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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林問柳。”
我打開門, 謝意在門前,艙壁的燈影落下來,映出他的眉眼,他擡眼看向我, 我心髒跳個不停, 因為剛剛做的事情而局促不安, 他的目光落在我臉頰。
“長官,有什麽事嗎。”我問道。
“……我找到了一部分資料, 之前在炸毀實驗室基地發現的, 可能你能用到,”謝意銳利的視線在我臉邊側過, 他稍稍上前, 問我道,“林問柳,房間裏很熱嗎。”
“臉怎麽那麽紅。”
我掃見他修長的指尖,被他問起來, 我的臉更加熱,下意識避開他的手掌, 朝後退了一步。
“長官, 可能是剛剛洗完澡的原因,”我說,連忙岔開了這個話題,不适應面對這樣的慌張。
“您說的炸毀實驗基地……是指南方基地嗎?”我問道。
謝意應一聲, “兩年前執行任務的時候留下了一批資料, 聽說你提交了新的申請, 你要做的項目我大概看過了。”
“終端上的都被銷毀了,這些是實驗人員手寫的……這些資料或許能夠幫到你。”謝意手裏拿着的是一些紙質資料, 邊緣的部分已經被燒毀。
“謝謝長官……很感謝您。”我接了過來,上面用的有德語也有法語,偶爾還混有拉丁語,拉丁語我并不怎麽熟悉,可能要找張恒。
他來為我送資料,指尖碰到的溫度仿佛在發燙,紙張似乎攜帶了體溫,觸碰的時候會感到溫暖。
“……嗯,身體不舒服的話,記得講。”謝意說。
“我知道了。長官還不休息嗎……已經這麽晚了。”我問道,眼角掃到他眼下,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失眠了。
“快了,林問柳,晚安。”謝意對我說,他眼底注視着我的臉頰,視線從我身上收回,我回憶起我們在防輻艙上待的那一晚。
不知是那一夜的雨,還是因為別的。
我回到自己房間,謝意提供的實驗記錄在兩年前,對方所提出的實驗項目幾乎和我們正在做的相同,很多數據有參考價值。
我找了紙和筆,筆尖沙沙地在草稿紙上留下痕跡,側室的房間能夠看見主卧的陽臺,那裏光禿禿的,只有機器人挂的幾件衣服。
三百六十五天,大約只有五天能看見星星,我花了大概三個小時把數據整理下來,謝意已經提前為我分好類了,每一章都能對應下一頁的內容。
我拿着那些資料躺在床上,上面的字跡大部分出自同一個人,戰争前南方基地的科研人員,大概是以叛逆出名的赫離。
對方是哈德桑的師弟,由于政治主張不同早早的脫離了北方聯邦政府,去了南方開創另一片文明。
謝意兩年前去了南方基地做任務,那裏已經被炸毀,現在是一盤散沙。對于長官的過去,我并不了解。
黑夜很快過去,變成倒影的白日,我大約淩晨五點醒來,待在這裏總讓我去想不該想的事情,我給謝意留下了紙張和錄音帶。
不知道有沒有用,錄音帶裏是我錄下來記筆記的聲音,那天我在算題的時候,謝意睡着了。
——希望能夠對長官有幫助。
清晨的早上,一大早,多姆阿萊勒的人們開始忙碌,我在樓下看到了海格和阿爾敏,海格推了機器人從倉庫裏取了食物,為工作人員運送早餐。
遠處浮現出一片薄霧,我微笑起來,喊了不遠處的兩人。
“海格!阿爾敏!”
