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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第 4 章

“時間。”

馬霜痕擡起左手理理罩住标志短發的毛線帽,手表屏幕設置常亮,溫賽飛只要稍垂眼就能讀數。

19:35。

默契并不是一蹴而就,他倆也磨合了一小會。

朱承育不知第幾次掏出手帕擦汗,大冬天裏舉止異常。

溫賽飛的手還搭在馬霜痕肩膀,安安分分,忽然,馬霜痕毫無預兆點了他兩下。

“小飛哥,我的8點鐘方向,墨綠外套女人,一直看我們。”

溫賽飛偏頭打量,墨綠外套女人演技拙劣地掏出手機,舉起手機大半張臉,拍懸在中心廣場上方的巨大氣球“炸彈”。

“沒事,安全。”

馬霜痕莫名覺得溫賽飛敷衍,趁他不備探頭要正面确認,他偏偏不着痕跡擋住,更坐實了嫌疑。

溫賽飛只能招了,“我媽。”

“……”

那股不自在感如百蟻撓心,馬霜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跟早戀被抓似的。

所幸母子連心,他們似乎達成某種眼神約定,阿姨旋即轉身離開。

溫賽飛一本正經:“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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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霜痕扯扯嘴角,“你3分鐘前剛問過。”

溫賽飛:“……”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人流摩肩接踵,彙集到中心廣場,頭頂樓層欄杆上同樣圍起人牆。

路人借借讓讓,馬霜痕幾乎給撞到溫賽飛懷裏,哪怕他們只停留在最外圍。

朱承育緊握着拉杆,一直在他們三四米之外。

主持人巴拉巴拉說了一通,一片烏泱泱的腦袋開始瘋狂倒計時。

十,九,八——

成百上千只手舉起,随着節奏搖晃,乍一看便如喪屍出城。

七,六,五,四——

一身黃色的外賣小哥拎着外賣,罵罵咧咧人多出不去。

三,二,一——

朱承育顫顫巍巍低頭看手機,沒有來電。

溫賽飛輕拍兩下馬霜痕肩膀,她立刻回應兩下,手沒及時放下,虛虛搭在他手背。

朱承育撥下綁匪的號碼,今早查明此號號主半年前已離世,沒有及時注銷。

“您好,您所拔打的號碼已關機。”

溫賽飛用力握着馬霜痕的肩膀,她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背,回應同樣的力度,忽略前頭的不自在,好像配合多次一般,默契渾然天成。

零——

兜住3999只氣球的網袋豁開一道口,紅黃兩色氣球從天而降,落向廣場上成簇高伸的手掌,如油鍋撒鹽,一派沸騰。

中心廣場一片混亂,二樓及以上樓層欄杆邊圍觀的每一個人都俯視一樓,飄蕩的氣球阻礙視線,很難鎖定可以面孔。同樣,一樓仰頭的人不計其數,警方向上搜尋的目光同樣隐蔽其中。

“還沒來電話?”馬霜痕忍不住自個兒看時間。

“急不來。”話雖如此,溫賽飛眉頭早擰在一起。

這是放鴿子?

熱鬧逐漸平息,溫賽飛的右手重新回到褲兜,挨着欄杆,馬霜痕跟他隔了一人寬,抱臂低頭打了一個哈欠。

朱承育已經放倒行李箱,枯坐幹等。

按以往辦案經驗,交易贖金時綁匪會一再臨時更換地點,甚至可以重新協商贖金。

夜晚過半,10點後商鋪陸續打烊,只有電影的午夜場還在營業,數小時的蹲守一無所獲,綁匪方可能發生了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人質兇多吉少。

回到大隊,專案組重聚會議室,重新梳理線索。

蒙大利組就朱承育的社會關系反饋回新線索,據朱承育秘書反應,其老板經常到一家水色他鄉的商務KTV消費,經常點一個叫龐秋怡的陪酒小姐,因為一直用現金消費,從來沒在賬單上留下記錄。

蒙大利把片警從營銷經理——也就是所謂的雞頭——那裏的高P照片貼到白板上,“優點”非常“突出”。

朱承育後來尴尬承認,說朱秋怡做皮肉生意,他怕哪天落網倒查到他頭上,一直都用現金,他從來沒帶回過家裏,沒讓朱子白知道,畢竟不算光彩,所以覺得跟綁架案沒關系就沒提。

蒙大利一臉發現重要情報的亢奮,“龐秋怡有個親哥在水色他鄉當保安,叫龐東洋,今天一直曠工,聯系不上。龐東洋經常去澳門豪賭,欠了不少錢,他妹妹一直在幫他填窟窿。片警查到龐東洋推薦來消費的客人裏有朱子白和李紹星的號碼。”

馬霜痕瞠目結舌,悄聲跟花雨劍吐槽,“朱子白才18歲吧?”

