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紅色和青色的殘影在驕陽下彼此糾纏着,它們互相對抗着,他們在諾大的賽車場上宣洩着自己的力量,誰也沒放過誰,引擎的巨大轟鳴聲一遍遍劃過天空,肆無忌憚地宣示自己的主權,瘋狂地如同賭桌上賭紅了眼的賭徒,不斷地贈加着自己的籌碼,彼此試探彼此膠着。

車身的連續摩擦竟擦出了不小的火花,在驕陽下的襯托下竟有一種瘋狂的美感。

“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剛剛下賭注的公子哥中有人說了這麽一句話。

這場比賽真的太難分辨了,當他們以為葉行絕對會翻車的時候,但葉行不僅沒翻反而加大油門,以壓迫性的氣勢繼續逼近陳黎的車。而當他們以為陳黎已經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時候,他卻會以一種刁鑽的角度逃脫葉行的視野範圍,并且能在下一個地方絕對性地把葉行壓制到碎玻璃或者尖釘上。

他們倆就這麽來來回回出招拆招,不斷地在絕處撕開一線生機,他們就像猛獸般貪婪地吞噬對方,不死誓不罷休。

邵宇咽了咽口水,幹巴巴地說:“我爺爺也太瘋了吧,還有那個陳黎也是,萬一......”

劉洵:“你最好乞求沒有什麽萬一。”恰好這時葉行和陳黎沖到了他們這邊兒,車身摩擦出的巨大火花的熱氣,一股腦地打在他們面前的玻璃上,沒一會兒,玻璃上就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他們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但劉洵還是在那一瞬間看清了葉行泛着冷意的眼睛和生硬的嘴角,與那個嘴角總是帶着讨人厭的笑意,整日插科打诨的葉行完全不同。

剛剛他看見的葉行只需一眼就可以捕捉到他身上的瘋狂,在此刻,劉洵才生出一種我好像并不認識他的感覺。

“.......也對,”邵宇讪讪地說,“還是不要有什麽萬一得好。”

賽車裏葉行雙手握着方向盤,他微眯着眼看着前方不斷消逝的景物,神情看不出一點兒緊張,即使是輪胎再一次因為尖釘而微微傾斜的時候神情也是淡淡的,甚至可以用悠閑來形容,只有從他眼神中抓到一絲瘋狂才能證明他在進行着一場驚心動魄的賽車比賽。

可他的賽車外卻是劍拔弩張的氣氛,每一幀都彌漫着硝煙的味道,戰火早已從青布條挂上旌旗的時候就開始燃起了。

倆輛賽車再一次擦着對方的車身沖到了vip觀臺這邊來,這一次不光是劉洵捕捉到了,在座的另外的倆個人也看到了與平時完全不同的葉行冷冰冰的眼神。

邵宇倒吸了一口氣:“爺爺這個眼神……”他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沒有把驚悚二字說出口。

劉洵沒有接話,只是沉默着,眼神一直緊跟着葉行那輛布滿斑駁痕跡的紅色賽車,神情看不出是生氣還是擔憂。

就在他們正對面的地方,那輛紅色賽車被死死地壓制的,車身都翻了個大半過去,一側的輪胎已經完全遠離了地面,但葉行狠狠地向反方向打着方向盤,硬生生地将車拉回了地面,衆人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下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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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艹,”邵宇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說,“我汗都被吓出來了。”

蘇辰喝了一口杯子裏的茶,他覺得葉行并沒有把這所謂千年一遇的青與局放在心裏,他并不在意輸贏,更不在意結局,那比賽的輸贏也或者可以說是生死好像從未入過他的眼。與其說他是在比賽車,不如在享受賽車的瘋狂,享受賽車所帶來的的刺激感。

陳黎頭上冒着冷汗,雙手緊緊地握着方向盤,細碎的玻璃渣不斷地被賽車車胎碾過,倒立的釘子也一顆顆附着在車胎上,車胎的猛地一洩氣讓車身傾斜了一下,陳黎忍不住地罵了句:“媽的。”

葉行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這賽場的玻璃渣和細釘大多數都貢獻給了葉行那輛車上,可葉行就像沒事人一樣,不斷地加速,速度快得幾乎連殘影的顏色都捕捉不到了。

陳黎心下一橫,加大了油門,前面就是個彎道,彎道一側上有着散落的鋼筋還有一些帶刺的木棍,只要把葉行逼死在一側他就絕對逃不過。就算僥幸逃過了,那前面的樹樁他也沒時間繞過去,所以......

