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章
“喲,老許叔這次認得孫子還挺帥的呀。”有個男的在一旁起哄道:“小帥哥,我勸你,還是別管他了。他啊,腦子有點問題,就愛抓着人喊孫子。這街上的人基本都被他喊過孫子。你只要別理他,他包管一會兒就自己回去了。”
聽到這話後葉行并沒有沒有抽出他的手,任由老許叔抓着,他偏頭問那個喊話的男人:“他住在哪兒?”
蘇辰注意到,葉行被抓的那只手在不知覺的情況下轉了個面,虛虛地反握住老李叔的手腕下,手指輕輕地點着,似乎是在安慰他的情緒,而老許叔嘴裏不再嘟囔,他的眼神很飄忽,但注意點一直停留在葉行身上。
“啊?你真打算送他回去啊?”那人說,“小帥哥,這個不值當啊,他家裏就他一個人。你送他回去得不到什麽好處的。”
“他家在哪兒?”葉行又問了一遍。
“不是啊,”男人似乎還想勸一下葉行,“這老頭煩人得很,你被他纏上了就別想脫身了,搞不好到最後還要訛你給他送老什麽的,他家裏人也是厲害的,會坑死你的。”
“我問,他家在哪兒?”葉行看起來很沒有耐心,他時不時就會把自己的帽子摘下然後又胡亂地扣下。他本就細長的眼尾此時也變得狹長起來,從中透露出的情緒也滿是煩躁,仿佛下一秒就會沖過去揪起那個人的領子或者甚至直接揍他。
“別逼我揍你。”
這話葉行說得很小聲,沒讓那個男人聽見,但是蘇辰聽到了,叫了他一聲:“葉行。”
葉行一下子就緩過神來,眼中的煩躁盡數散盡,摳着衣角的手也垂了下來,他沒有看蘇辰而是看向頭發花白雙眼泛黃的老許叔,眼睛低垂,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也不知道他這句道歉是給誰的。
蘇辰覺得葉行現在情緒有點不太對但是又具體說不上來,而且他看向老許叔的眼神中除了同情似乎還多些感同身受的傷心,仿佛他此刻也經歷着跟老許叔同樣的事情。
相比起葉行的不耐煩,蘇辰要溫和許多,他走到那個男人身邊問:“您好,請問一下那位許爺爺的住址是在哪兒?”
那個男人被葉行剛剛的神情弄怵了,聲音有些許委屈地道:“我都說過了,老許叔腦子不太好記不住事兒,就算你們把他送回去了,他隔天還是會跑出來的。小夥子,看你們的面孔不是本地的吧?從外面來的?”
蘇辰怔了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最後還是“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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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你們不知道,也不是我們不願送老許叔回家,不過是送個老人回家而已,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再說了誰家裏沒有個老人,看着自己認識的老人整天在街上晃悠着大家心裏也不好受。但最主要的是這老許叔的大兒子一家,他們雖然不在這兒吧,但是特別關注老許叔,一旦聽說老人家有哪兒磕着碰着了,就會從外省跑回來跟附近的人家要錢,硬說是我們把老人家弄傷的,要我們賠償。要是不給呢,那一家子就會坐在門口哭喊着沒天理,做生意的做不了,家裏有小孩的還會因為這件事被人嘲笑。大夥兒都被他們給弄怕了。”男人語重心長地對蘇辰說,“小夥子,叔也不是不願意告訴你們,就是怕你們被坑了。聽叔一句勸別管這事兒,沒多大好處的。”
“我知道了,謝謝叔。”蘇辰說。
聽到蘇辰這麽說,男人松了一口氣,跟他講話就是舒坦,年輕人還是溫和點兒好,聽得進勸,不像被老許叔抓住那個年輕人,脾氣躁得很,還沒有說上兩句臉色就臭得要打人一樣。
男人這氣還沒有松多久就聽到蘇辰又說了句:“不過……”
蘇辰:“不過我認為有些事情總要做的,就算結果有些不如人意,但起碼在過程中我還是覺得是有意義的,”
男人嘆了一口氣:“好吧,勸過你們了,被那家人纏上了別怪叔沒提醒你。”
蘇辰點了點頭,餘光中看見葉行依舊仍由着老許叔拉着自己,兩個人都不動,這一老一少就站在街道旁互相幹看着,經過的路人也時不時地向倆人看去。老許叔看向葉行的眼神很簡單,無非是爺爺對許久不見的孫子的挂念,但是葉行的眼神卻很複雜,除卻剛剛看出的傷心,現在更多了些難過和愧疚。
他時常看不懂葉行的眼神中流露的情緒,就好比前些日子的青與局,他贏得很驚險也很漂亮,并且最後的時候他明明也是在笑,但是總能從細節的地方看出他的難過來,有時候只有一點兒有時候又有很多。