阿爾敏率先扭頭,他看見了我,海格笑了起來,“林,怎麽起來這麽早……現在天還沒有亮。在新的地方還适應嗎。”
“還好,正好今天醒得早,沒想到能碰見你們,”我發現阿爾敏仍舊戴着帽子,忍不住想逗他,碰到了他的發尾,“阿爾敏,怎麽一出門就要遮住臉。”
“那麽帥氣的一張臉,為什麽不願意露出來。”我碰到阿爾敏的卷毛,阿爾敏低着腦袋,沒有抵觸我,帽檐下雙眼擡起看我。
海格:“完全看不出來吧……他有點怕生,林博士,你算是意外……他大概覺得你看起來和他同齡。”
“阿爾敏,我們之間相差了很多歲,”我笑眯眯地說,又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你勇敢一點。”
“……你多大。”阿爾敏聞言看向我。
“我上個月底剛過完生日,這麽算的話,應該是二十三了。”我說。
上個月底,正是我剛來到多姆阿萊勒的日子,大概那幾天。
“林,那真是太可惜了,當時怎麽不告訴我們,應該為你準備一場party,過生日怎麽能不辦聚會。”
“當時忘記了,實在不好意思,”我說着,又看向阿爾敏,“阿爾敏,你要去送哪裏的,我們一起去吧。”
“海格,送完阿爾敏能不能借我,我答應了要和他一起去做彌撒。”我問道。
“當然可以,”海格看一眼身旁的弟弟,“他平常從來不願意早上過來,今天早早的起來,一直在朝樓下看。”
聞言我忍不住微笑起來,看向阿爾敏,阿爾敏側過來看海格一眼,純質的眼裏沒什麽表情。
海格:“我不說了,阿爾敏負責的只有前面那一片區域。林博士,麻煩你了。”
我和阿爾敏在路口和海格告別。
“阿爾敏,我們只需要把食物交給門口的機器人就可以了嗎。”我問道,去看胖墩墩的機器人,這些室外的機器人,和謝意家裏的長得完全不一樣。
“……嗯,”阿爾敏說,“你不用做這些事情,我一個人做就可以。”
“兩個人做很快就能做完,阿爾敏,這個是要放進去嗎。”我問他,走到大樓前,機器人接受到指令打開了自己的肚子,上面寫了标號,很好分清楚。
阿爾敏應一聲,我把盒飯和分裝的營養液放進機器人的肚子裏,這件事很快就做好了,扭頭的時候發現阿爾敏在看我,他最近似乎在思考很多事情。
“怎麽了?你在因為待會的玫瑰經會緊張嗎?”我問他道。
“不用擔心,我們只需要跟着其他人走個過場就好了,”我安慰他,想了想說,“阿爾敏,其實我并不信教,我們就當去接受祝福……很抱歉,可能這會有點失禮。”
“我想,主會原諒我們的。”
“……我以前在終端上看過聖經,”阿爾敏接了一句,又在我身後說,“我們差了六歲。”
“你很在意年齡嗎。”我問他,我想說的是不同階段年齡的人也能夠成為朋友,當然在大多數情況下,總是有某種隔閡。
阿爾敏沒有講話,我們一起送完了早餐,這個時候天剛剛亮,玫瑰經會在科研部後面的彌撒教堂舉行,據說這個地方是科研部組織建造的。
盡管它看起來十分狹窄,不及實驗室占地的十分之一,看起來更像是一座農家小院,只用了屋頂十字架的标識。它建在正朝陽的方向,籬笆周圍種了成片的玫瑰,牆壁上是用希伯來語雕刻的聖經原文。
每當日出之時,陽光撒在頂上的十字架,露出一道光之十字架的倒影,晃得令人感到神聖睜不開眼。
我和阿爾敏并沒有遲到,教堂的鐘聲從屋子裏傳出來,有人開了門,大清早的哈德桑難得保持了精神,他看到了我和阿爾敏。
“歡迎你們……林博士,還有這位可愛的小子,歡迎你們來到這裏。”
“天哪,讓我看看是誰來了,親愛的林博士,你不知道我盼望這一天盼了多久,能再次見到你實在是太好了。”海娜從禮拜堂出來,她穿了彌撒裙,淡紫色的法式長裙,外面套了一層白色圍裙,棕色的長發用碎花帽巾包裹起來,像是從山莊走出來的田園少女。
她眼睛彎起來,站在哈德桑身旁,輕輕地拍了拍哈德桑的背,朝身後看去,“查爾林,赫爾默森,快來瞧瞧,客人過來了。”
“上帝……瞧瞧查爾林會高興成什麽樣子。”海娜讓開了地方。她拐着哈德桑的手腕,哈德桑勉強分了幾分注意力給我們,我猜他更想知道待會彌撒會用哪一種美酒。
“My god!林!歡迎你來到這裏。”查爾林急忙忙地從教堂裏出來,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他的胡子蹭的我有點疼,面對這樣的熱情,令我适應的十分勉強。
