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 我現在只盼着孫廷尉能早些發現端……

43.  抛磚   我現在只盼着孫廷尉能早些發現端……

孫康回想了一下陳渝的所作所為, 沒錯,懶懶饞饞,靈動嬌憨, 确實與貓有些類似之處。

“放心吧, 陳姑娘一定會喜歡的。”

“嗯,可是眼下毫無準備, 要到哪兒去找貓呢。”孫康贊同了送貓的提議,新的問題又來了。

“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玄貓幼崽, 我可不會這麽冒冒失失提出來。”花維對孫康抛了個小媚眼,

“你若是放心, 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找到之後我會讓人直接送到楊典獄手裏。”

“那楊典獄向來油鹽不進,連秦威和柳肅的面子都不一定買。”孫康把目光移向窗外, “你确定他會同意嗎。”

“放心,只要不是私相授受,傳遞紙張夾帶, 我的面子他還是會給。之前也為陳姑娘的事兒麻煩過他,一次是做, 兩次也是做。”花維自信滿滿, “如果真的要養貓的話, 日常還需要源源不斷的魚幹, 奶酪幹, 肉幹, 碳渣等。”

“真有你的。”孫康領悟到花維話中有話, “上次的話本在我這兒狠撈一筆,這次再敲敲竹杠,花老板不愧是花老板, 左手開着日進鬥金的杏花樓,右手又時不時做些其他生意,我估計再過幾年,你就得改叫花財神了。”

花維托着腮,笑得人畜無害,“二百兩銀子,連貓帶後續的肉幹奶幹,已經算是友情價了。對你孫廷尉,我從來沒有過大開獅子口的時候。”

孫康點點頭,“晚些時候,我讓人給你送銀票來。”

“五日之內,我必将尋到合适的玄貓幼崽。”花維輕咳一聲,口氣愈發綿軟暧昧,“是直接送到新獄,還是送到廷尉府比較好?”

“送到楊清寧那裏去吧。”孫康本打算親自交給陳渝,轉念又想起孫霁的叮囑來,“最近我剛被放出來,廷尉府一大堆事等着處理,就請你擔待下,替我跑這一趟。”

“不只這一趟,是很多趟。我剛才也說了,之後隔三岔五就要往那裏去送些煤渣、奶酪幹、肉幹。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麽敢開二百兩銀子的口?”

“你花老板,有什麽不敢的。”孫康用餘光掃過花維的臉,“我剛剛才發現,杏花樓的廚房背後,可是別有洞天。”

“哈哈哈,那肯定的。如果我這裏沒有些獨一無二的,怎麽攬的住那些貴客。”花維說着便壓低了聲音,“既然在後廚,自然火候未到,還不是拿出來見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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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候未到,是因為并非中土之物,需要更多打磨麽?”孫康似笑非笑問道。

“是。”

孫康不曾想花維會如此痛快的承認,一時語塞。

“那胡人小童跑到我杏花樓來偷東西,被我們護院的拿住了。我估摸着是被人牙子拐賣到京城後自己逃出來的,如果貿然打出去只怕會引來麻煩。”花維嘆了口氣,“我沒有打他,只是把他關了起來,等野性磨了些,安排在後院灑掃便是。”

“不知你的苦衷,那孩子可明白?”孫康一想到在地窖見到的那雙倔強中帶着陰霾的雙眼,很難想象它出現在一個未及弱冠的孩子臉上。但眼下花維的做法,卻也不算錯。

自從廬城被北羯洗劫一空的消息傳到京城,百姓們心裏對胡人恨之入骨。京城甚少見到胡人,跟分不清西遼、北羯、南蕃、樓蘭等西域諸國,但凡見到樣貌異域中原人的,一概被視之為敵。

之前就有京郊胡人的歌舞坊被付之一炬。歌舞坊老板來自高昌,與北羯隔着一整個荒無人煙的大沙漠。他驚慌失措的跑入大理寺,擊鼓鳴冤,痛陳自己數十年心血被付之一炬的悲慘經歷。

那日恰逢孫康在寺中向秦威例行彙報,見那老板跪在地上,欲哭無淚,實在讓人同情。便命随從把情況記錄下來,交給九門提督力求破案。不過月餘,案子尚未查清,那高昌老板卻因債臺高築,血本無歸,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歌舞坊的廢墟裏懸梁自盡了。

“雖說朝廷尚未更改對胡人的态度,也允許他們在京城自由的做生意和游玩,但百姓們輕則唾面,重則毆打,那孩子若流落在外,确實兇多吉少。”孫康伸手拍拍花維的肩,“那孩子看長相頗為清俊,你可知他是哪裏人?”

