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安慰

第25章 安慰

四月廿九, 是榮長生和靜寧離京的日子。

一大清晨,長公主府中就一片熱鬧。

哪怕到了四月底,清早的天氣還是透着涼意。

姜閑加了一件鬥篷, 走出屋來。雲雁進小廚房拎上廚子備好的保溫食盒,跟着姜閑往前院去。

榮少錦起得更早, 此時已經去了爹娘那邊。

隊伍要趕路, 馬上就要出發,走到城門差不多正是開門的時候。

時間太早, 本來榮少錦和靜寧夫婦都讓姜閑不用去送, 如常休息就好。

姜閑當然不會不去,難得堅持要送。榮少錦也就随他了,只是也堅持要他坐車,還讓他在車裏吃早飯,這樣能多睡一會兒。

榮少錦和靜寧夫婦都騎馬, 姜閑自己坐車, 說是送人,其實也只是盡一份陪伴之心。

姜閑在中途遇到從主院出來的榮家三人, 兩邊會合。一家子說着話來到前院,上馬的上馬, 登車的登車, 整隊出發。

如今姜閑出入用的都是榮少錦的馬車,和他原先那輛小馬車相比, 不僅舒适,功能還多。

雲雁放下貼着車廂壁而立的折疊桌, 再打開食盒, 從裏面取出茶壺茶杯擺上。

這張桌子是磁石所制,而食盒中所有器具都套有一層鐵底, 能吸附在桌上,以防止馬車颠簸時倒下。

雲雁倒了杯茶遞給姜閑,又問:“郎君想先吃什麽,都拿出來怕一會兒涼了。”

姜閑看一眼食盒,發現裏面擺着包子、兜子、畢羅、糖餅,每只碟子都疊着擺滿三四個,每個的個頭都不小。

他不由得失笑:“怎麽帶這麽多,我倆哪兒吃得完。”

雲雁:“廚子裝好的,我也說不用這麽多,他說反正是坐車,讓都帶着,可以回程時給開陽侯和花清吃。”

姜閑便道:“那你騰只碟子,每樣裝一個吧,我們分着吃。”

兩人飯量都不大,而且哪怕京裏路再好,車子也免不了會晃一晃,吃太飽會不舒服。

姜閑挂起一邊車窗簾子,靠在窗邊,看着車外景色下早飯。

就可惜榮家三人都在車前,看不見。

不過倒是能看到路兩邊的百姓也在送別,或是揮手或是作揖,還有湊上來給親兵送東西的,當然也都被拒收了。

看得出來,百姓對守衛西陲的榮長生夫婦很是敬重。榮少錦雖是京中有名纨绔,但沒犯過百姓,名聲也不壞。

馬車一路出了城,姜閑看見外面官道上往來的衆多行人車馬,沿道擺的小攤子,和夏日裏路邊繁茂的草木。

雲雁突然感慨一句:“我們來京就過去一個月了,好快呀。”

姜閑笑笑:“是呀,真快。”

馬車經過了五裏短亭,離十裏長亭也越來越近。

送君千裏,終需一別。車子終于在長亭處停下。

姜閑下了車,向着前方已經下馬等着他的三人走去。

榮少錦和爹娘的話大概一路上已經說盡了,此時沉默地走過幾步來接姜閑。

姜閑伸出手,主動握住榮少錦垂在身側的手掌。

榮少錦有些詫異地看過來一眼,反手回握。

姜閑牽着榮少錦,來到靜寧和榮長生面前,笑着說:“爹娘一路順風,多保重身子,我跟少錦在京裏等爹娘再回來。”

靜寧掃一眼兩人牽在一處的手,也笑道:“我們身子好得很,不用多挂念。你們在京裏好好的就行。”

榮長生接着說:“家和萬事興。你們有事商量着,別一時氣盛就吵急了。”

榮少錦聽得無奈:“爹,你看我們像會吵架的樣子嗎?再說了,我也不敢和姜閑吵啊,他身子弱,我還怕他氣傷了身。”

姜閑也說:“爹娘請放心,我聽少錦的。”

說到這個話題,似乎連分別的愁緒都變得淡了些。

幾句送別話說完,榮長生和靜寧上馬,與兒子們分別,繼續趕路。

隊伍走出一段路,靜寧才回身望,還依稀能看見兩個人影站在遠處。

榮長生跟着回頭望了下:“少錦肯定要等看不見我們了,才會回去。”

靜寧“嗯”一聲,又轉頭看他:“你剛才怎麽想起勸他們別吵架,真覺得他們會吵?”

榮長生回視她一眼:“牙齒和嘴唇還有打架的時候,做夫妻哪有不吵架絆嘴的。他們要一點都不吵,我們才該擔心。”

靜寧不解:“那你還那麽勸。”

榮長生:“是勸他們別吵大了。我們下次回來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光景,但願他們真能好好的。”

說着就忍不住嘆口氣。

靜寧倒比他灑脫:“姻緣天注定,該在一塊的總會在一塊,不該的也求不來。”

*

姜閑陪着榮少錦站在路邊,一直到再不見那支遠去的隊伍,兩人才回身。

來到馬車邊,姜閑看看榮少錦那匹馬,問他:“你的馬會不會跟着走,我想你陪我坐馬車。”

榮少錦:“把它拴車後就行。”

說着就過去拉馬。

姜閑又對雲雁使個眼色:“你拿點東西給花清吃。”

雲雁會意,上車在食盒裏分出一些,抱着去和趕車的花清一塊坐。

榮少錦扶着姜閑坐進車裏,馬車慢悠悠走起來。

姜閑拍堆疊起的軟枕:“你靠這。”

榮少錦:“你靠,我坐着就好。”

姜閑沖他一笑:“我可以靠着你。”

榮少錦一滞,随後默默靠到軟枕上。

姜閑打開食盒:“走了這麽久,吃點東西吧,吃東西會讓人心情變好。想吃哪一種?我都嘗過,味道都很好。”

榮少錦失笑:“我沒有難過。”

姜閑:“嗯,我知道。”

一邊應着聲,一邊捏起塊糖餅,送到榮少錦嘴邊:“吃不吃?”

