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茭白
第07章 茭白
今年的夏日着實難熬,桃子因着餓更是心氣兒不順火氣大,跳進河裏伏在河間納涼,還時不時地偷觑着岳絨。
岳絨知道它是想她哄它。
可是,不成!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她可是兩手空空,囊中羞澀。如今的她再也不是31世紀那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神農血脈覺醒者,而是人見人跑的藍眼妖怪。
她瞥了眼躲在樹後偷摸摸看她的婦人們,情知她們是舍不得落下的衣裳,等她離開。
憋氣!
她就不走!看誰能熬過誰!
挨挨擠擠躲在樹後的婦人們時不時冒出頭觀察岳絨。
“呀,她怎麽還不走!我家那口子的衣裳還在河床上扔着呢,早知道就學趙婆子那樣扔河裏,這會兒在下游怎麽也找到了!”
“是啊,要麽說人老成精呢!我就沒想到!”
“是啊!”
……
衆人等到太陽快挂到頭頂了,實在是挨不住了,你推我我推你互相壯着擔子試探着走出來,正好岳絨朝她們望過來。
她們就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似的縮成一團,有的膽小的差點哭出聲。
岳絨無語,連忙揚起最善意的笑臉,“你們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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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衆人頂在最前面的婦人帶着額帕,有些心慌,“好好好,那什麽,我們先揀衣裳,家裏還等着我們回去做飯呢。”
等岳絨一點頭,這群婦人登時雀躍地四散尋衣裳。
跑的時候你家衣裳我家衣裳胡亂散在一起,找的時候卻麻煩了,這個說“那件衣裳是我男人的”,那個說“唉,這個是我的”,一下子熱鬧起來,倒把岳絨抛在腦後。
岳絨渾水摸魚笑着湊到方才搭話的婦人身邊兒,幫她撿衣裳,“我怎麽稱呼您呀?我剛來誰也不認識。”說着可憐巴巴地絞了絞手指頭,還專門垂了頭把與衆不同的藍眼睛藏起來。
岳絨突然湊過來,那婦人本被吓得心驚肉跳,可現在岳絨這副樣子她又心軟下來,說起來跟她家大姑娘差不多大呢,還是個小姑娘。
她溫聲道:“你喊我一聲永嬸嬸好了。我們家男人是鐘毓的族叔,我還當得起這聲嬸嬸。”
岳絨立即順着梯子往上爬,堆了滿臉的笑:“永嬸嬸好。”
鐘永家的被岳絨的笑晃了下眼,覺得岳絨的藍眼睛閃着光,到不像是別人傳的那般可怕,“哎呦,長得可真好看。多大了?”
……
雖說開頭有些“波折”,岳絨硬是憑着滿臉的笑認識了不少人。
果然如福順所言,村子裏八成的人都是鐘家的族人,一番論資排輩下來,岳絨認了一個奶奶,八個嬸嬸,若幹從妹若幹嫂嫂,還有幾個侄女。
岳絨幹巴巴地跟着熱情的永嬸嬸喊人,喊得頭昏腦脹嘴唇幹澀,就連桃子也被從河水裏喊回來被撸了幾把。
等到聽到永嬸嬸說忙着回家做飯,她陡然生出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永嬸嬸想了想,幹脆拉着岳絨回家塞給岳絨一個籃子,悄悄拉着岳絨避開人道:“家裏也沒啥好東西,你把這些菰炒炒也算一盤菜。對了,回家的時候別走大路,走小道,避開族長家。”
岳絨滿頭霧水:“族長家?”
永嬸嬸登時有些憐憫,這孩子也是可憐,聽說還是替婚過來的,又恰好是鐘家最落魄的時候,有心提點她,“族長的兒子是咱們秀才村的村長鐘宏,你昨兒應該見過,就敲門那個!”
岳絨挑了下眉,合着昨兒的吃瓜群衆還不少。
永嬸嬸猶豫了下,看了下四周低聲道:“鐘宏是個不講究的,你別過去礙了他的眼。”也不敢深說,只朝岳絨擡擡下巴。
?
岳絨望着被關上的門,學着永嬸嬸的樣子擡擡下巴,“桃子,她這是啥意思?”
桃子才不管什麽意思,頭都要鑽進籃子裏去了。
岳絨撸了把羊頭,也不再管,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順着桃子的意思掀開藍子上的粗布,發現裏面裝了三根菰,一把小蔥,她不由眼睛一亮。
菰也就是茭白。
茭白、莼菜、鲈魚合稱江南三大名菜,可見茭白的鮮美。
她腦海裏不由浮現清炒茭白、油焖茭白、茭白炒肉、茭白魚豆腐煲、蝦籽焖茭白……,本來滿是湯水的肚子馬上唱起了空城計。
桃子毛臉上也露出垂涎。
沒有神農血脈催發的食物,有這個也行啊。
岳絨登時就不糾結永嬸嬸的意思了,高高興興地拉着桃子順着小路往回走,一路上又被族人攔住收獲了一把荠菜、一小碗糙糧、兩顆蒜、兩根黃瓜。
可以說收獲頗豐了!