在船上的時候,蘇辰原本是呆在座位上的并不打算出去,但是當他透過後排的窗戶看到葉行一個人站在甲板上的時候,讓蘇辰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在廣闊的天空下他的背影顯得那麽渺小,還有無法遮掩的孤獨。所以才走了出去,與他并肩地站在了甲板上。
蘇辰看着他心想: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葉行就像朵帶着鋒利尖刺的玫瑰,用着尖刺保護着嬌嫩的花朵,他将妖豔的花朵肆意地展現在世人面前,受盡他人贊捧,可蘇辰總能在這風光無限中看出這朵玫瑰的難過和孤獨。
蘇辰記好地址後回到葉行這邊兒,對他說:“走吧,我們一起去。”
“謝謝。”葉行難得沒有在話語結束後加上哥哥倆個字。他手反握着老許叔的手,另一只手撐着他,彎下腰在他耳邊說:“爺爺,我們回家了。”
老許叔渾濁的眼睛好像清明了點兒。聽到葉行這麽說一個勁地說“好”,他的愉悅都能從他的皺紋中流出來,看起來有點兒心酸。
在路上的時候,老許叔一直在念叨着自己的小孫兒,念叨着他小時候的事,葉行有時會回應他但更多的時候是看着他腳下的路,倒是蘇辰很認真地在聽以及回答。
老許叔畢竟上了點年紀,說話慢走路也慢,把他送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老許叔一到家就犯了病,完全不記得是葉行和蘇辰将他送回來的,一回到院子裏就直接拿起旁邊的掃把将把倆人趕了出去。
在門口有些狼狽的兩人面面相觑,倆個人身上都帶着老許叔那把掃把的印子,頭發上或多或少都帶了些樹上的殘葉。他們互相看着對方突然笑出了聲,說不上緣由就是覺得很好笑。
葉行覺得自己這前半日子裏沒做過什麽好事,好不容易善意大發做了一件事結果卻被人趕了出來。在笑聲中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蘇辰,街上的路燈在此刻亮了起來,他的眼睛此時也閃着暖黃的燈光,有許多人和事物從眼中經過但又好像只剩下了蘇辰一個人。
“你在看什麽?”蘇辰停住了笑,問他。
葉行也停了,不得不說就算是被趕了出來,渾身狼狽不已,蘇辰還是那麽好看,還是那麽對他胃口,他說:“我沒有看你,我只是在看我未來的男朋友。”
“那你這個未來估計會有些久遠。”或許是因為共同經歷過被人用掃帚追着趕的事情,蘇辰也難得回應了葉行的調侃,
葉行湊到他跟前,眼神特別認真地說:“那我努努力,讓這個時間變短一點兒。”他有湊近了一步,幾乎是貼着他嘴唇在說話:“不過哥哥你能幫我一下嗎?”
他湊得太近了,蘇辰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聲,一下沒一下地打在上唇處,細細麻麻的。他的呼吸聲很重,不用猜就知道他這是故意的。看着葉行眼中倒映出的自己,他有些說不上來的不自在,他将頭微微偏過去了點,不去看那雙眼睛,臉頰堪堪擦過了葉行的嘴唇。
蘇辰仿佛沒有聽到葉行那句話似的,不着痕跡地退了半步,自顧自地正了正衣領然後答非所問地說道:“算算時間,李叔應該把行李送到了。”
“......”
等那點不自在過去了之後,蘇辰才将視線挪回來,正好看到了葉行頭發上已經枯黃了的碎葉,腦子裏就突然冒出了“葉子頭上有葉子”這句話,嘴角止不住地想上揚,他忍着笑意從口袋裏拿出濕巾遞給葉行:“先擦擦吧,還挺髒的。”
剛剛葉行離得近,老許叔下手不僅狠還喜歡往葉行身上招呼,所以葉行身上要比蘇辰狼狽不少。況且就蘇辰觀察葉行的潔癖不是一星半點的嚴重,他是完全接受不了自己身上有髒東西的存在。若是發現自己身上有肮髒的地方的時候,在那一個瞬間他的臉色就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眼神透露出的煩躁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跳起來大開殺戒。
葉行用兩根手指捏着那張已經有了黑塊濕巾的幹淨的一角,臉不出意料地再一次臭了下來,等弄完身上的明顯的污漬之後,又沉着臉一言不發地處理頭發上的葉子。
葉行在潔癖這塊情緒流露還蠻明顯的,不會特意去掩飾什麽。讨厭就是讨厭,嫌棄就是嫌棄,沒有過多的修飾。而且細看之下,他在收拾自己的時候嘴會微微癟起來,看起來有些委屈,就有點可愛......?