榮少錦垂眼看去,目光掠過餅,停在姜閑細長瑩白的手指上。片刻後,張嘴咬一口餅。

姜閑靠到他身上:“怎麽樣?”

榮少錦:“好吃。”

他沒伸手接,直接就着姜閑的手一口接一口,幾下就把餅啃得差不多。吃到最後一口時,把姜閑的手指也含進嘴裏。

姜閑察覺到手指被舔過,把手中的餅随便一推,就抽出手來,卻是用榮少錦的唇擦拭一下手指。

榮少錦微微眯眼,幾口吃下餅,意猶未盡地舔舔唇:“真好吃。”

姜閑笑着捏起個包子:“那再吃一個。”

兩人一邊說着閑話,一邊吃着東西。

榮少錦本以為回家的路會很長,沒不料,仿佛一眨眼就到了。

馬車駛進長公主府停下,榮少錦扶着姜閑下車。

日頭已經升得很高。

姜閑擡頭望望天,對榮少錦說:“我們去游湖吧,水上涼爽。”

榮少錦:“你不去睡會兒?今日起那麽早。”

姜閑牽他的手:“不着急,游一圈湖,中午回去正好歇晌。”

榮少錦幹脆叫花清把馬解下來,帶着姜閑坐上馬,往湖邊去。

榮家有幾種船可游湖,榮少錦在那邊船邊停下馬,問懷裏的姜閑:“你想坐哪一種。”

姜閑回頭看他:“你會水不?”

榮少錦:“會。”

姜閑就指向一條有小篷的船:“就那條吧,你劃,不帶別人了。”

榮少錦先确認:“你會不會水。”

姜閑沖他眨眨眼:“若是翻了船,你難道會不救我。”

榮少錦卻還是猶豫:“我自己肯定沒問題,但救人沒試過……”

姜閑失笑:“放心,我也會。華澤那麽多條水道,水邊長大的孩子,哪個不會水。”

榮少錦這才下了馬,也抱下姜閑:“你從小身體弱,我擔心你沒學。”

姜閑解釋:“學還是要學的,水道太多,不會水我娘都不放心。”

兩人上了那條船,榮少錦搖起槳,小船就向着湖中劃去。

姜閑坐在篷沿下,張望着湖上風光。

榮少錦:“這曬到了,往那邊坐一些。”

姜閑卻不在意:“沒曬到臉就行,這邊離你近點。”

榮少錦感覺心頭仿佛淌過一股暖流。

他知道姜閑是想安慰自己。分別總是令人傷感,再如何說習慣,他每次也會消沉好幾天,幹什麽都沒興致。

但今天沒有,因為姜閑一直陪在身邊。

小船緩緩漂蕩,偶爾驚動一些水鳥。兩人時不時聊上幾句閑話,也不是一直在說,卻是悠閑自在。

當小船來到一處開闊水面的中央,姜閑拍拍篷內:“少錦,日頭曬,進來坐坐。”

榮少錦架好槳,彎身走進篷裏坐下。

姜閑給他遞水囊。

榮少錦拔開塞喝上幾口,塞回塞子之時,船突然晃動一下。

他連忙張開雙手撐在篷壁和船底上,卻是才發現,原來晃動是因為姜閑起身。

姜閑單膝一跨,越過榮少錦的腿。

榮少錦反射性擡頭,只是背着光,一時有點看不清姜閑的神态,只看到他眼中似乎反射着水面搖晃的光,就如同眼中也含着水。

姜閑低頭看着榮少錦,擡手撫過他臉頰,不輕不重地一抹,随即輕聲說:“這裏,粘了東西。”

榮少錦卻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感覺自己神智被吸進姜閑眼裏的光中,剛才那一抹,更是在他臉上擦起一把火。

榮少錦不自覺地擡手,将姜閑按向自己,噙住他的唇。

這個吻開始得很輕柔,兩人眷戀地蹭着彼此唇瓣,相互吸吮,再探舌緩緩糾纏。

但沒過多久,随着氣息越發難以為繼,吻也越發激烈。

火焰席卷了篷內。

終于分開之時,姜閑已經跪不住,整個人挨靠在榮少錦懷中。

榮少錦低頭去扯他挂在腰帶上的荷包:“我記得你總是随身帶搽手的脂膏……”

話沒說完,荷包的帶子就被他不耐煩地扯斷,掉在船裏,滾出一個小罐。

榮少錦撿起小罐,一邊開蓋一邊去看姜閑:“可以嗎?我等不及回去。”

姜閑面色因為高溫而升起薄紅,眼中水波蕩漾:“你看看,裏面是什麽。”

榮少錦轉眼一看,發現小罐裏裝的是再熟悉不過的粘稠狀脂膏,本就快速的心跳頓時又加快幾拍。

原來靜止在湖中的小船開始搖晃,幅度漸漸加大。

一道道水波在船下擴散開,源源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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