花雨劍見多識廣,既無驚訝,也無嘲諷,“十八歲成人禮,懂不?”

“這樣重要的線索第一次調查時為什麽會遺漏?”尚濤凝重道,“讓李紹星再來一趟。”

溫賽飛立刻撥打李紹星的號碼,果不其然,關機了。

尚濤立刻上報,将龐東洋和李紹星被鎖定成朱子白綁架案嫌犯,立刻進行全城搜捕。他宣布今晚蹲守錦泰城的人馬暫時下班休息,其餘空閑警力補上。

花雨劍給馬霜痕比了大拇哥,“我徒弟真贊。”

馬霜痕極度缺覺,兩眼昏花,除了體力尚可撐住,沒想出自己哪裏閃光。

花雨劍悄悄說:“要不是你追問朱承育的男女問題,這案子哪來峰回路轉。”

馬霜痕聳聳肩,無所謂道:“我原以為是情仇,結果好像不對,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我覺得大家應該都想到了,只是懶得說。”

“辦案可不能懶,再無聊的疑點都可能成為轉折點。蒙大利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耗子是你打死的,他躺平當了一回貓。”

花雨劍親切地拍拍她右肩,“保持初心,你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刑警。”

“嘿嘿,名師出高徒。”

師慈徒孝的畫面落幕,馬霜痕拍拍自己右肩,體會一把,果然師父和自己拍肩只有肉動,沒有心動。

馬霜痕沒有申請宿舍,準備打車回家眯一會。剛出到大院,圍牆邊的豐田大燈閃了閃,眨眼似的。

不,說抛媚眼也不為過。

小馬嘚嘚嘚奔過去。

“小飛哥,我的鞋褲還在你的尾箱。”

溫賽飛沒着急開尾箱,“你怎麽回去?”

當他問出跟六年前一樣的問題,馬霜痕就知曉了答案。有些默契跟回憶一樣,屬于他們的秘密。

她繞到副駕,拉開車門坐進去,系好安全帶,“小飛哥,你也不住宿舍嗎?”

時近淩晨兩點,大抵也熬累了,溫賽飛卸下防線,有點掏心窩的感慨,“宿舍跟病房一樣,能不住就不住。”

馬霜痕打量一眼,“你傷在哪,住院多久了?”

“肚皮。”溫賽飛省略道,這會又不掏心窩了。

馬霜痕:“那可得縫好,省得吃飯漏了。”

溫賽t飛笑了聲,應該算重逢後他對她第一個普通意義的笑,沒調侃沒嫌棄,帶着點友情式的松弛。

不知乏了,還是享受一時的沉默,安靜中車廂似又萌發不屬于友情的東西。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他們比當年多了一種避而不談的默契。

“介意我抽根煙嗎?”溫賽飛忽然問,“有點困。”

“這是你的車。”馬霜痕有點無奈。

“客氣一下。”

“嗤。”

馬霜痕慵懶地往窗框支着腦袋,“要我說介意呢?”

“沒聽見。”溫賽飛趁着紅綠燈,從扶手箱掏煙盒和火機,咬煙、攏火、點燃,一氣呵成,開窗往外徐徐一嘆。

馬霜痕笑,“不闖紅燈了?”

溫賽飛緩沖似的,慢慢悠悠吸一口,才說:“你駕照分給我用啊?”

“一分一千,熟人九折。”

溫賽飛的笑将煙霧揉成可愛的形狀。

夜間車道通暢,青松苑近在眼前。

馬霜痕從尾箱拎了她的鞋褲,忽然彎腰湊到駕駛座窗前,“小飛哥,大頭蝦的表現也不算太糟糕吧?”

她的心理有點奇怪,花雨劍的誇贊她不當回事,非要到這個人面前請賞。

“還行,”溫賽飛大發善心似的,沒損她,“比你那個忘記拔掉鑰匙被偷車的師父好點。”

生活可以不拘小節,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

“就當你是誇我了。”馬霜痕笑着拜拜,轉身踢踏腳步,甩着袋子哼着歌。

溫賽飛多看了一會。

也就走出不到十米,馬霜痕突然跑回來。

他嘆氣,“又落下什麽了,大頭蝦?”

“今早走得急,鑰匙落在家裏,連個開門的人都沒有……”

馬霜痕皺皺鼻子,擰不緊那股酸澀感。

溫賽飛剛想問她要不要去酒店開間房,她摸摸鼻尖,自我消化了情緒,多餘地叫了一聲小飛哥。

“嗯。”他在聽。

馬霜痕本想問他有沒有開鎖的微信,大晚上老破小物業服務可能跟不上,還得他這個行家推薦。忽地想起他花名的典故,腦子一拐,問出口:“小飛哥,你會開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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