“天哪!你還帶了一個孩子過來,這是你弟弟嗎?”查爾林又看向我身旁的阿爾敏,也給了阿爾敏一個大大的擁抱,阿爾敏帽檐下那張臉顯露出來,他看向我。
“算是我弟弟……他叫阿爾敏,我想帶他一起來做彌撒。”
“當然可以!我們準備了朗姆酒和黃油面包……雖然這放在百年前可能很常見,很抱歉,現在能準備的只有這些。”
“林博士,阿爾敏,歡迎你們。”
查爾林紳士地伸出手臂,海娜和哈德桑在教堂旁邊,赫爾默森站在裏面的位置,我注意到這位常年戴着懷表的同事正在不動聲色地觀察我。
“嘿!赫爾默森,別擺出這張嚴肅的臉,沒人希望能在工作之外看到。”海娜輕輕地勾起自己的裙擺,經過赫爾默森時用胳膊肘戳了赫爾默森一下。
“阿爾敏,你在緊張嗎……不用緊張,他們都是很熱情可愛的人。”我抓住了阿爾敏的手掌,他掌心出了一層汗,我抓着他的手穿過了教堂的大門。
教堂正中央有聖像畫以及十字架雕塑,小型管風琴連在中央,随着音樂聲響起,清冷的教堂落地窗投入陽光,顯得神聖而寂靜。
“阿爾敏,你有願望要許嗎,如果這是你第一次朝拜,或許可以在念誦的時候許願。”我說。
他看向我,我對他解釋道:“我們東方的習俗是這樣的……跪拜神佛的時候可以許願,它們聽見你的心願,很有可能會實現。”
“……我沒什麽願望要許,現在就很好。”阿爾敏說。
“林博士,你弟弟可以喝酒嗎?他有沒有滿二十歲?”
海娜拿了裹着黃油的面包和朗姆酒,我注意到阿爾敏盯着酒杯看,我對海娜說道:“沒有成年,我想只讓他嘗一口應該沒關系。”
“沒錯,”哈德桑坐在壁爐旁邊,他手裏拿了半瓶的酒,對阿爾敏道,“你這個年紀,正年輕……應該多嘗嘗這些美妙的東西。”
“不然等你到了年紀,這些東西只能用來消遣無聊,再也沒有那股青澀時期的味道。”
查爾林:“天哪!哈德桑,你是這麽教孩子的嗎?林博士,不用勉強他,他還只是個孩子,主會寬恕他的。”
阿爾敏接過了酒杯,他看我一眼,真的嘗了一口,然後被嗆得咳嗽起來,帽檐下那張臉漲得通紅。
“咳咳咳……咳咳。”
這下大家都笑了起來,我忍不住微笑,重新為他倒了水,看他紅透的一張臉,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阿爾敏,還好嗎……看來海格一次都沒有帶你喝過酒。”
阿爾敏喝了兩口水,這才稍微好點,我們兩個坐在一起,後排稍微靠後的位置,聆聽來自教堂的鐘聲,開始進行吟誦。
吟誦很快結束,我看向身旁,阿爾敏閉上了眼,他這是在許願嗎。
“好了……林博士,很感謝你願意來到這裏……你願意接受我們的信仰,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很值得感動的事情。”
查爾林說:“我們已經看過你的申請……你大概猜不到我有多麽的高興,如果你加入研究組,我們大概會事半功倍。現在,請我鄭重的向您介紹。”
“我查爾林·戴維斯,與文森裏·海娜、哈德桑·米勒,赫爾默森·裏希特,在看過您手寫的邏輯性實驗報告之書,我們四個人一致同意,想要一起邀請您加入我們。這份誠摯的邀請在上帝的見證之下……希望您加入我們,一起為人類奉獻自身才能。”
海娜對我說:“林博士,先前查爾林邀請你,您并沒有答應,您願意改變主意我們很高興,如果您有什麽要求的話……請您随意提出,我們會盡我們的最大可能滿足你。”
“我并沒有其他要求,如您所說,願為人類利益付出一切。”我微笑着說。
光從落地窗透進來,落在十字架雕塑上,光之教堂倒影出十字架巍峨筆直的弧度,猶如兩盞天平。
彌撒音落在耳邊,我之前和張恒說,除非這項實驗計劃取消,不然不可能我無法加入……偶爾,上帝會和我開玩笑。
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埋下自己未來的命運開關。
“砰砰砰”教堂門被敲響三下,緊接着被推開,穿着軍裝制服的工作人員,他們胸前的司法胸章閃爍,舉起了手中的訴訟狀。
“林博士,經過調查,我們合理懷疑你與001號實驗體的失蹤有關,現在需要你跟我們走一趟。”
好吧,人在倒黴的時候,出門做彌撒都會被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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