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天寒
第39章 天寒
收了晚稻, 家裏有了餘錢,秀才村今年冬天要比往年都要熱鬧許多。
今年是寒冬,雪花洋洋灑灑飄落, 四野銀裝素裹潔白無暇。
老人都感嘆十幾年未見過這般大的雪了。
更別提一些從來沒見過雪的小孩子了。
裹着厚實的棉襖撒着歡到處收集雪, 只等着讓經年的老人幫他們塑個雪獅子, 再妝點上花紅柳綠的碎布, 漂亮極了。
大人們則穿着單衣在作坊裏幹活, 不管是肥皂作坊還是琉璃作坊都整日用煤燒着, 熱得人直淌汗。
不能幹活的老人為了省幾根柴火也拿着小木凳坐在作坊門口, 聊誰家留了多少耐寒的水稻種子,明年一定要種上!
村人這般熱鬧,可鐘文霖走在路上只覺刺骨的冷。
馬上就要過年了, 往常不如他的那些粗人此刻臉上帶着笑, 阖家團圓,更加襯得他孤老無依。
自從鐘宏被流放, 鐘孫氏就帶着兩個孫子回了娘家,平素也讓兩個孫子偷偷給他送點東西。
不過兩個孫子到底寄人籬下, 自身難保, 能給他的東西也都是從牙縫裏摳出來的, 自然沒有多少。
想不到,他鐘文霖的子孫竟然落到仰人鼻息的地步。
世事無常。
他抿抿幹裂的嘴唇, 蠟黃臉上皺紋縱橫, 越發老态。
“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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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鐘文霖日日聽,此時不用回頭都知道身後是誰。他未曾動一下, 像是沒有聽到似的。
鐘毓不以為意,看着眼前喧天的場景, 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暖。
兩人良久無言。
鐘文霖拄着拐杖,踱步往回走,似乎走路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鐘毓淡漠地瞥了鐘文霖一眼,正要擡腳往作坊走,卻聽鐘文霖突然道:“你倒是有福,娶了個好媳婦兒,竟然讓你翻了身。早知如此……”
“遲了。”
鐘文霖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不過一會兒卻捂着胸口猛烈地咳起來,跟幾個月前的鐘毓一模一樣。
鐘毓漠然看着他,沒有任何要幫忙的意思。
鐘文霖仿若癫狂地朝鐘毓大笑:“你們家家破人亡,分明就是拜你所賜!”
“要不是你在朝堂之上搞什麽變法,怎麽會惹怒那些貴人?你家又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你如今不過是個棄子,只敢跟我逞威風!”
“我倒要看看你怎麽面對你死去的父母?還有你的好媳婦兒,你以為他們會眼睜睜看着你起複嗎?你……”
鐘毓冷聲打斷鐘文霖,“鐘宏死了。”
鐘文霖一靜,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鐘毓,老朽的身子顫動起來。
“才傳回來的消息。流放至嶺南便得了熱症,不治而亡。”
鐘毓的語氣沒有絲毫起複,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甚好似的,卻給了鐘文霖重重一擊,讓鐘文霖整個人都拱下身子,捂着胸口恸哭起來。
“我沒有做任何事,一切都是你們父子應該受的。跟你們的罪比起來,這只是皮毛罷了。”
鐘毓收回目光,遠遠眺望。
正好見岳絨笑嘻嘻地跟鐘永家的說着話。
旁邊的桃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偷吃做精油的花瓣,偏偏幹活的人知道這個四不像是岳絨的愛寵,根本不敢阻止,只能苦着臉求爺爺告奶奶求着這小祖宗高擡貴口。
鐘文霖挨不住委頓在地上,咳嗽聲連成一片,吓得方才還在嬉鬧的小孩子都安靜下來,齊齊看過來。
有個小女孩跑過來,拽了拽鐘文霖,“你怎麽了?”
“喂,櫻桃,你別管他。爹娘說了,他是壞人!”
小女孩猶豫了下,見小夥伴都沒有管他的意思,收回了手,跟着小夥伴跑遠了。
鐘文霖一下下慢慢爬過來,死死拽住鐘毓的腳,好似方才的一陣咳嗽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氣若游絲,“放過他們娘三個,放過他們……”
鐘毓居高臨下看着眼前這個滿臉老年斑的人,一聲不發。
鐘文霖卻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我了解我的兩個孫子,他們膽小,以後肯定不敢與你為敵。你放過他們,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我都告訴你!”
一陣靜谧,只有遠處孩子的嬉鬧聲。
“放過他們!放過他們!”
鐘毓稍用了些力氣就将腳掙脫開來,挪了挪,喚了一直躲在後面的福順,“請了胡大夫給他治病。”
福順點頭應下。
見鐘毓要走,鐘文霖瘋了似的要撲過來,可羸弱的身體根本容不得他動作,他只能遠遠地喊道:“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你爹娘的事情都是我和鐘宏幹的,他們都不知道!”
