搖過市擡進來所有的東西,送嫁妝的時候都要一樣不少地送回去。

姜閑前兩天和姜德談過,原本已經把那份聘禮當成了自己的囊中物。現在榮少錦卻要全收回去,他不得不重新對自己的後續安排進行調整。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回到姜閑的院子,進到屋中。

姜閑正要往桌邊椅子走,卻被榮少錦叫住。

榮少錦:“剛才站了那麽久,你累了就先到床上躺着,也不妨礙說話。”

一邊說,目光還一邊掃過姜閑的腰,明顯已經看出姜閑腰不舒服。

姜閑看他一眼,也沒猶豫,直接讓雲雁把自己扶進卧房。既然能不委屈自己遷就對方,當然是讓自己舒服更重要。

榮少錦跟進去坐在桌旁,讓花清将懷中兩個匣子放下,就打發他到外面院子等。

雲雁伺候姜閑在床上靠着軟枕側躺好,再過來倒杯茶端給榮少錦。

榮少錦接過,目光掃過他,又看看姜閑,不作聲地低頭喝茶。

姜閑會意,對雲雁道:“你出去吧,把門關上。”

雲雁有點憂心地偷偷瞥一眼榮少錦,退出房去。

外間關門聲傳來,榮少錦才放下茶杯,卻是站起身,将剛才帶來的兩個匣子拿到姜閑床上,自己也搬凳子坐到床邊。

姜閑見那兩個一掌多長的匣子還雕着花,一看就是送禮用的,問道:“這也是開陽侯的聘禮?”

榮少錦眉頭不自覺地一蹙:“叫我名字就行。”

姜閑詫異地眨下眼,随即笑着應聲好。

榮少錦一邊打開匣子,一邊說:“這些不在禮單之上,你拿着用。”

第一個匣子,裏面是擺着一塊羊脂玉雙魚玉佩,一支琉璃發簪,和一只白瓷小瓶。

哪怕姜閑沒見過多少寶貝,也能從玉佩和發簪的色彩、光澤、柔潤以及雕工上看出,都是價值不斐的上好物件。而且……

姜閑視線轉到榮少錦腰間,那裏挂着一塊和盒中那塊一模一樣的雙魚玉佩,顯然是一對。

榮少錦再打開第二個匣子,裏面整齊地擺放着兩排小銀錠,下面還壓着銀票,縫隙間還撒着碎銀。

姜閑目測了下,銀錠有一百兩,碎銀估計有個二十兩左右。

榮少錦:“除去碎銀,這裏有五百兩,需要什麽你就買。我爹娘不能在京久留,十天後我們成婚。期間若是不夠花,你派人到長公主府說一聲,我給你送來。”

姜閑這回是真吃驚了,不解地看着榮少錦。

榮少錦眼中現出點愧疚:“我了解過你在華澤縣的情況,你在這裏應當是不太自在,手頭有銀子才方便。不過別拿去賭了,十賭九輸。”

姜閑目光一閃——看來榮少錦大概以為自己昨晚是去賭館賭錢的。

榮少錦又從懷中摸出一份小摺本,放到姜閑面前:“這是聘禮的禮單,你收着。剛才你爹也說了,會全給你當嫁妝,等成了婚擡過去,你随便用。”

姜閑再次愣了下——沒想到,剛剛自己還因為少了這筆錢而在琢磨怎麽調整,榮少錦馬上又把它送回來了。

他伸出手,翻開那份摺本,目光在上面掃過。

榮少錦繼續說:“明日我讓人給你送婚服過來試試,哪裏不合适還能抓緊改。還有我幾套沒穿過的新衣裳,一并改了給你先穿着,裁新的沒那麽快。”

姜閑重新擡眼看他:“謝謝,不過衣裳就不用了。剛剛夫人說過,會給我準備新的。”

榮少錦卻撇下嘴:“她也就當着我的面做個樣子。”