只要他把葉行逼到那一側讓他不得不往前,這一局葉行就輸定了,那外面的救護車就可以載着他去往長街最好的市中心醫院。

陳黎踩着油門,方向盤猛地一打彎撞向葉行的車,葉行也不是慫的,直接回了個力給他,倆輛車就車貼着車,飛速地往彎道那兒去。

“我艹,”在樓下近距離觀比賽的邵宇跳了起來:“這陳崽子想幹嘛呢?!他還想不想在長街混了,這手要是得逞,我爺爺非死即傷啊。”

劉洵也看出來其中的名堂,臉色變得特別差,手裏的玻璃高腳杯都被他捏得咔咔作響。

只有蘇辰較為平靜,他好像發現這朵荒原玫瑰不止是有點瘋狂,都可以用癫狂來形容了。走得這一步也夠有風險的,要是這中間出點什麽差錯他來連醫院都不用進了,直接到被拉進火葬場進行火化的步驟了。

只見紅色和青色的車影很快地來到那命運般地轉角附近,陳黎打着方向盤,猛踩着油門,死死地咬着葉行的那輛車,絲毫沒給他逃脫的空間了,葉行也向陳黎的方向狠打方向盤,兇猛持續地輸出。倆輛車因為巨大的摩擦力發出刺耳的聲音,就在此刻,葉行突然撤力,車子忽的傾斜,這一次傾斜地很厲害,仿佛下一秒就會翻車,但最後堪堪地被某一種力給拽了回來,陳黎的車還在向前,趁着這個空檔,葉行突然發力猛然地後退了好幾米遠。

陳黎沒料到葉行此刻的撤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在賽車比賽中最忌走神,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歪倒在賽道鋼筋就出現在他前方,他猛地一打方向盤,将方向盤打到了底才躲過了鋼筋的正面的直擊,但還是有一小截鋼筋因為車胎的巨大沖擊力被卷了進去。

就在此刻,葉行的賽車突然加速,朝着陳黎賽車尾飛速地駛去,這一切發生地太快了,快到大家都沒看見葉行是怎麽撞向陳黎的車,又是怎麽逼得他壓過那帶刺的木樁也無從得知。大家只知道在葉行加速後一兩秒之後就發出了巨大碰撞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車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伴随着聲音的時候是陳黎無法控制到處亂撞的青色賽車。

葉行又乘勝追擊加大的油門,這一次大家看清了,紅色的賽車橫沖直撞地沖向本就在掙紮的青色賽車,猛獸找到了那一處的漏洞肆意地撲咬了上去,剛開始的時候青色的還能再繼續掙紮,但最後還是一種狼狽且完美的弧度在空中繞了個圈狠狠地摔到地面,屈辱般發起了白色的投降旗。

葉行贏了。

樓上賭葉行贏的人發出了一聲聲驚呼,劉洵和邵宇也在此刻松了一口氣。

葉行停好車,晃了晃暈乎乎地腦袋後下了車,在伸出右手的那一瞬間葉行忍不住地“嘶”了一聲,他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瀾,不過只一瞬就又恢複之前冷漠的樣子。他默默地收回那只手,用左手以一種很別扭的姿勢打開車門,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手上沒力氣,所以試了好幾次才打開了車門。

等到下車的時候,他環顧了一下自己的賽車,嫌棄地搖了搖頭。恰好此時工作人員從翻倒的車裏把陳黎拉了出來,于是葉行自然地将右手垂到自己的身側,大步走到他那邊。陳黎還活着,意識也清醒着,只是氣息有些微弱,臉上遍布的血跡看着有些駭人,他全身都是血,手肘和膝蓋處的骨頭都露了出來,小腿也不正常地外翻着。

