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江行厲一貫的鎮定自若, 目光淡淡與顧彤對視幾秒後, 他才緩緩收回。而顧彤則有些心虛了, 不敢長時間跟那個男人就這樣對視，微垂下頭去。

可不過才垂頭一兩秒的功夫, 再擡起頭來時，立在二樓廊檐邊上的人突然不見了。

顧彤心下有些慌, 說不上來為什麽慌，但總歸心裏不踏實。方才江先生為何那樣看她？難道是因為她就這樣正大光明立在高明山和陸平昇兩個人身邊？顧彤又趕緊設想一下，如果方才兩人對視不是在這樣的場合, 他會是什麽反應。

想來想去, 擠破腦袋，顧彤也想不出她假設情況下江行厲能給出的反應。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他就是一個高深莫測的男人。想猜他的心思，不如省省心的好，因為根本猜不透。又或者，等晚上回去的時候直接問他好了。

顧彤自認坦蕩, 倒也不怕他盤問自己。到時候實話實說好了, 她沒什麽不能實話實說的。

高明山還在跟陸平昇周旋, 而顧彤已經悄悄離開了。宴會散場，葉彬一再提醒：“你記好了, 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 你千萬別睡晚了誤機。”

“知道了葉姐，我肯定不會誤機的。你今天也累了，早點回去歇着吧, 明天趕飛機可還得起早呢。”

顧彤這也算是關心她了，葉彬輕輕哼一聲，覺得她還算有點良心。

葉彬走了，顧彤将助理小敏也打發了回去。之後，她才一個人悄悄去了事先魯延告訴她的地址。車上江行厲也在，正正襟危坐雙目輕阖閉目養神在耐心等她。

顧彤見四周沒人，趕緊匆匆跑了幾步。魯延看到人後，跟老板說了一聲，然後他下車去開車。

魯延小聲抱怨：“不知道一直在等她嗎？架子倒是大，害得咱們等了這麽久。”

江行厲聽到了，輕輕睜開眼睛側頭看去，就見一襲白色裙子的女孩子正匆匆往這邊跑。魯延給她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女孩子身姿輕盈飄坐了進來，一個勁賠笑道歉說自己來晚了。

“開車吧。”江行厲沒說別的。

顧彤見狀，又跟魯延寒暄幾句。但見這一個老板一個秘書都沉着臉，似乎都不太願搭理自己，顧彤索性也識趣閉嘴了。

魯延從後視鏡看了眼顧彤，笑着問：“顧小姐可知老板在等？”

顧彤聽出了魯延話中不滿，她道：“知道江先生在等，但不知道魯先生也在。要是知道是魯先生親自開車送老板回去，我一定不管葉姐直接奔過來。”

魯延不會聽不出顧彤這話中耍的心眼，意思是說，老板還沒說什麽呢，他一個打工的憑什麽指責她這個正牌的江家太太（雖然這個正牌太太是簽約簽來的）？魯先生的面子，倒真是比老板面子還要大。

魯延不是第一次跟顧彤打唇舌戰輸了，他又從後視鏡裏瞄了眼自家老板，見他老人家依舊阖着雙目在養神，似乎并沒有管他們之間這點是非恩怨的意思……于是，魯延也算是知道老板對這個顧小姐的态度了。

魯延暗暗咬牙，心中罵老板不近人情。好歹他也跟了他多年了，怎麽能在一個丫頭片子面前下了他這個江氏第一助理的面子。

不由得心中又埋怨，這個顧小姐之所以如今越來越不守規矩目中無人，完全是老板慣的。

江行厲這麽大的老板當然有自己的司機，不過因為顧彤的身份目前只有魯延知道，所以但凡有顧彤在車上，都是魯延接送。對老板的安排，魯延沒意見，不過，他對這個顧小姐意見很大。

陸平昇回到家，家裏保姆告知小姐還沒肯睡，在等爸爸回來。陸平昇脫了西裝外套，便去了女兒房間。

“爸爸！”湯圓見爸爸回來了，立即沖過來抱住爸爸。

小女孩一身粉色公主裙，頭發又蓬又軟披在肩膀上，她白嫩的手揉着眼睛說：“爸爸怎麽才回來，我都困了。”

陸平昇将女兒抱起來：“爸爸有應酬，今天很忙，所以才回來得晚了。”又柔聲問女兒，“湯圓今天怎麽不乖，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我想媽媽了。”湯圓一臉的失落，“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啊，她是不是不回來了。”

男人沉默。

卧室柔和的光打在他臉上，讓他原偏清冷的面色揉了些溫暖。他垂着眼抿着唇，面色雖則清冷，卻極為耐心哄着女兒說：“湯圓乖，爸爸給你講故事。”

原本很乖的湯圓卻難得的耍起些脾氣來：“我不愛爸爸講的故事，也不愛衛阿姨講的故事，我就喜歡媽媽講的故事。”越說越委屈，嘴巴一瓢，竟哭了起來，“媽媽！我要媽媽！衛阿姨是個壞女人，是她趕走了我媽媽！”

陸平昇對衛瑾雖有着過分的關照，但他對衛瑾，卻從來沒有過那方面的意思。

本來衛瑾是只呆在公司裏，從來不來陸平昇父女住的地方的。但那回因為網上的輿論，導致陸平昇不得不解約趕走衛瑾後，衛瑾便更是動了做陸太太的心思。有一天趁陸平昇沒在家，衛瑾直接跑到陸家來，說了好些話，把湯圓吓着了。

自那之後，湯圓便更加哭着喊着要媽媽。

陸平昇沒辦法哄好女兒，忽然眼前呈現出一張看似清純的臉來，他忽然想到了顧彤，也想到了晚上顧彤說的那些話。女兒似乎對這個女孩子有莫名的好感，自從兮顏去世後，難得見女兒有那日那麽高興的時候。