姜閑這下能确定了——榮少錦的确查過自己家的情況,估計外人能知道的信息他都知道。榮家是先确定好自己這個目标,才放出那個“一見鐘情”的流言布下求娶之局。

要不是兩人在京外意外相遇,榮少錦的崔七身份又被姜閑認出來,進而暴露流言是假的。姜閑甚至懷疑,榮少錦會真要照着那條流言,對自己演一演“一往情深”的戲碼。

不過現下看,榮少錦對這婚事還是有一定的誠意。畢竟在姜貴的“上一世”裏,這樁婚事在他眼中非常美滿,值得羨慕,讓他想要搶奪。

想到剛才姜貴那副面色灰敗的模樣,姜閑心情又好一分。

他合上摺本,目光湊巧掠過匣子中的白瓷小瓶,便拿起來拔開瓶塞看看,再嗅一嗅。

氣味雖清淡,卻不難分辨,是活血化淤的外用藥,用的還是上好的藥材。

姜閑面色有些微妙地看向榮少錦。

榮少錦目光有些躲閃,耳朵地微微泛紅:“盒子有空位,我就添了這瓶。這藥用的是華大夫的方子,療效很好,平常磕碰傷着都可以用。”

姜閑沒說什麽,塞回塞子重新放好。

這藥的确比他自己配的要好,既然榮少錦舍得送,他自然沒必要往外推。

姜閑想了想,順着藥的話題問:“昨晚你中的藥,有眉目了嗎?”

榮少錦眸光即刻變冷。

姜閑見他不說話,識趣地沒有多問,只提點道:“昨晚我聞着,那藥裏有醉仙草。這種藥材既少且貴,會用它來配藥的地方肯定很少。”

榮少錦點下頭:“醉仙草,我記下了。”

兩人正說着話,突然聽見外間傳來叩門聲。

姜閑揚聲:“進。”

榮少錦關上匣子,拿到桌上。

随着開門聲響,兩道腳步聲也一同響起。

榮少錦剛坐回床邊凳子,雲雁和姜貴就從屏風後繞出來。

姜貴掃一眼室內情形,先對榮少錦行禮,才問姜閑:“兄長又身體不适?”

姜閑:“有些倦,就躺着了。什麽事。”

姜貴卻是對着榮少錦說:“晚飯已經備好,家父請開陽侯過去一同用飯。”

說完,看向姜閑:“兄長既然不舒服,就不用勉強過去了吧。開陽侯也不是外人,想來不會介意。”

姜閑懶得理會他那點無聊的小心思,也不想對着姜家三人影響胃口,就順勢對榮少錦道:“我要吃藥膳,就不陪開陽侯了。”

是借口,也是實話。

榮少錦卻看也沒看姜貴,只問:“什麽藥膳,我能不能吃。”

姜閑看看他面色:“溫補的,不多吃就沒事。”

榮少錦接得幹脆:“那我跟你吃。”

說完才施舍給姜貴一眼:“你走吧。”

姜貴面上都顯露出幾分藏不住的又妒又恨。

雲雁在旁邊看得解氣,忍不住插話:“郎君、開陽侯,藥膳已經做好,随時可以開飯。”

姜閑:“那就開飯吧,時候也不早了。”

一邊說,他一邊撐坐起身。榮少錦立刻離座,伸手去扶他。

雲雁原本還對榮少錦很抵觸,可今日見他給姜德和姜貴擺臉色,現在又對自家公子體貼,一下就對他改觀不少。

因此雲雁識趣地沒上前幫忙,而是出言趕姜貴:“是,馬上擺飯!二公子,你也快回前頭吃飯吧!”

姜貴再氣也無可奈何,只得離開。

屋裏沒了其他人,姜閑握住榮少錦扶自己的手,拉到面前。

榮少錦一愣,就見姜閑用三指搭在自己手腕號脈。

姜閑靜靜號過片刻,示意榮少錦換另一只手。

榮少錦配合地換手,詫異地問:“你懂醫術?”

