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心碎
第60章 心碎
小景做錯了什麽?
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
他只是病了, 卻還覺得自己這樣是給大家添了麻煩,默默自責。
嚴律對上這樣的神情,怎麽可能看不懂男生的意思?
他看懂了, 因此心疼得不行。
嚴律克制着,沒表現出什麽,神色如常地走過去,就好像剛剛在辦公室沒和林亦聊什麽一樣。
他伸手去牽何景新的手,溫聲說:“走吧。”
“嗯。”
何景新也沒說什麽, 但他有些緊張在意地看着嚴律的臉,似乎很想從男人的表情神态上看出嚴律到底是怎麽想的。
一起坐電梯, 一起步行走出大樓, 一直到上車, 嚴律都沒有就剛剛與林亦的面談和何景新的“病情”多說什麽, 只是十分随意地邊走邊和何景新聊着,問男生前兩天的春游爬山好不好玩之類。
何景新被牽着,邊走邊順着嚴律的話回答了, 又觑了觑嚴律, 很想知道嚴律心底的想法。
直到上車,前後排之間的擋板升起來, 嚴律才溫聲道:“怎麽會想到找林醫生?是發生了什麽嗎?”
何景新沒看嚴律, 兀自坐着, 垂着眸光, 抿抿唇。
他有些難以啓齒, 這麽多年了, 他的那個老毛病, 他除了林亦,從來沒和任何人提過。
要現在告訴嚴律嗎?
何景新不知道。
默了默, 何景新最終沒提,只含糊道:“我發現自己的狀态有些不對勁。”
嚴律看着何景新,知道男生隐瞞了實情。
他自己也是早上接到林亦的電話後才想到:小景會認識林亦,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認識的?
他之前先入為主地以為是因為男生被姑姑家壓榨而導致了些心理問題,所以才因此認識了林亦。
現在想想,或許根本不是,是他想岔了。
其中內情,嚴律想知道,但既然小景還不願意說,嚴律也沒有一定要現在知道。
嚴律只是繼續溫聲道:“神經科的測評結果和腦CT可以給我看看嗎。”
何景新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點進醫院的小程序後臺,遞給了嚴律。
嚴律接過,看了看,截圖,用微信發到了自己手機上,準備回頭再找個神經內科的權威專家問一問。
手機遞回去,嚴律接着問道:“和林醫生聊過了嗎?”
何景新還是不看嚴律,點點頭:“聊過了。”
嚴律繼續:“聽說醫院的醫生給你開了藥,在吃了嗎?林醫生有沒有給你什麽建議?”
何景新的目光垂落得更低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咬咬唇,艱難道:“還沒吃,林醫生不建議我現在就吃。”
“給了建議,他讓我不要那麽焦慮。”
嚴律看着何景新這樣,當真心疼得都快碎了。
他伸手過去,牽過何景新的手,緊緊握在掌心,自責道:“小景,你沒有錯,你什麽錯都沒有,你不要自責。”
“是我的問題。”
“我太忙了,承諾卻沒有做到,總是一拖再拖、才來見你。”
“你沒有安全感,都是我造成的。”
何景新這才轉頭看了嚴律,沒有神情,眼尾紅紅的,默了片刻,說:“對不起,我不想的。”
兩天前開始,意識到自己狀态不對開始,他就想過很多。
他覺得是他自己的問題,他太依賴嚴律了。
嚴律能有什麽錯呢?
他那麽忙,還要抽時間經常飛過來。
他一堆工作,還要随時随地回複他的消息、電話。
鮮花、禮物、陪伴、物質、情緒價值,嚴律一樣都沒少過他。
反觀他,他作為男友,又給過嚴律什麽?
現在還要嚴律再推掉工作飛過來與林醫生見面、聊他的情況。
何景新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真的糟糕透了,也根本沒辦法不自責——林亦原本有其他工作安排,為了他,特意飛回來;嚴律也是。
他給其他人帶來過什麽?
反倒一直是他在接受別人的好,給大家添麻煩。
何景新覺得自己做不了什麽,只能承諾:“我會想辦法自己調整好的。”
嚴律一聽,更是心疼得無以複加,他整個身體都側過去,隔着中央扶手,兩只手一起緊握何景新的手:“小景,有任何情況,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你不要覺得這只是你自己的事。”
何景新卻垂眸低聲說:“是我自己的事,是我的問題。”
嚴律無奈:“小景。”
何景新承諾:“我會好好看醫生好好治療的。”
“小景。”
嚴律心都快碎了。
但他也能明白何景新此刻的“固執”。
男生就是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尤其是他這個男朋友。
冷靜下來,嚴律覺得此時和車上都不是多聊這些的時候,他沒再多說什麽,只一直緊緊地握着何景新的手。
偏偏這時候又有工作電話進來,嚴律放開緊握的一只手,拿出手機,看了眼,挂掉了,沒有接。
何景新見狀道:“你回去上班吧,我也回學校了。”
從頭到尾,即便林亦都把嚴律叫過來單獨面談了,何景新也不想自己的“情況”耽誤嚴律什麽,尤其是妨礙嚴律的工作。
嚴律收起手機,手重新覆過來,道:“我今天不回去。”
不回去嗎?