女兒還在哭，陸平昇換只手抱女兒，抿了下唇問女兒：“你喜歡那天的顧姐姐嗎？”

湯圓一下子就不哭了，兩只大眼睛裏水汪汪的一片，她扭頭認真看着爸爸。

“嗯。”湯圓點頭承認，“喜歡姐姐。”

“覺得她像媽媽？”見女兒不哭了，陸平昇則抱着女兒去了衛生間，一邊打熱水幫她洗臉，一邊溫柔與女兒交談，“爸爸看不出來她哪裏跟你媽媽像。”

“感覺啊。”湯圓坐在衛生間裏的小凳子上，雙手托着腮認真思考，“她對我很好很溫柔的，跟媽媽給我的感覺一樣。爸爸，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歡我，才不是因為看上了你才虛情假意喜歡我的。”

女兒這話說的另有一番意思，陸平昇輕輕怔住了。

不過緊接着，他就笑起來。擰了熱毛巾來，一邊替女兒擦臉一邊說：“湯圓都會用成語了，爸爸感到很高興。”

湯圓也很高興，小丫頭終于露出笑臉來：“以前媽媽教我的。媽媽給我講故事，故事裏有這個詞，我不懂，就問媽媽了。”

幫女兒洗好臉，陸平昇蹲在女兒面前，與女兒保持一個同等高度，他目光溫柔看着女兒問：“爸爸工作忙，沒時間經常陪着你。爸爸知道，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委屈你了。你那麽喜歡顧姐姐，如果有個機會能讓你呆在那個姐姐身邊，湯圓願意嗎？”

“我願意！”湯圓眼睛立即有了光，睜得圓溜溜的，似乎高興得很，“爸爸，姐姐願意陪我玩嗎？”

“她願意。”見女兒反應這麽誇張，陸平昇想，或許女兒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喜歡那個女人，心裏還有點小小不是滋味。

在女兒心裏，難道他還不如一個兮顏的替身嗎？那他這個爸爸，做得實在是太失敗了些。

陸平昇又跟女兒解釋了一番，盡量用女兒這個年紀可以聽得懂的說法跟女兒解釋。湯圓生日大，正月裏的生日，虛歲四歲，其實馬上過完年也四周歲了。

她又懂事早慧，大人們的話，她都懂。

“拍戲很好玩嗎？媽媽以前就是拍戲的，我在電視裏看到過媽媽。媽媽喜歡的，我也喜歡。”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湯圓拉着爸爸手往二樓客廳去，“我想媽媽的時候，我可以看她以前拍的電視劇。”

一路上江先生都沒問晚宴上的事情，顧彤以為是礙着魯延在，他不好多言。但等關了房門只有夫妻兩個人在的時候，他還是沒問，顧彤不由就有些多想了。

江行厲去浴室洗澡，顧彤還沒回自己的“卧室”，江行厲披着浴袍出來見她還在，看了她一眼。

顧彤以為他應該要問了，但坐着等了會兒，他也只是坐在一邊單座沙發上邊烘頭發邊看新聞……也沒有問的意思，顧彤不由洩了口氣，主動問：“江先生，您就沒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江行厲記憶力這麽好，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就忘了晚宴上發生的事。但他認為那算是顧彤的私事，只要她做得不過分，不管于公于私，她的私生活他不願多管。

所以，他也并沒有覺得那是什麽要緊的事。

既然不覺得那件事情重要，此刻自然也不覺得顧彤等在這裏是為了跟他解釋這件事。所以，當顧彤用這種鄭重其事的表情跟語氣和他說話的時候，江行厲本能最先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終于擡眸看向了面前的女孩子。

女孩子二十出頭的美好年紀，正是一生中最為嬌豔的年齡。她生得自然很好，縱使江行厲長這麽大閱美無數，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确姿容秀美姿色出衆。

他還是那個意思，如果她願意，他是不拒絕與她有肌膚之親的。

于是，江先生擱下了手中的報紙，認真說：“你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就不怕起不來？時間已經不早了。”

顧彤看了眼手機：“才十點鐘。”

江行厲又認真打量女孩子一番，然後沒說話，只是身子前傾過去，手臂一攬，便将顧彤整個人抱進懷裏。顧彤一臉懵逼。顧彤懵逼完後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正準備推開人問怎麽回事，她就被人親上了。

這個吻，起初還算溫柔，但漸漸肆意掠奪起來，極為霸道。顧彤手抵在他胸膛，她試圖去推，卻怎麽都推不開。

跟他相比，他的力量無疑是很小的。

她不是第一次跟他親吻，也不是第一次感受過他的英武勇猛，但之前是在戲裏，而這次卻是戲外，情況不一樣。以前跟他一起拍戲的時候，因為現場到處都是工作人員跟攝像機，就算親得再熱火朝天，她因為緊張也不可能忘情。

可現在，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

顧彤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已經被抱躺在了床上。她才準備松口氣，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影将自己擋住，身上一沉，那個人再次朝自己壓了過來，顧彤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江先生，等等。”他不再執着于親她的嘴，而是順着脖子一路朝下親了脖頸，她才得空開口說一句話。

聽到她開口說話，他進一步侵略的動作停住了。男人的臉近在咫尺，顧彤看着上方的臉，暫且沒空欣賞他，只盡量穩住自己的情緒說：“江先生，我……我還沒做好準備。”

男人漸漸皺起眉心來，壓着人沒有挪開身子，他啓口，聲音微啞：“那你什麽意思？”

語氣不太好，臉色更不太好，态度也是相當糟糕……這是顧彤第一反應搜集到的信息。她可能是真的觸到他的逆鱗了，惹他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