姜閑:“略知一二,久病成醫而已。”

他給榮少錦號完脈,一邊起身一邊說:“沒問題,今晚的藥膳都可以吃。”

榮少錦扶着他到外間坐下,雲雁和主動幫忙的花清正在上菜。

真是藥膳,能聞到淡淡的藥味。就是分量少,應該是只準備了姜閑吃的。

姜閑吩咐雲雁:“這不夠吃,再多做幾個菜給開陽侯。”

榮少錦聽得一笑:“這麽麻煩做什麽。花清,到前頭端兩盤子過來。”

雲雁最喜歡這種給姜家人添堵的事,立刻接話:“我帶他去!”

姜閑為榮少錦介紹了下桌上的三菜一粥。

榮少錦舉筷子挨個嘗過,眼中閃過驚訝:“味道真不錯。我還是第一次吃到好吃的藥膳,以前偶爾吃一些,都是味道奇奇怪怪的。”

姜閑笑道:“華澤縣城有一家頗有名氣的藥膳館,我碰巧救過那裏的東家,他給了我一些方子當謝禮。我閑來無事,琢磨着做改進,也幫他生意越做越好。”

榮少錦:“味道這麽好的藥膳館,東家應該也不簡單。”

能賺大錢的生意,普通人保不住。

姜閑低頭慢慢喝着粥,緩緩說:“他簡不簡單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上京前他來送行,當時跟我倒了許多苦水,說賺的錢都要抵不過給出去的錢了。

“他還打探我的話風,想把藥膳館搬到京裏來。但先不說我和我父親不睦,哪怕我父親升到三品的工部尚書,在京裏怕是也保不住那種獨一份的買賣。”

榮少錦揚揚眉:“你要想保他,我家倒是有這個面子。”

姜閑詫異回視:“我只是随口一說……”

榮少錦:“對我也只是舉手之勞,看你想不想幫他。”

姜閑思索片刻:“那我寫信問問他……成婚之後。”

榮少錦對補充的這句非常滿意,擡手給姜閑夾了一筷子菜。

沒多久,雲雁和花清一人拿着兩盤子好菜回來。

榮少錦心情好,讓他們每盤都攤一些去吃。

這頓飯吃了不少時間,直到有仆人來傳話,說高員外郎問榮少錦準備什麽時候走,榮少錦才起身。

姜閑要送,榮少錦攔了沒讓,自己帶上花清跟來傳話的仆人離開。

臨走前還叮囑:“好好休息,我會叫姜德別來打擾你。”

姜閑目送榮少錦走遠,讓雲雁鎖了院門,再連劉山一同叫進卧房。

他先将裝有五百兩的匣子交給兩人。

雲雁愣愣地盯着銀子:“真是……給郎君的?先前開陽侯不是說,聘禮都要擡回去……”

姜閑:“是要擡回去,但也是給我。這些銀子你們收好,該花就花。”

雲雁和劉山對視一眼,點點頭。

姜閑繼續說:“等我成婚後,劉叔回一趟華澤,把藥丸帶回去,告訴對方這是最後一筆,以後就斷了。再告訴許真,把藥膳館關了,帶人進京新開一家。”

雲雁和劉山都聽得一驚。

雲雁心急,搶着問:“藥丸就不做了?!那可是我們最大的來錢處,比藥膳館賺得都多!”

劉山也說:“回華澤雖然麻煩,但反正三個月才交易一次,也不耽誤啊。”

姜閑:“在華澤我們好隐藏行蹤,從京裏回去可不同。你多跑個幾次,說不定就會被發現。而且路上還可能遇賊人搶錢,在長公主府裏制藥丸也可能露餡,沒必要冒那個風險。

“藥膳館在華澤賺得越多就要上供得越多,但在京裏不同。背靠長公主府,沒人敢伸手要錢,這邊賺的能補得上藥丸那邊。劉叔這段時間可以先留意着門面,幫許真做點準備。”

雲雁:“郎君跟開陽侯說了藥膳館嗎?”

姜閑:“我只說是朋友開的,總之他答應出面。”

劉山看自家公子已經做下決定,便沒再多說,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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