看這情況,陳黎以後要是想再碰賽車就難了。

等到陳黎被擡上擔架的時候,葉行才做了個手勢,示意工作人員等一下,他蹲下/身,在他耳邊語氣很是溫柔道:“不好意思了,陳少的心意我是領會不到了,但是也還行,總歸沒有讓陳少的心思白費。”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那就請陳少好好享受了。”

陳黎氣息薄弱,但聽到葉行這一番嘲諷,眼睛依舊瞪圓了看他。

葉行笑了一下,但不是他慣有的張揚肆意的笑,而是一聲很冷的笑:“如果呢你非常地不幸因為這件事走了,我會在你的追悼會上好好地悼念你,并且為你找個風水特別的地方葬了。但是如果你命大,天都不想收你的話,我給你倆個星期的時間,到時候不管你有沒有養好傷,都給我打包好自己滾回你本來的地方去。還有回去的時候,告訴那個姓顧的,他要是敢來這裏,我就把他腿打斷,然後把他那玩意兒割下來,把他丢進長街最大的少爺市場裏。”

因為葉行的語氣的太冷了,擡擔架的幾個人都不禁夾緊了腿,把那東西好好地護住。

葉行說完了之後不顧陳黎那仿佛要吃人的表情轉身就走了,工作人員見狀趕忙擡着陳黎走,再不走這陳家少爺就要把命交代在這兒了,他們剛得到的工作也可以沒了。沒想到他們剛走了幾步,葉行就轉過身來叫住了他們,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事:“對了,”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恰好又能讓周圍所有人聽到,他輕描淡寫地說:“這個青與局最先是我提出來的。”

擡擔架的幾個人一愣,這青與局最先是從□□那兒流出來的,而葉行又說是他先提出來的,這就說明……他們打了個寒顫,瞥了眼處于半昏迷狀态但明顯聽到了陳黎,忍不住地在心裏為他豎立三根蠟燭。

陳黎被救護車拉走了。

葉行換好衣服後就打算回去了,可沒想到剛換好衣服,就看見一臉怒氣的劉洵,和站在一旁向來沒什麽太大表示的蘇辰以及跟在倆人身後戰戰兢兢的邵宇。

劉洵揪着他的領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TM是不是活膩了,去玩什麽青與局!這好歹你這是贏了,要是你輸了呢?你是想讓葉伯伯和洛阿姨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不是?!你都二十四了,不是十四歲,你做事能不能考慮一下後果?!”

出乎意料地葉行沒有笑嘻嘻地糊弄過去,一改常态冷冰冰哼了一句:“他們會在意嗎?”這場賽車比賽消耗了他太多力氣,他實在沒力氣和沒心情去裝些什麽。

劉洵有些發懵,只幹巴巴地問:“……什麽?”

葉行看起來很疲憊,他嘆了一口氣,推開了劉洵的手說:“劉洵,有些事能傳出來就代表它有一定的真實性,我爸和洛小姐很關心我,但絕對沒有到因為我的離開而感到傷心欲絕的地步,我不過是他們愧疚感的替代品而已,我在他們心裏真的沒有那麽重要。”

劉洵和邵宇眉頭皺了起來,顯然是不認同他的話,只有蘇辰注意到了葉行那垂得不自然的右手,但他最後沒有問出口,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葉行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走了出去,但走到門口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麽,停了下來,轉過身對蘇辰揮了揮手說:“哥哥,那就下次再見了,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那個未來能夠去掉。”

他此刻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又恢複了之前嘴角上揚,眼裏常帶着笑的樣子,仿佛剛剛那個狠厲冷漠的葉行只是一個錯覺。

葉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邵宇還是沒有上來的意思,于是看着他眼睛用下巴指了指旁邊。

邵宇不明白他的意思:“啊……啊?”

“還不跟上來,”葉行說得理直氣壯地,“我又不認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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