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snow·51]

第51章 [snow·51]

明亮的會理室內傳來彙報的聲音, 位于主位的男人面色不改,墨色的瞳孔被光點亮,猶如夜間垂落枝頭的雪, 清冷漂亮。

随着最後一句的結束,賀逢年目光掃過他們, 輕颔首, 嗓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

“即使有人在上級市場收購,也不影響我們是最大的控股公司。最近正是風險期,各個部門的核心人員切記不可對外洩露任何有關新産品的機密。”

技術部的陳年道:“您放心賀總,這些我們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

“嗯,那就先這樣。”

衆人起身卻無人敢動, 直到主位的男人離去, 會議室的人才騷動起來。

高級訂制的皮鞋踩在光潔的臺階之上,微微浮動着的合身西裝勾勒出男人寬肩窄腰。

男人擡腕, 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一舉一動猶如設定好的一般, 羁絆衆人的視線。

無視閑雜人投來的目光, 賀逢年單手插兜,信步離開, 一旁的喬林默默跟上,彙報接下來的工作。

直到口袋的震動打斷美好的畫面。

喬林禁聲,落後他一步, 跟在身後。

電話那邊不穩又急的語氣堵住了賀逢年準備的開場白, 只見他放慢腳步直至停下,平穩的呼吸一瞬失控。

“我馬上來。”

-

淅淅瀝瀝的雨往地面砸去, 坑窪地面積留着幾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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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疾馳的身影從雨幕中劃過,混合着泥濘的水坑濺起, 打濕她的高跟鞋,泥點落在她的腳背。

似乎置若罔聞,睿雪只是加快步子往寵物醫院小跑。

保溫箱裏,黑色的小小的身體一動不動,只有肚皮微弱的一上一下,緩慢喘息。

機器的響聲在四周喧嚣,就像無情的計時器,幹擾着它的聽覺。

還有睿雪的心。

“它還好嗎?”

“喵。”

像是感知到睿雪的存在,小貓動了動,最後直發出微弱的叫聲,很快又被器械音覆蓋。

“它知道你來了。”毛毛輕聲道。

小貓已經停了動作,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将腦袋轉過來,在看了眼玻璃外的人後又閉上眼,肚皮起伏的幅度大了,也急了。

“幸好發現的及時,現在已經退燒了,不然會有百分之六十的幾率轉移到肺部成了肺炎,但時候......”毛毛嘆了口氣,“它也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小貓現在需要靜養,而且被虐待後看到人會有些應激,為了不打擾它休息睿雪和毛毛出了觀察室。

剛拐過拐角,便迎面撞上遲來的賀逢年。

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他竟是連傘都沒打,帶着渾身濕冷氣。

額前發絲被雨水打濕,滴落的雨珠挂在他的西裝外套上,随着他胸口的氣息不穩起伏,最後掉下落在白瓷磚,暈了地板的泥點。

“還好嗎?”

這一句沒有主語,他看的卻是睿雪。

泛着涼的冷空氣在四周彌漫着,冰凍了一切,卻凍不住悲傷的情緒。

她視線上移。

望着他滿眼焦灼和擔心,那股壓制的委屈終于翻湧着,冒了泡。

“賀逢年。”止不住的哭腔占據鼻尖。

眼淚終于奪了眼眶,她擡手拂去,發顫的指尖還沒觸碰到臉頰,身

前的人往前一步。

下一秒。

她被他抱進懷裏。

淡淡的薄荷香氣混合着潮濕的冷意鑽進她的鼻尖,貼着微涼的外套睿雪擰了擰眉,但是卻将淚意憋回去不少。

男人沒注意她的變化,大手輕拍了她的背,細聲細語的,“會好的,會沒事的。”

像是催化劑,催動了她已經褪去了淚。

也不知是哪來的委屈,睿雪擡手抱住他預撤離的腰,抵着他的肩,貪戀起逐漸轉暖的懷抱。

“沒事了沒事了。”他重複着,看向邊上的毛毛,“小貓怎麽樣了?”

呆愣一秒,意識到不是在問自己的睿雪炸了毛。

她都忘了毛毛還在!

