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掙紮

掙紮

花朝節歷時七天，所有參與祭天的人需得進行沐浴熏香，吃齋誦經。等到祭天結束後方可恢複正常。

這對于經常經歷這種事的大齊人來說不算難事，但對個別人就不太友好了。

承影在浴桶裏換了個方向，湊向賀南星那邊，在朦朦胧胧的霧氣中看着如瀑的黑絲中偶爾閃露的肌膚，不由得手欠的上去拍一下。

賀南星被打懵了，立即轉過來不解道：“你打我做什麽？”

承影被問的一愣，他出手前着實沒多想，就覺得那抹暖白十分惹眼，思索了一會兒惡人先告狀道：“誰讓你背對着我呢。”

賀南星？？？？

承影繼續為他莫名其妙的行為辯解道：“我想和你說話，你背對着我，我不舒服。”

賀南星有時候也琢磨不透承影想什麽呢，“你同我說話就直說好了，我耳朵又沒問題。”

“不行，我得看着你的臉才能說。”承影堅持道。

賀南星嘆了口氣，行吧，皇家瑣事規矩多，他便且行且學習吧。

賀南星轉過來趴在木桶邊問道：“你想和我說什麽？”

承影看着賀南星仿佛畫本子裏的仙女飄過來一般，仿佛周圍環繞的不是水霧而是仙氣，承影眨了眨眼睛，試圖打散那莫名的心跳。

“怎麽不說了？”賀南星看着愣神的承影在其面前揮手問道。

承影下意識的抓住賀南星的手，“別鬧，和你說個好玩的事情。”

賀南星放任承影握着他的手問道：“什麽事？”

“這幾天不得吃齋嘛，然後館舍那邊的飯菜也全換成齋菜了，聽說其他地方的人還好，但是北夷那邊的人已經要撐不住了，他們向來吃肉的，這一天三頓的給他們喂草，都要給他們喂中毒了。”承影想到下面的人說起這事就覺得搞笑。

“你說到時候再表演比武，他們還有力氣拿起那些鐵錘什麽的嗎？”承影想到明日的花朝宴前的節目就忍不住吐槽道。

賀南星屬實同情那些北夷人，不過轉而一想又發現了機遇，“那這樣的話，沈韓楊的勝算豈非又大了幾分？”

承影拉着賀南星的手晃道：“不知道，沈韓楊比武之事并未向外宣揚，哪怕明天突然上場只要不說和小姝的婚事有關，輸贏問題都不大吧。”

“輸贏不是問題，只是北夷人畢竟來自荒野之地，體質本就與我們不同，萬一下手沒輕沒重的傷到了沈韓楊對于公主的婚事怕是有影響。”賀南星提醒道。

承姝公主議親之事好不容易出現了沈韓楊這個轉機，萬一他受了什麽傷，怕是會被那天師抓住把柄，重新再選一次驸馬，那他們可沒下一個備選的沈韓楊了，他們現在還沒搞清楚背後之人是誰，所以萬事都得小心。

大皇子承廷與北夷人相交之事自客棧後就沒了後續，北夷人在館舍一直安安靜靜，如此本分反倒讓人不安。

“放心，到時候我就在旁看着，若是有什麽不妥我會出手的。”承影捏了捏賀南星的手背以示放心，同時也在考慮北夷與承廷之間的關系。

賀南星看着趴在桶邊陷入深思的承影，不由得在內心嘆了一口氣，若是他只是個尋常的世家公子該多好，無憂無慮，策馬揚鞭，潇灑的過着一生。

那是不是兩人就不會相遇了呢？

想到這個問題，賀南星把其他的心思都收了起來，他賭這大齊的江山必會握在承影的手中，因為除他之外再無人有這樣的造化。

當今聖上年輕時殺伐果斷，嚴慈并濟，雙管齊下的統治下大齊的一切都呈現欣欣向榮之勢。但他是天下的君主也是位普通的父親，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膝下的這些孩子，他都希望可以善終，哪怕他自己心裏清楚，這件事難上又難。

但是作為父親他盡力周旋了，雖然承廷和承旭已無嫡子之名，卻在分府而住以及婚娶上不少費心。

承廷的岳丈乃是當朝的鎮北将軍，軍功赫赫，守着大齊的北境幾十年如一日的固若金湯。如此大的依仗放在承廷身邊就是為了安他的心，知道他的父皇對于他的疼愛不少半分。

但是人心若是長歪了便很難再正回來。

承廷在成婚後非但沒有專心于朝政還經常惹出些丢皇家臉面的笑話來。

承廷的正妃是鎮北将軍的嫡女姚慧，自小便帶了些旁些女子不曾有的英氣，騎馬射箭不在話下，性格爽朗深明大義。但承廷卻并不喜歡姚慧的脾氣秉性和行事作風，他總覺得皇上讓他娶姚慧便是要讓鎮北将軍壓制着他。

承廷嘴上不說，但卻變着法的作，不滿正妃也不願與其親近便偷偷去外面找，長流連于煙花之地，沉醉在那軟玉柔香中。

姚慧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裏裏外外也答應承廷納入了兩個側妃和莺莺燕燕一衆人，結果前兩天卻發現承廷竟在府外養了個女子,若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可笑的是堂堂皇子包了個歌姬。

姚慧甚至在那歌姬的居所發現了宮中賞賜之物,她都沒有的東西,承廷卻拿給那歌姬賞玩,姚慧勃然大怒一氣之下回了娘家。

這段婚事是皇上親指，鬧出如此醜事皇上大怒，自下朝後将承廷叫入殿中大罵直到午後才将承廷放回去，并放話若是承廷不能将人哄回來，待花朝節後就讓承廷啓程前往北境。

承廷欺負欺負姚慧還行，若是真的放到鎮北将軍身邊他怕是沒命回來了，得知事情重要性的承廷便開始不斷的讨好姚慧。

這件事其實已經算是人盡皆知了，但無人敢讨論皇家之事，便都裝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對此承影只能嘲笑承廷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說實話我對這江山并無執念，但是我卻不能放任祖宗幾百年的基業毀于一旦。”承影在得知此事的時候如是說。

賀南星看着另一邊閉目養神的承影，雖然靠在桶邊宛若熟睡，但是手上的動作卻不老實，拉着賀南星的手翻來覆去的繞着玩。

順着賀南星手指滑到指尖，然後再慢慢的爬上指腹，摩挲間賀南星一向白皙的手指也泛上淡淡的粉色，始作俑者似乎很沉醉于這種互動，随後與賀南星的手十指相扣就這樣搭在桶邊不肯放開。

賀南星看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心中泛起陣陣波瀾，承影有他想做的事情，而自己也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所以他們終會分開。

賀南星像是自願服下了一種慢性毒藥一般，明知道有毒，明知道會分開，卻依舊沉淪于此，然後在毒發時不停的掙紮，為了心中的一點甜嘗遍千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