“你出事的消息還沒傳來,就有人來找我們,讓我們想辦法殺死你父母,這樣你就算從大牢裏出來也得丁憂三年,就不能跟他們作對了。”
冷意從後脊梁直直沖向頭頂,讓鐘毓如墜冰窟,渾身都涼透了。
鐘文霖喘着粗氣,“我……他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是我和鐘宏做得,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會跟他們說的,只要你放過他們,我就告訴你是誰讓我做的!”
“怎……怎麽樣?”
鐘毓冷笑:“總不過是那幾個人,一個一個來就是了。”
鐘文霖被抽走最後一張底牌,整個人栽在地上,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是知府大人,縣令爺也是知道的!”
“我将你的消息透露給你父母,路上那些劫匪都是他們安排的!”
“他們沒有留下任何信物,但我當時送給知府大人兩千兩銀子,送給縣令爺一千兩銀子外帶一只和阗玉镯。我在那只玉镯裏藏了東西,我上次還見縣令爺家鈴姨娘帶着頭上,你一看就知道我沒有說謊。”
雪愈來愈大,落在臉上冰涼一片,鐘毓在原地站了良久。
等夜幕降臨,岳絨跟王婆子和鐘永家的告別之後,準備牽着桃子回家,卻看到定在雪地的鐘毓。
厚實的大氅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讓岳絨不禁打了個寒顫。
看上去就很冷啊!
她環顧四周沒有見到時時刻刻跟在鐘毓身後的福順,心裏犯了嘀咕,上前拽了他手,觸手冰得她縮縮脖子。
将懷裏的湯婆子塞到他懷裏,利索将自個兒的手縮進衣裳裏,靠着暖和的桃子,“你怎麽站在這兒?凍死個人!”
說着扯着鐘毓重又回了作坊,拿了雞毛撣子将他身上的雪都拍下去,“你這人真是,身子才好就在雪裏挨凍,要是又病了怎麽辦?”
作坊裏暖融融的,慢慢讓鐘毓凍得僵硬的四肢緩過勁兒來。
旁邊收拾完東西的鐘永見了他們撓撓頭,幹脆給他們端了個火盆子,又給鐘毓倒了杯熱水。
岳絨笑:“謝謝永叔。”
“謝啥!”鐘永笑了笑,“毓哥媳婦兒,大棚裏的花已經開了,過些日子就能摘了,這批玫瑰花露賣得很好。郝掌櫃的上次過來還說要多做一些。”
“行!永叔你做主就是了。”
鐘永聞言腰杆子都挺直了。
因着岳絨這份信任,秀才村的人對他也和顏悅色了起來,他說話分量都重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走的時候把火盆給熄了,剩下的有值夜的張大爺,你們不用管。”
“好!”
送走鐘永,岳絨歪頭看着鐘毓,總覺得今天的他有些不對勁,整個人看起來更冷了。
“怎麽?”
嗯。
說的話也透着寒意。
岳絨暗自撇撇嘴,“沒有啊!等你烤好了咱們就回去。郝保和殷晗珠還在家裏等着咱們呢。”
鐘毓“嗯”了一聲,順着她的意思起身,慢騰騰跟在她後面。
岳絨歡快地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聲音讓她眯起了眼。
31世紀的雪可沒有這般白白淨淨的,都是像血一樣的顏色。
那樣的雪落在身上能腐蝕掉衣裳,外出只能穿上特殊的防護服,要不然身體都被腐蝕掉,再晚一點說不定屍骨都找不到了。
桃子也興奮地四處撒歡,尥蹶子跑得不見了蹤影。
一路上岳絨拽着鐘毓慢慢走。
為了進出方便,她和郝文捷修了一條從鎮上到秀才村的路,又寬敞又平坦。
十裏八鄉的人去鎮上都喜歡繞到這條道,不過一兩個月的功夫,這條路上擺了好幾個小攤子,平日裏不知道有多熱鬧。
鐘毓任憑她拽着一蹦一跳往前走,緩緩吐出一口氣。
不過一會兒,家門口瑩亮的燈光照亮前路。
岳絨高興地拽着他跑了幾步,就見福順和殷晗珠打着燈籠在門口等他們。
見了他們,殷晗珠瞪圓了眼睛,埋怨道:“也不知道早點回來!你快去看看你家桃子,它不知道從哪裏銜了只貓回來。”
“啊?”岳絨傻了眼,甩開鐘毓跑了進去。
不過一會兒就傳來岳絨的大叫聲,“桃子!放下那只貓!”
“嗯哼~嗯哼~”
不用看,鐘毓都能想到岳絨和桃子抗争的場面。
殷晗珠也颠颠兒地跑過去湊熱鬧了,留着福順服侍鐘毓褪了大氅,“少爺,胡大夫去看過了,說是天寒人受不住,就這幾天了。”
鐘毓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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