邊上的毛毛非常理解地擺手:“你們自便,不用在意我的。”

像是被踩了尾巴,睿雪倏地放開賀逢年,和他拉開距離。

這一舉動無疑引來兩人的目光,她将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了聲,轉移話題:“毛毛,小貓怎麽會被虐待到骨折發燒呢?我聽說找領養人的條件是很苛刻的。”

毛毛狀态轉換過來,嘆了口氣:“說來話長,咱們坐下說吧。”

原是為寵物找領養人嘴優先尋找有二胎意向的家庭,不論是經濟情況還是住宅環境都需要有一個簡單的考察,随後才回對主人進行一些家庭情況的詢問,最後篩選。

這裏的每一步都是嚴格按照流程走的,最後選擇了離市區不遠的別墅區的甄先生。

甄先生的家裏有很多小貓,因為家裏還收養了許多流浪貓,所以一開始并不在選擇範圍,但看了幾個都不如甄先生,而且甄先生已經明确表明自己有耐心和金錢負責每一只小貓,并且解釋自己家裏的小貓都已經找到了主人,他現在家裏除了兩只原著銀漸層沒有其他貓。

因為甄先生強烈表達出自己想成為小貓的領養人,所以毛毛和院長便同意了甄先生去自己家裏考察的請求。實地考察後,确實如他所說還有兩只漸層,但不是銀色,是金色的。

甄先生解釋自己有色弱,但這并不妨礙照顧小貓。也因為有兩只小貓的狀态現身說法,而且又是別墅,小貓的活動空間很大,所以院長便和甄先生簽訂了領養合同。

合同規定,領養一周內,醫院工作人員有權利随時去領養人家裏考察小貓狀态和環境,領養人必須全程配合,如果做不到将自動解除領養關系。

工作人員确定小貓在新家健康後,以後每個月兩次,三個月後一個月一次,直到一年後徹底結束醫院工作人員的跟蹤保護。

“本來應該是明天第七天,我去甄先生家裏檢查小貓情況,但因為我明天家裏有事和醫院請了假,所以我就想着上班路過的時候去甄先生家裏看看,電話卻打不通,無奈,我只能按了門鈴,但傳音器接通後裏面傳來的聲音卻不是甄先生的。”

“不是甄先生是什麽意思?”睿雪問。

兩人對視一眼,空氣中的氛圍莫名詭異起來,見狀毛毛解釋:

“或者說,不是我之前來醫院多次表達領養意願、熱情邀請我們去他家裏的甄先生。”

毛毛心有餘悸,看向兩人,“傳音器裏的男人态度非常惡劣,上來就對我破口大罵。”

“也趕巧了了,我去之前給院長發了消息,因為上班時間這樣可能會耽誤點,然後院長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他罵我,我們就表明了身份,甄先生不願意開門,最後讓我們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才開,解釋說他有起床氣。”

幾人坐着的小房間裏想起腳步,來人也沒想到這裏會有人,雙方都愣了下,随後同時看向毛毛。

毛毛站起身介紹:“這就是我們院長,大家之前見過的。”

簡單的介紹過後,院長田明也坐下來,将毛毛剛剛沒說完的話說完:

“我們進了屋子發現一樓還算整齊,但通往二樓的樓梯全是貓毛不說,牆壁上還有劃痕,而且本來在外面的兩只金漸層倒是變成了銀漸層,我們察覺不對想要報警,結果他上來就打我,摔碎了我的手機。”

毛毛接過話茬:“對!我小聲給院長說報警的時候也只是偷偷的,畢竟動物保護法沒有成立,警察不一定管這種事,可是卻不小心被他聽到了,他眼神立馬就變了!掄起手邊的球杆就要打我們,把院長手機打掉了,不過倒是方便我們立案了。”

“辛苦了毛毛。”睿雪朝兩人點頭,“也辛苦了院長......的手機。”

正準備說不用謝的田明一頓,毛毛見狀笑起來,空氣中緊張的氛圍也由此打破。

“後來警察來了發現他家确實有虐待的痕跡,問他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最後搜索房間的時候找到了鎖在屋子裏被虐待的小貓,有的屍體已經發臭,就被保鮮袋裹着扔在一邊。”

正在喝水的睿雪停下來,不等她開口,賀逢年已經先一步替她問出:“所以他沒把小貓送人?”

