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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千茴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他不是怕，而是不太習慣。

可能因為南廷觐還沒有恢複記憶，沒有記起他。

很多時候, 南廷觐已經表現得足夠溫柔，先前被軟藤纏住, 也順從地每天給千茴揉手。

千茴依然能察覺到他的些許微妙不同，是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場、行事風格，或是別的什麽。

但即使這樣，南廷觐就是南廷觐，千茴是喜歡着他的。

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這一點不會有錯。

至于他的變化……大概是因為失去記憶後來到這裏, 待了太長的時間。

整整六年, 能改變的東西非常多, 就像那枚變了顏色的木頭戒指。

想到這裏, 千茴又很心疼南廷觐，伸手抱住他。

他剛剛才躲了一下, 現在突然主動，南廷觐呼吸微滞, 似乎有些意外，垂眸問：“怎麽了？”

“沒有, ”千茴含含糊糊應道, “我……我還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好。”南廷觐忍不住湊近，想再親一次。

但千茴已經松開他, 重新打量着整個房間。

之前只是粗略看過，這回他更加認真, 像在探索迷宮，打開衣櫃和抽屜, 沒見過的物品都要拿起來仔細看一看，比如傳訊器和收音機。

可惜收音機早就壞了，還沒讓人來修。

抽屜裏還有一個小小的望遠鏡，千茴埋頭觀察：“這是什麽……”

南廷觐教會了他使用方法，他愛不釋手，舉在眼前玩了好久。

見千茴喜歡，南廷觐說道：“送給你。”

“真的？”千茴非常開心，也不跟他客氣，玩夠了就放在背包側面的口袋裏收好。

他最感興趣的還是浴室水龍頭，于是南廷觐又教他開熱水，用淋浴器，可以在裏面洗澡。

只是千茴不怕冷，卻怕熱，水的溫度僅調高了一點點，摸起來不太涼而已。

隔壁的榴蓮徹底熟睡，僞裝還未失效的胡蘿蔔和向日葵守着它，其餘植物都陸續回來了。

見到新奇的浴室，有幾只植物也想和千茴一起進去洗澡。

玉米沖在最前面，一旁的南廷觐目光掃來：“不行。”

他語氣淡淡的，隐含幾分警告。

這一路上，南廷觐從不與植物們交流，多數時候差點會忘了他的存在。

但經過那一次與屍群的對戰，不止千茴，植物們對南廷觐的實力也有了新的認知。

玉米剎住腳步，快速瞪他一眼，想無視又不太敢。

千茴在浴室裏朝它招手：“把毛巾拿來，先給你們洗。”

玉米這下開心了，跑去從背包翻出小毛巾，故意舉起來從南廷觐跟前繞過去。

給植物們洗澡，千茴就用了冷水，挨個沖一沖，再用毛巾擦幹，洗得非常快。

輪到自己，千茴的速度慢了許多。

南廷觐在外面敲門催促時，他還捏着手工香皂，想在上面刻字。

“馬上了！”千茴慌忙應聲，用牙刷的另一頭在香皂上刻了一個大大的“茴”字。

他滿意地放好香皂，才快速收拾好準備穿衣服。

這時，一條游戲提示彈出來。

[觸發劇情點，進度5％（進度100％即可獲得劇情解析）]

咦？

千茴把提示看了又看，沒太懂意思。

前兩次觸發劇情點，都是直接獲得了兩只特級異植的原始結局，還有偷偷接近喪屍群的隐藏任務，寫着完成有幾率獲得劇情解析。

那個隐藏任務，與屍群的對戰結束後，進度才到60％，這次又是千茴沒見過的方式。

而且提示裏沒寫劇情點是關于什麽的，更沒有發布任務，不确定該怎麽做才能完成進度。

千茴第一反應，會不會是那只南廷觐要帶他去找的特級異植。

又或許是別的，某些人類、一整個基地？

實際上，千茴還不太明白“劇情點”究竟代表什麽，游戲的許多東西，需要他自己摸索着理解。

他關掉提示，默默記下這事，穿好衣服。

睡衣是南廷觐額外準備的，千茴穿着有點大，他掀起來嗅了嗅，是和南廷觐身上一樣的氣息。

千茴反而很喜歡，又聞了一會兒，終于打開浴室門。

他順便把頭發也洗了，染劑的顏色很牢固，幾乎沒有變化。

随後，千茴第一次用了吹風機。

南廷觐在幫他吹頭發，特意将吹風機拿遠些，讓風不那麽燙。

千茴坐在床邊，乖巧閉着眼睛，感受奇妙的體驗。

辣椒蹲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輕哼一聲，把手裏的辣椒籽吃掉。

吹完頭發，千茴不忘詢問：“我們什麽時候去找植物？”