何景新:“你還是……”
嚴律寬慰的神情望過去,解釋:“公司沒到我離開半天一天就運轉不下去的程度。沒那麽廢,你不用擔心。”
何景新這才沒說什麽。
但男生還是道:“我不去酒店了,回學校,明天早上有課。”
嚴律看看何景新,明白男生這會兒有些難以面對自己。
嚴律不得不道:“小景,我們都在一起這麽久了,有什麽情況,你也不願意我跟你一起面對嗎?”
何景新默了,擡眸,看了看嚴律。
嚴律溫聲:“去酒店,我陪陪你,或者你陪陪我,好嗎。”
一直到到酒店,上樓,何景新都是反常的沉默。
進套間後,嚴律第一時間便抱住了何景新,心疼地說:“寶寶,你這樣,我都要難過了。”
“你不要推開我,不要拒絕我,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又說:“你想推開我,讓我走,一個人面對,是不愛我了嗎?”
何景新僵在嚴律懷裏的身形這才緩緩融化。
下巴墊着男人的肩胛骨,臉埋在嚴律頸下,何景新的聲音帶着些哽咽地說:“不是的。我就是……我就是覺得自己給你添麻煩了。”
吸吸鼻子,又道:“一直是你飛過來看我,推掉工作、或者打亂安排,各種遷就我。”
“我都沒為你做過什麽。”
現在還得了這樣的“病”。
嚴律緊摟男生:“沒有,你沒有給我添麻煩。”
“你帶給了我很多,你只是自己不覺得而已。”
又說:“小景,我很喜歡你,我很愛你,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是要和你一起面對的。”
“你不要推開我,只想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好嗎。”
“這樣我會覺得很無力,很難過。”
何景新也更緊地回抱嚴律。
但心裏,他還是懷疑:他到底帶給了嚴律什麽呢?除了床上、偶爾的一點情緒價值,好像真的沒別的了。
何景新沒有表現出來,心底兀自難過。
嚴律這時松開些懷抱,低頭吻何景新的鼻尖和嘴唇,邊吻邊道:“我問林醫生要了那位陳醫生的聯系方式,稍後等陳醫生拿到你在林醫生那裏整理的病例了,我們就去見陳醫生。”
又說:“小景,這不是什麽大問題,我們都放輕松好嗎。”
“異地、你在感情裏沒有安全感這件事,是我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你相信我。”
何景新怎麽會不信嚴律,他最信的就是嚴律。
但他還是道:“你也不要擔心,我會在這裏照顧好自己的。”
“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現在知道了,我會好好看病的,該吃藥吃藥,該診療診療。”
嚴律聽出來何景新還是希望自己獨自扛,心底的氣嘆了又嘆。
他重新摟緊何景新:“小景,能跟我說說,平時我不在的時候,你都是什麽情況嗎?”
何景新默了默:“我很想你,總想你。白天想、晚上想,上課會想,看書也會想。”
嚴律問:“你會焦慮是嗎?”
何景新默了默:“我起先不知道這是焦慮,我就是特別想你,總是忍不住想你,我好像控制不了我自己。”
嚴律:“你買了我用的香水?”
“嗯。”
何景新:“我睡不着,會失眠。我覺得可能是因為習慣了你睡在我身邊的關系,所以我買了香水,噴在枕頭上,聞到,就好像你在我身邊一樣,這樣我就能睡着。”
嚴律聽罷沉了口氣又閉了閉眼——這會兒他的心已經碎得快成粉末了。
嚴律寬慰:“沒關系,寶寶,以後你不需要香水,我會陪你的。”
何景新的聲音悶在嚴律肩頭:“可你要上班。”
嚴律直接道:“不上了,我不上了。”
“沒人規定這破班一定要上。”
果決道:“我不走了,我留下來,以後你不用睡學校,晚上我接你出來,我們就一起睡酒店。”
何景新愕然,從嚴律懷抱裏直起身,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更懷疑嚴律在說什麽天方夜譚。
男生訝然地看着男人:“你怎麽可能不上班?”
“為什麽不行?”
嚴律雙手捧住何景新的臉,額頭抵着額頭,閉眼嘆息道:“你可比什麽工作項目重要多了。”
“我喜歡你、愛你,我可沒多愛那些項目工作。”
何景新眼中的光與詫異一齊閃爍着,嚴律看到那些光,才覺得男生此刻終于振作恢複了一些。
兩人鼻尖相抵,嚴律輕輕蹭了蹭:“你可是我的小景寶寶。”
“寶寶,我們聊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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