“是的。”田明點頭,表情沉重。

“之前我們收到過別墅區一些愛貓人士的反饋,說流浪貓數量減少,其實就是被他抓去了。房子也不是他的,是他租的,然後僞造的居住證明。經過調查,他已經被立山區等三個區的寵物醫院拉黑了,為了虐貓可以買下流浪貓常活躍的小區房子,方便下手。”

“這也太......”睿雪擰着眉,說不下去。

毛毛附和:“人渣!多少只小貓死在他手裏,動物保護法設麽時候成立啊!”

田明抿唇:“也幸好是毛毛去早了一天,要是再去晚一天,怕是小貓斷地不止一條腿了,它還是幸運的。”

-

再出來時,外面的春雨已經停了。

空氣中彌漫着青草的香味兒,青澀的,卻也不難聞。

“雨過天晴,會慢慢好起來的吧。”

被陽光照着眯了眯眼,沒聽到回答的睿雪看向身側的賀逢年,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鞋子,這才發覺腳背上沾了泥點。

“剛剛來得急,沒注意水坑踩到了。”她沒覺得有什麽問題,“擦一下就好了。”

不等她踩上下一層臺階,手腕被人攥住,一道巨大的力道将她重新拉回原位。

“你幹——”

被打橫抱起,睿雪驚呼出聲,下意識看向邊上的過路人,壓低聲音警告:“賀逢年,你再搞突然襲擊我就打你!”

沒什麽情緒的眉眼終于彎起,他把臉湊近,十分欠揍:“給你打。”

“滾吶你!”睿雪推開他的臉。

她被他抱着穩當地朝着路邊的黑色巴博斯走去,這個角度正巧能把賀逢年優越的側臉瞧個一清二楚。

欣賞着他的美貌,剛剛還遍布在睿雪心頭的陰霾似乎已經退散,留下一片歲月靜好的空白。

身子一跌,賀逢年松開她腰後的手,只留下她腿彎的右手,左手開門。

被放到副駕面對着他,睿雪不知道他要幹嘛,卻見賀逢年蹲下身,去抓她的小腿。

“你......”

修長的大手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腳踝,另一只脫下站着泥點的裸色鞋子放在一邊。

“左控臺上的濕巾拿給我。”

睿雪拔了幾下沒拔出來,卻也沒去拿:“......我可以自己擦,我車裏又不是沒有濕——”

一道力量推着她的膝蓋一彎,腳腕被握着踩上座椅,睿雪擡眼,撞上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呼吸停滞。

又聞到那抹熟悉的香氣,淡淡的薄荷香,又帶着些青檸的味道。

不刺鼻,卻存在感很強。

就和賀逢年這人一樣。

“你這個無賴!”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

想趁機推開他的禁锢,卻不料沒松反緊,她被拽着往前,額頭險些碰上他的唇。

“請你幫忙遞一下濕巾就無賴了?”

他輕笑,吐息落在她耳邊,冷沉的音調像是連根拔起的根,粘連着泥土,勾着她。

握着她的手指不老實,劃着她的踝骨,慢慢吹起她耳畔的碎發:“這樣呢?這樣算什麽?”

“給你!”睿雪将濕巾拍在他的胸口,“要擦快擦!”

“好。”

賀逢年握着她的腳踝重新蹲下,仿佛剛剛的挑逗只是她一個人的幻想。

可她亂跳如麻的心可以證明。

證明......什麽呢——

她望着面前的人。

賀逢年已經取出紙巾,讓她的腳踩在他的膝蓋上,認真擦拭腳背的

污漬,動作認真。

似乎回到大二社團組織爬山那天,睿雪崴了腳,賀逢年也是讓她這麽踩在他的膝蓋上,還是穿着帶着泥土的鞋子。

所以。

兩年前導致兩人冷戰的那次分手,除了帶來兩年的斷聯,怕是什麽都抹不平、撫不去。

她是真的,沒法再逃避她的心意。

垂下眸,睿雪喉間幹澀,卻還是喚他。

迎着那道從不避諱野心的目光,她緊張到發抖,仍是開口:“我想養那只小貓,你說好不好?”

“為什麽不好?”

直白的,直接的。

盡管睿雪做好了他會同意的準備,但沒曾想,這一刻來臨時,她如同手足無措的孩子。

“好嗎?我怕我......”

将她的鞋子穿好,賀逢年俯身,雙手撐在她身邊,将她的不安、躊躇,盡收眼底。

“睿雪,任何人都有重來的機會,你不能不給自己。”

他的聲音混着香氣,慢慢侵蝕着她最後的界限。

“也不能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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