“明天，”南廷觐收好吹風機，“禁區不在附近。”

他擡手撫摸千茴的發絲：“先睡覺。”

千茴點頭“嗯”了聲，看着南廷觐站起身，獨自去了浴室。

等他出來時，房間裏的燈依然亮着，正中央擺着一個包菜殼。

包菜殼裏面光線暗，葉子門開着一道縫隙，應該是給隔壁的胡蘿蔔和向日葵留的。

南廷觐走近，透過縫隙，看見千茴躺在裏面。

他似乎已經睡着了，身邊躺了一圈植物，辣椒蜷縮着靠在他懷裏。

南廷觐安靜看了許久，轉身關了燈。

後半夜，胡蘿蔔回來了。

兩個小時過去，它終于變了回來，在窗口吹了很久的風，又摸去浴室自己沖了水，把身上的榴蓮味徹底散掉，才回到包菜殼。

第二天，千茴早早醒來。

他惦記着榴蓮的出逃會不會被發現，悄悄守在窗簾後面，用望遠鏡裏見到三輛改裝車駛離內門。

改裝車上面有雲朵形狀的白色标志，正是雲川基地的。

車內，祁越用傳訊器聯系基地，通知自己正在返程的路上。

鐵籠被放在後座，隊員好奇問了一句：“它怎麽這麽安靜，還需要補麻醉針嗎？”

祁越從後視鏡中掃了一眼：“不用，可能是餓了，先回基地。”

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還覺得昨晚睡得不錯，今早起來精神很好。

至于南廷觐說，要他幫忙帶去天空基地的東西，就放在另一輛車上，是一些物資和藥品。

送過來的下屬聲稱，他們那次沒有完成抓捕食人花的任務，于是要把懸賞的定金退回去，包括中途梁介給的一些。

這件事情，祁越不太清楚，先問過了天空基地那邊的人，才收下物品。

前方厚重的鐵門開啓，三輛改裝車離開外門，逐漸遠離黑脊山。

路上，祁越還在想南廷觐身邊的那名少年。

任誰都看得出來，南廷觐與千茴關系匪淺，很可能是戀人。

上下車都要親自扶着，倒與南廷觐傳聞中的性格不太相符。

不過祁越覺得，這算是件好事。

末日之下，情感過于淡薄的人類異能者，一旦陷入迷失，極難得到治愈。

無論如何，都得有自己的喜好，在意或願意接納的人或任何事物。

—

沿着既定的路線，改裝車一路暢通無阻，中午之前就抵達了天空基地。

兩名隊員将車上的物資搬下來，祁越提着關異植的鐵籠，由衛兵帶領，親自送去閣樓。

閣樓第二層是研究室，裏面已經準備好玻璃箱，新異植進了這裏，會先喂養觀察幾天。

祁越進入研究室，恭敬喊道：“聞先生。”

聞訣溫和點頭：“小祁。”

恰好聞訣前天蘇醒過來，狀态好了許多，看不出任何異常。

祁越快步走近，取出身上的鑰匙，小心翼翼打開鐵籠。

身旁還有幾名研究室的工作人員，他們一早聽聞這只異植十分暴躁，手裏拿着麻醉槍，随時準備動手。

祁越打開了鐵籠的前門，發現裏面的異植一動不動。

他輕輕皺眉，擔心是不是餓暈了，戴上手套準備抓出來。

這一抓在手中，祁越立即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微微愣神，立刻撕開包裹着異植的錫紙，露出裏面黃色的榴蓮……殼。

殼裏還塞了幾塊石頭，用來增加重量，只提着鐵籠很難察覺到異樣。

工作人員驚訝：“這……這難道就是那只異植？”

“不，”祁越快速道，“這是它的殼，它逃走了！但是明明……”

明明昨天還好好關着，睡前他給那只榴蓮補了麻醉針，因為擔心麻醉用多了會産生影響，所以只用了半針。

之後……之後就是今天早上，隊員提過一句，說榴蓮很安靜。

所以，是在黑脊山基地丢的？

可鐵籠完好無損，他夜間沒有發現任何動靜，榴蓮是怎麽逃出去的……

一時間，祁越腦子裏有些混亂：“抱歉聞先生，這次是我疏忽……”

