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個高中同學”

第0018章 “一個高中同學”

再次聽到周廷越的消息是在我回學校搬運自己遺留在寝室裏東西的路上。

那時候已經高考完了,可惜我因為最近的那些事情錯過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但細想想我本來就是舞蹈特長生,不能跳舞有什麽意義呢。

原以為學校裏應該沒什麽認識的人了,卻不想在去往寝室的路上被人叫住。

“謝斐!”

我停下腳步,回頭順着聲音往籃球場看去,那個熟悉的階梯早就空無一人。

鄭家豪抱着籃球朝着我走了過來,他抖着衣擺扇風,随後又擦了擦臉上因為運動而流淌的汗珠,感嘆道:“真的是你啊……”

我知道他因為成績不好,所以複讀了,只是我跟他也似乎沒什麽話可以說的。

他看着我微微出神,“怎麽感覺你……”他欲言又止,但我卻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想說感覺我變了。

“有……有事嗎?”

他搖了搖頭解釋,“聽說越哥在B城讀書,沒想到還在這看到你。”

我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拘謹的笑,此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者說能說些什麽,那些我和周廷越的往事,也許就該讓它随着高中時光的結束而留在回憶裏,而幸運的是還有人記得。

我見他似乎也沒話了,轉身往宿舍去。可沒走出兩步我又回了頭,讷讷地走到鄭家豪面前,“你知道他在哪個大學嗎?”

“就B大讀金融的。”鄭家豪撓了撓頭發,狐疑地看了我兩眼。

“謝謝。”我道了謝,轉過身繼續去宿舍收拾東西。

鄭家豪沒有為難我,不知道他是顧及着周廷越的面子,還是因為看我瘸了有些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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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住寝室的室友已經都搬空了自己的東西,我簡單收拾了一些自己還能用的東西,其他東西都扔給了收廢品的阿姨。

我坐公交回了家,将剩餘的午飯熱了繼續吃。

坐在木桌前,我将剩菜剩飯用勺子拌了拌,出神地看着面前空白的牆壁,一口一口往自己的嘴裏塞滿米飯。

牆上似乎憑空出現周廷越的臉,眼淚就那樣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

從出院以來我再也沒有哭,因為我覺得是我太過軟弱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可此刻眼淚卻像是怎麽都控制不住,我越讓自己不要哭,它們就越不聽話的往外流。

我木讷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和眼淚一起。

我将一盤子米飯都塞到嘴裏,可吞咽下最後一口的時候,卻克制不住的沖進了衛生間,剛剛填滿胃裏的食物,全被幹幹淨淨地吐了出來,那些胃酸灼燒着我的喉管,眼淚鼻涕布滿了我的臉,我趴在馬桶上狼狽不堪。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所以周廷越才會抛下我,還是他覺得此刻我是他的累贅,他會被我拖累。

可無論是怎麽樣的回答,我都想問一問他,讓他真心告訴我,他丢下我了。

就像我媽媽當初抛棄我一樣,只是告訴我:“小斐你乖乖聽話,媽媽一會兒就回來。”從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我不想周廷越這樣,就算要判我死刑,至少告訴我我究竟犯了什麽罪。

我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背着包在火車站買了一張去B城的綠皮火車票。

因為省錢我買的是坐票,我自己帶了泡面,晚飯的時候泡了一碗泡面湊合吃下,其餘時間都靠在椅背上睡覺。

睡一覺就到了,其實也沒有那麽難熬。

難熬的是,我怎麽找到周廷越,找到後又該怎麽面對他,我憑着一腔勇氣上了火車,可下了車卻又膽怯起來。

因為是剛開學不久所以管的還沒有那麽嚴格,我混在學生當中進了校園,又找到了新生住的宿舍樓,我知道周廷越可能不會住宿舍,但我還是抱有一絲期待。

我在宿舍樓下從日當正午等到夕陽落下,太陽的餘晖在天邊留下一道殘存的孤影,周廷越都沒有出現。

我站在宿舍樓下猶豫了半晌,終于鼓起勇氣走進了樓裏,敲響宿管的房門,一位大叔開了門,狐疑地看着我。

“什麽事啊?”

“我……我想找人?”

大叔穿好衣服,扇着扇子,“誰啊?是這棟樓的嗎?”

我想了想答道,“周廷越,是學金融的新生。”

“你是他誰啊?”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帶着懷疑的目光。

我張了張嘴,猶疑了片刻後開口:“我是他弟弟。”

他大概是見我瘦弱可憐,沒再說什麽,領着我往外走,剛走出兩步就沖迎面走來的一個男生招手,“哎,小張,過來。”

“來了!”小張笑着沖我們跑來,只聽見宿管大叔和他說,“找你們班周廷越的,你帶他去吧。”

“好嘞。”小張笑着應下,領着我往外走,“他不住宿舍,剛開學沒多久就和男朋友搬出去了。”

我停下腳步,呆愣地看着他,他見我沒有跟上,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我,“怎麽了?”

我低垂着頭搖了搖,“你說他和男朋友?”

他點點頭,語氣中帶着一絲羨慕,“他男朋友是舞蹈學院的院草,剛開學沒多久兩人就好上了。”

我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行屍走肉一般。夏日的晚風輕輕撫過我的臉,我卻感覺到臉上有些濕潤,我伸手碰了碰,是殘餘的眼淚。

“周廷越!你朋友找你!”