“此事我正想請教大人。”花維從榻上站起來,拉着孫康繞道內屋取了鑰匙。随後在床下搬出一只碩大的箱子來。

孫康靜靜坐在椅子上,袖手冷眼旁觀着。花維彎着腰用鑰匙打開了箱子,裏面套着一個銅質的小匣子。那匣子大約一尺見方的樣子,通體黑色,沒有一星半點兒花紋。

花維端起匣子遞給孫康。孫康觀望一圈,看匣子接口處設有機關,便又遞還給花維。

花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貝齒。他不慌不忙地用那纖纖玉指輪番在機關上一抹,又用那水蔥似的指甲在縫隙裏輕撚幾下,”啪嗒“一聲,匣子蓋自行彈開了。

裏面不過是些單薄肮髒的舊衣,還有一雙毛質的黑色短靴,散發着嗆鼻的味道。

孫康不明就裏的看着花維。

“這是那孩子身上的衣物。護院捉到他時,渾身的髒污垢物足有三尺厚,味道臭的能把隔夜飯吐出去,連院子裏的狗都比他幹淨太多。他呆過的屋子,足足通風了三天才勉強能進人。”花維憤憤不平的合上了匣子。

“現在他身上的衣服是你給他的?”

“不然呢?最近一直在下雪,即使不臭死也早就凍死了。”花維邊搖頭邊嘆氣,好好的一個美人剎那間老氣橫秋起來,“那小子狗見人就抓咬,說什麽也不應答,貌似聽不懂中原話。我只好先把他關起來,每日扔些幹糧給他,看他何時松口。”

“也只能這麽辦了。”孫康心平氣和地說道,“抓他回衙門沒有足夠理由,扔出去又難免餓死凍死。這樣,這些衣物我先帶回去,找人看看能否尋找到有用信息。”

“嗯。勞煩你費心了。”

“除了這些,他身體上有沒有什麽記號?”

花維睜大了那雙水光潋滟的鳳眼,粉白的臉上随即泛起一抹紅暈來,”哎呀,我在廷尉大人你心裏,不正經到連個小孩兒都要偷窺沐浴?你能這麽開口,真是羞死人了。”

孫康本來是用平日裏審訊的嚴肅口氣發問的,看到花維這般反應,不由得也笑出聲來。一句“你沒看過找人檢查下”被生生含在嘴裏,怎麽也說不出口。

“那孩子是一個人沐浴的?”

“那是自然。這麽大了,只要不是傻子,洗澡總歸是會的。”花維翹着蘭花指,嬌嗔的在孫康手背上點了點,“當年在書院,我可是連沐房都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去,只好夜深人靜一個人躲着洗。還被你當鬼抓到過,這些你都忘了?”

孫康想到年少時在書院做過的荒唐事,臉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清清嗓子,準備起身告辭。

花維挽留他用了晚飯再回未果,也只好随他去了。

孫康讓花維準備了一個最大號的木頭食盒,把那裝着衣物的匣子擱置在裏頭。

花維會意,與他耳語幾句,把打開機關的方法告訴了他。又和送食盒來的何叔一起引他往側院不起眼的角門走去。

孫康翻身上馬,告辭離去。

花維靠在門邊,目送那抹高大矯健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他臉上缥媚的微笑收起,目光中泛起了些許冰冷,配着他尖削小巧的下颌,顯得既陰柔,又凄涼。

“公子,你就這麽讓孫大人走了?”何叔疑惑不解地問道。

“不然呢?真按那胡醫說的去做?到時候他反咬一口,無論你我還是這座杏花樓,都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我現在只盼着孫廷尉能早些發現端倪,其餘的,能拖一日就算一日吧。”花維擡頭望向天際,殷紅的殘陽把雲端渲染出一片明媚的胭脂色,泛着點點金光。

“雪後初霁很美,只可惜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花維的嘴角勾起嬌美的笑容,“你心裏一定在想,若聽了那胡醫的,會不會正如他所言,從此以後杏花樓客源滾滾不盡,銀錢來之不竭。”

“公子,這……”何叔被猜透了心思,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當年我從伯爵府帶出你,是看在你是我已故乳母的丈夫,不忍心看你留在那繼續受苦。”花維目光裏的冰越來越厚,似乎擰成一鋒極利極薄的刀刃,向未知的遠方刺去,“你別忘了這杏花樓設立的初衷,可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我等了這麽久。那些人的報應,也該來了。”

“明白。”

“即使是這樣,我花維不會将私人恩怨置于朝廷和友人之上,生而為人,該有所為有所不為。”

花維的目光重新柔軟起來,流連在院中秀雅的亭臺樓閣之上,“記得還在書院的時候,孫康就對我說過,最好的制敵方法,既不是硬碰硬以卵擊石,也不是隐忍不發直到有機可乘,而是尋找出另一個敵人,讓他們競相争鬥,兩敗俱傷。狗咬狗,真的是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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