聞訣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眼底有些冷意。

但他藏得很好，沒有表現出來：“沒關系，逃了就算了，也許是沒有緣分吧。”

雲川基地并不知道聞訣需要活的異植，具體用來做什麽，以為是單純試圖馴養、了解習性和能力之類的，并在異植身上尋求治愈異能者迷失的方法。

祁越低着頭：“我馬上帶人去找……”

“不必了，”聞訣揮手讓幾名工作人員離開，話鋒一轉，“你從黑脊山基地回來的？”

祁越應道：“是，昨天偶然遇到南首領。”

南廷觐失蹤，外面還有不少隊伍在找他，所以他回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傳至好幾個基地。

祁越大致将昨天的經過說了一遍，但并未提及異植可能是在黑脊山丢的，南廷觐身邊的少年，也只用“同伴”一句帶過。

聞訣依然敏銳捕捉到了他話裏的關鍵，重複道：“同伴？”

“應該是的，”祁越回答，“我不太清楚。”

“好，我知道了，”聞訣的态度溫和，讓下屬送祁越離開，“丢失的異植先不用管，回去好好休息吧。”

祁越向聞訣道謝，轉身離開。

望着他的背影，聞訣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

等到下屬将祁越的小隊送走，返回閣樓，見到聞訣安靜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下屬沒有上前打擾，過了許久，聞訣睜開眼。

他屈指敲擊着椅子扶手，說道：“準備一下，去一趟黑脊山基地。”

下屬連忙問：“您要親自去？”

聞訣站起身：“是。”

聞訣的異能不具備攻擊性，需要人貼身保護，他甚至有可能随時陷入沉睡，離開閣樓的風險很大。

但他已做了決定，必須親自前去。

一旦距離更近，或是有了接觸，他的異能會更容易催生，知曉的結果更加清晰。

昨天中午，外出探查向日葵蹤跡的隊伍歸來，帶回所見到的信息，還有數張照片。

那一片滿地狼藉的樹林，所有人都辨認不出是因何導致的，唯獨聞訣想到了南廷觐。

如果是他的異能，應該可以做到。

看似普通的自然系控物，卻可以無視規則，幾乎淩駕于一切之上。

聞訣迫不及待地想确認猜測，還有祁越口中的“同伴”，也非常感興趣。

并且近來發生的異常實在太多……使用預知看不到或看不清的，可能都與南廷觐有關。

還有前段時間，從另一個小基地傳來的消息，有隊伍曾親眼目睹協作戰鬥的異植隊伍。

異植……隊伍？

希望去了之後，南廷觐能告訴他……

那些變異植物，究竟想做什麽。

—

有向日葵的陪伴，隔壁房間裏的榴蓮熟睡一整晚，到早飯過後還沒醒。

千茴急着想去禁區找特級異植，讓植物們留下看守，身邊只帶着辣椒、胡蘿蔔和小竹筍。

它們三個體型小，可以藏在千茴寬大的兜帽裏，從外面一點看不出來。

保險起見，千茴還留下了一瓶沉睡噴霧，如果榴蓮醒來後依舊暴躁攻擊植物們，就讓它再睡過去。

玉米接過噴霧，重重點頭。

整個基地很大，禁區位于後山，離這邊有點遠，南廷觐讓人準備的車已經停在樓下。

他不許任何人跟随，下屬把車送過來就離開了。

千茴戴好蒙眼的布條，被南廷觐抱着下樓，直接抱進車裏。

外面很安靜，不确定還有沒有外人在，千茴安靜坐在副駕駛，忐忑捏着手指。

連南廷觐都不确定那只特級異植的種類……但如果也是以前植物小院裏的，一定能認出他來。

車輛開始行駛，直到十多分鐘後，南廷觐出聲道：“好了。”

千茴立即摘下布條，帽子裏的三只植物同時探出頭，一起望向車窗外。

此刻遠離基地中央，來到邊緣地帶，附近一個人類都沒有，周遭地面逐漸淩亂，有許多未清理的落葉和碎石。

一些徹底損壞的廢棄建築在眼前一閃而過，千茴趴在窗口，見到視線遠處有一片山林。

而在山林之中，隐約有一團巨大的陰影，安靜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