我站在操場外,順着小張所指的方向看去,已經被刻畫在腦海中的面容就在眼前,他如同高中一樣,雙臂撐在身後坐在階梯上,樹葉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怔怔地看着,如我所願我終于見到他,可答案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誰啊?”籃球場上零星的幾個人望了過來,他們都在打量我,帶着我探究嫌棄看戲的目光。

我拉着衣袖,不知道如何自處,頭漸漸地低下,只能用力的咬着唇不讓眼淚流下來。

“廷越。”

我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清澈的聲音,周廷越從陰影中出來,他微笑着起身,沖我身後揮了揮手。

帶着好聞香味的身影從我身邊掠過,我看着那人的背影纖細漂亮,他仰頭在周廷越唇邊親了親,語氣帶着求饒和撒嬌,“對不起,我排練來晚了,你沒有生我氣吧?”

周廷越笑着揉揉他的頭發,“怎麽會。”

我低垂着頭,看着自己洗的發白的球鞋。醜小鴨之所以會變成天鵝是因為他生來就是天鵝,我是什麽……我不過是泥地裏的蚯蚓,怎麽可以肖想天上的明月呢。

我不該想的。

“那人是誰啊?”

“一個高中同學。”

我感覺到周廷越和那個人走到我面前,那人朝我揮了揮手,“嗨,我是江野,你是周廷越的同學嗎?”

我用力的咬了自己一下,然後露出一個笑,擡起頭看向他,“嗯。”

江野似乎很高興我是周廷越的同學,笑着說,“那你可要好好告訴我他在高中時候做的蠢事,讓我有機會笑一笑他。”

我看着周廷越,發現他也看着我,只是眼神晦暗不明。我深呼一口氣,怕他誤會我是來對他糾纏不休的,拉着自己衣擺小聲解釋,“我……我是來告訴你,我……我會還你錢的,我……”我頓了頓,偏過頭看着旁邊搖晃的樹影,“我爸爸的債,我欠你的錢,我都會還給你的。”

“不用。”他冷冷開口。

我低下頭沒有再說話,轉身往校外走,卻又看見朝我們走來的裴文遠,沒想到他和周廷越還在一個學校裏。

“裴文遠!你和周廷越的同學來了。”

裴文遠看見我明顯愣住了,微微皺了皺眉頭。

“同學和我們一起吃飯吧,我和廷越正好要去吃飯。”

我搖了搖頭,婉拒了江野的好意,“我要回去了,謝謝你。”

我快步往外走,一瘸一拐的姿勢有些滑稽,我不僅不是醜小鴨,我還是只殘疾的鴨子,永遠也無法成為白天鵝。

“那裴文遠你去送送人家啊!”

我不想讓人看見我快要溢出框的眼淚,快步走出校門,沒有理會身後的聲音。

我不該執着的,我以為我可以來尋求一個結果,可愛情被判死刑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愛了。

但周廷越真的愛過我嗎?我捂着嘴不讓自己的哭聲溢出來,他似乎從未說過愛我,我以為一個人的眼神和動作不會騙人的,但周廷越何其聰明,他是老師眼中的優秀生,是學校的第一名,他只是陪我演了一場戲。

我縮在牆角,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周廷越,周廷越,周廷越。

為什麽偏偏給了我一束光又将它收回呢,是他教我要看月亮的,是他和我說月色真美的。

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在角落裏哭了許久,等再起身的時候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裴文遠。

“我送你去車站。”他眼神冷漠又疏離。

我搖了搖頭,沙啞着嗓子,“不用了。”

他煩躁的皺了皺眉,“你以後不要來了。”

我低着頭沒說話,他一直很厭惡我,我知道的。

我沉默往公交站走,掏了掏口袋發現手機不在,我摘下背包一看,背包不知道什麽時候破了個洞,錢包和手機都已經不在。

果然不屬于我的東西,我永遠也握不住的。那部手機記錄了我和周廷越所有的愛意,如今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仿佛我經歷的所有事不過是幻想……是我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可如今不是我該神傷的時候,我窘迫的回了頭,沖身後的裴文遠道:“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手機和錢包都丢了。”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最終答:“我去取。”

我沒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

學校旁邊就有銀行,我在銀行外等他。

大概是越不想見到什麽越是能見到,我看到周廷越和江野從一輛車上下來,兩人手牽着手往校園裏走,江野時不時地說着話,而周廷越歪着頭認真聽着。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過炙熱,周廷越回了頭朝我看來,我慌忙的躲開轉過身。

就像裴文遠說的,我不該來的。

裴文遠取了一千塊,包好了給我。我接過後從書包裏拿出筆記本,“你的號碼是多少,我到家後還給你。”

“不用了。”他冷漠地開口,仿佛我再說一句話都是多餘。

可我已經欠了周廷越許多,我不想再欠他的。我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他眉頭緊鎖還是報出了號碼。

“謝謝。”我将筆和本子收好,然後拖着有些發疼的腿,慢慢地往公交站走。

“喂。”裴文遠連我的名字都不願意叫,我回過頭看着他,只聽見他不放心的叮囑,“別再來了。”

我微微一怔,笑着點點頭。

再也不會了,已經知道被判死刑的原因,怎麽還會再來尋求死刑的答案。

我的初戀我的愛情在見到周廷越的那一刻就宣告終結了。

【作者有話說】

o(╥﹏╥)o開始了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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