可愛這個詞冒出來的時候,蘇辰自己都驚了一下,不過在某些時候葉行的确可以用可愛來形容,尤其是被掃把追着趕的時候。
……
葉行跟着蘇辰來到他們此行要住的地方,越走心裏越覺得不對勁——這裏太破舊了點吧。
所經過的房子都是那種比較老式的款式,直接是水泥糊上去的,沒有半點修飾,甚至還有些挂上了幾級幾級的危房通知的牌子。而他們所住的酒店不僅電梯沒有,前臺也沒有,就連的環境也讓葉行這個潔癖患者抓狂。
這樓梯上全是別人丢的煙頭和垃圾,各個角落裏是大大小小的蜘蛛網,還有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充斥着樓梯間,葉行甚至還看到了用過的安全套。
當走到頂樓的時候,葉行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他心想這樣的酒店白送他一晚他都不想住。
蘇辰從門口的地墊下拿出鑰匙,打開了他身旁的木門,即使開了樓梯的感應燈,裏面依舊看不清東西,只能依稀看出應該堆了不少的東西。蘇辰将手伸裏進去,在側面的牆壁上摸索着,接着将什麽東西推了上去。然後又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另一把鑰匙,用着那把鑰匙無比熟練地打開了門。
蘇辰的一番操作讓葉行迷惑了,這裏不是酒店嗎?為什麽他感覺就像自己家一樣?這麽熟悉?
“哥哥,這是哪兒?”這是葉行在這段時間說的第一句話。
蘇辰簡短地說了句:“我家。”
蘇辰将門的鑰匙放在了原來的地方,将木門鎖好後,又将木門的鑰匙重新放回地墊下面。
“哥哥,”除了剛剛一瞬間的意外,葉行此時眉眼間盡帶着些調情的意味,“這不太好吧?我們還只是未來男朋友的關系呢。”
“要是覺得不好的話,可以去住賓館。”蘇辰自動忽略了葉行語氣中的調情,十分好心地說,“離這兒不是很遠的地方有個白雲賓館,那兒的環境要比這裏好很多,要不你去那兒?”
“就我一個人?”葉行很敏銳地捕捉到蘇辰話中的“你”字,而不是“我們”。
“嗯,”蘇辰有些失笑,“我在這兒有自己的家,為什麽要去住賓館?”
“那我就不去了,我要和哥哥住在一起。”講真的他挺想去那個所謂環境好的白雲賓館的,但是一想到去了那裏就意味着在蘇辰身邊刷存在感的機會少了。為了追到蘇辰,那他還是犧牲一下自己,忍忍這個環境吧。
葉行似撒嬌般對蘇辰地說:“再說了,我不認路的。我要是找不到哥哥的話,我會哭的。”
會哭?
蘇辰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葉行站在路口手足無措地尋找着混在人群車馬裏那個熟悉身影,豆顆大的淚珠從他眼角流出,順着他好看的臉頰劃入衣襟,他到時候估計還會找個十分好看的哭相來體現自己的委屈,只要他站在那兒便是一副絕美的美人落淚圖。即使是因為走丢了而委屈到哭,他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那個臉面掉下去。這一想象很奇妙地和記憶裏某一幕重合了,只不過記憶裏的不是芝蘭玉樹的翩翩少年,而是個稚嫩懵懂的孩童,他哭起來完全不在意形象,哭的時候臉都會皺起來,很傷心也很難看。
蘇辰嘴角不經意間落出一點兒笑,調侃他道:“那你盡量哭得大聲一點兒,好讓我找到你。”
“這樣的嗎?”經過這一路,葉行發現蘇辰還蠻吃撒嬌這一套的,他稍微歪了頭,細長的眼睛閃着細碎的光芒,他特意軟了聲音說:“不過哥哥那麽好,不會讓我找不到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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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