岳絨就好奇了,有這般熱情的族人鐘毓一主一仆到底是怎麽把日子過得連粥都喝不起了。
一回家,岳絨先去鐘毓那兒刷個好感。
刷好感一時爽,一直刷一直爽。
出門請大夫的福順早就回來了,此刻正守在鐘毓面前,岳絨在門前就做了心理準備勾勾嘴角,自覺有了完美的笑容才走過去擠開福順湊到鐘毓面前。
“毓郎,你怎麽樣?”
福順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麽。
倒是鐘毓面無表情地盯着吧唧嘴的桃子。
岳絨就琢磨着,她猜的果然沒錯,鐘毓就是喜歡這個稱呼。
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鐘毓回應她,也不氣餒,問起福順,“請來大夫了嗎?大夫怎麽說?毓郎這病需要喝什麽藥?”
福順還沉浸在聽到“毓郎”這個詞兒的震驚之中沒回神,呆滞地回答:“請大夫開了藥。”
岳絨心下一松。
如今她的小命可全系在鐘毓身上,鐘毓有救,她就還能活。
“那你買了什麽東西?今兒吃什麽?方才永嬸嬸還有其他人給了我不少東西。”說着,她把籃子裏的東西遞給他們看。
福順看着滿滿當當的籃子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就連鐘毓也有些意外。
她口中的村人跟他們往日見到的是一樣的嗎?
岳絨只以為他們也是高興,被旁邊興奮的桃子咬了衣角,連忙将衣角拯救出來,揉揉羊頭,“別急!今兒我就露一手,喂飽我家小乖乖。”
鐘毓看了眼體格“碩大”,擁有噴口水戰退敵人等戰績的小乖乖,沒有說話。
岳絨這是第一次進鐘家的廚房,着實被驚豔到了。
寬敞的三間房,整整齊齊的青磚鋪地,靠牆一溜兒的竈臺,明明燒得是柴火,可牆壁白得像新粉的似的,一點污漬都沒有。
“這兒可真不錯!”
“那是!”說起鐘家,福順有種天然的自豪,“以前這裏可是有四個大廚,十幾個幫廚,就是縣太爺都羨慕哩。”
就是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了。
岳絨沒有紮心,眼睛亮晶晶地拿了菜板,手腳利索地翻了櫃子,找到要用的調味,雖然缺了些,倒是也夠用了。她毫不客氣地支着福順生火。
手腳麻利地将茭白剝皮去殼,露出宛如美人腿般細膩肉嫩的內裏,切段。眼巴巴看着鍋的桃子叫了兩聲,得到兩片茭白滿足地哼唧兩聲。
熱鍋熱油八角,蔥絲刺啦爆出香味,趁着翻騰的熱氣兒下入柔嫩的茭白,茭白的清香迸發出來纏繞在鼻尖。就是沒有生抽,只放了鹽有點可惜了。
“真香啊!”福順簡直都要流口水了。
岳絨有些得意,神農血脈讓她能夠分辨出食物最鮮美的味道,做飯的時候自然事倍功半。
“福順,你還買了什麽?拿出來再做兩個菜。”
福順一頓,垂了頭:“剩下的錢都買了米。”
“什麽?”岳絨手裏的鏟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連忙沖到牆角的米缸旁挨個掀開。好家夥,三個米缸都是滿滿當當的,一缸米算一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福順買了三百六十斤米!
岳絨覺得頭裏嗡嗡響,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對啊!就算你買了三缸米,一兩銀子頂天了,其他的錢呢?”
說着,她眼睛危險地眯了眯,懷疑福順貪了銀子。
福順被她看得哆嗦了一下,連忙解釋道:“大夫出診花了三兩銀子,抓藥花了六十兩銀子,剩下的銀子……”
聽到抓藥花了六十兩銀子,岳絨也開始哆嗦了。
鐘毓這貨生的什麽病,吃藥就花了六十銀子,要知道一兩銀子相當于兩千軟妹幣,六十兩銀子就是十二萬軟妹幣。這貨是活生生的吞金獸啊!
而她!
身無分文的她以後要養鐘毓!
她不幹了!
系統8888號也急了,連忙勸道:“你先別慌,能花也能掙啊!你好好掙好感值,這點錢根本不是問題!真的!”
系統8888號的話在岳絨眼裏已經沒了價值,她理都沒理系統,幽幽地問福順:“剩下的銀子哪兒去了?”
福順讷讷道:“半路上遇到了王婆子,被王婆子搶走了。”
一說王婆子,岳絨立馬想到鐘宏說的那個王婆子,“是你們欠了錢的王婆子?”
說起這個,福順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哽咽道:“才沒有!那王婆子家窮得叮當響,我們家老爺怎麽會欠她的錢?”
可你們家老爺不在了啊!
一筆爛賬!
岳絨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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