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公主殿

公主殿

“對！對對！現在就去！”承影恍然清醒，反拉住賀南星叮囑道： “你一定要緊緊的跟在我身後。”

待看到賀南星點頭，親自确認後的承影才将手松開。

承影帶着衆人回到院中道：“接下來直接趕往公主的宮殿，中間要經過四個其他宮苑和兩道大宮門，大家盡量跟上大隊伍，千萬不要走散，你們不熟悉宮路，走散後不好找回主路。”

承影發話後衆人皆點頭示意了解了。

承影剛要轉身卻看到那些膀大腰圓的北夷漢子拿着不趁手的長劍看起來甚是滑稽，承影驟然回過神想起剛才大殿之上衆人對他的鼎力相助。

承影停下腳步，拱手道：“諸位今日對我的幫助，我都會放在心上的，待日後必會一一報答諸位。”

貴為皇子卻願與在場所有人同輩相稱，這是承影給予大家的誠意，也含着承影真切的謝意。

段千裏和蘇日勒紛紛回禮，心裏對承影又有了一層新的認識，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今日他們卻遇上一個走溫情路的。

悠長的宮道內只有匆匆而過的腳步聲，第一次入皇宮的人仿佛在走迷宮一般，顧不上看四周陳設，只覺得處處都是一樣的紅牆綠瓦，此番着實是苦了那些慣于在草原上生活的漢子們，如此繞彎，簡直讓他們頭暈。

還未等他們胃部真正鬧起翻江海時，前面突然就停了下來，一個北夷的守衛甚至一時間沒剎住閘徑直沖向了蘇日勒的身上，蘇日勒與段千裏本就離得近，結果蘇日勒被大力沖擊下為了保持站立只能雙手攬住段千裏的肩，然後緊緊的靠在段千裏身後。

段千裏感覺自己仿佛被牆拍了.......

沉重的力道緊迫的壓在段千裏的身後，段千裏覺得自己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承影向後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段千裏不能質問蘇日勒，只能梗着脖子做着最後的掙紮。

承影走在前面，卻突然聽到了一陣非同尋常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拖在地上行走一般。

承影伸手将賀南星一把攬到身後，聽着遠處窸窸窣窣的聲音，心裏的弦繃的緊緊地，仿佛連喘口氣的力度都會帶來陣陣刺痛。

賀南星也緊緊地盯着對面幽深的甬道，直到一簇紅色的煙火又一次升上空中照亮了附近所有的甬道時，心裏偷偷存下的一絲僥幸頃刻間全部被打落。

衆人看着對面遠處一個個或是歪着脖子，或是拖着殘肢的怪物們驟然的起了一層冷汗。

承影迅速轉身将接下來的線路吩咐清楚，“公主殿門在東面，而離咱們現在位置最近的門便是明遠門，如果不在明遠門出去的話，咱們就要繼續往東走，那邊的宮殿多且出口錯綜複雜，如非必要我不會帶着大家走那邊，現在我需要有人守在這裏拖住這些怪物，守住從這裏到明遠門的路，請問諸位誰可助我一臂之力。 ”

此番承影話音落地後，周圍的沉默已經表了态，那些怪物太駭人，數量衆多，萬一不幸被圍困，想到被活活咬死的場景便忍不住的膽顫。

賀南星輕輕的推開承影的手臂，轉身對承影道：“你去救承姝，我在這裏幫你拖住那些東西。”

承影下意識的拒絕道：“不行。”

話音剛落，承影就看到了賀南星對他微微搖頭，霎時間就讀懂了賀南星的未言之話。誰的命都不是草芥，更何況是在此時，如若沒人出頭，承影還非得要帶親近之人一起走，那必然會引起旁人多想。

賀南星再一次表态道：“我守在這裏，你現在立刻去承姝殿中，沒時間再多做考量，我若是沒撐住便直接去尋你，無論去哪我必然都會和你在一起的。”

賀南星反手将承影推了出去，只身站在了甬道的入口前，在緊急煙火閑散的最後一刻，留下了一個堅毅又決然的背影。

承影握緊手中的劍沖向了後面的甬道，急促的腳步聲仿佛戰前敲打的鼓點，緊密又調動着人心。

衆人随着承影而去，腳步聲越來越遠，待甬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後，賀南星才開口道：“你怎麽不走？”

段千裏站在賀南星左側不曾言語，身後的百越勇士也如段千裏一般緊緊的握住自己的細劍，雖然懼怕對面那些怪物卻沒有一個偷偷逃跑的。

賀南星轉向右側看着蘇日勒問道：“你不應該跟着承影嗎？”

蘇日勒意識到原來剛才那一句便是問他的。

“我為什麽要跟着他？”蘇日勒背着手仿佛在平時散步一般閑适，沒有絲毫的緊迫感，甚至還能看出他有一點的開心。

賀南星深感這是個怪人，當初和承廷見面，讓承影他們以為北夷要和承廷聯手，但現下又頻頻伸出橄榄枝，讓人以為他們不過是想找個有效的靠山，只是走到了如今這一步，又不跟着承影走，反而留下來和他一起做這麽危險的事情，讓人摸不着頭腦。

蘇日勒後面的北夷将軍岱欽似乎是他們王子的發言人，順着他們王子的話補充道：“我們是來幫忙的，不是來當撿剩飯的鬣狗的，跟在六皇子後面又有什麽用，如果沒人在這裏阻攔，那一會兒不還得被那些怪物包了餃子。”

賀南星想起之前承影對蘇日勒的評價，覺得有一句還是很中肯的，他們對中原文化的确研究的不錯，還知道包餃子呢。

“一會兒記住對着頭砍，一刀直接砍斷，省的有後顧之憂，若是打不過就跑，萬不能被他們抓住，他們的手看似幹枯，但是力度大的很。”賀南星叮囑身後的人道。

剛才還在遠處甬道露出頭的怪物們已經行至了中央，聚在一起不停地低聲怪叫，像是饑餓的野獸發出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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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控制住自己不往後看，擔憂的情緒在推開承姝殿門時達到了頂峰。

承姝的宮殿內也是橫屍遍野，在承影看着面前的一切大口的喘着氣調節自己的呼吸的時候，聽到了前面帶着顫音的呼喚。

“哥。”

承影猛地一擡頭便看到了在二樓欄杆處的承姝。

宮中只有一位公主，所以承姝的宮殿制式是旁人比不了的，承姝将自己的宮殿修成了一個二層的小高樓，宮中唯一的一處小彩樓，隔着老遠都能看到這邊光怪陸離的琉璃瓦。

承姝站在二樓的欄杆處，衣服整潔，妝容依舊，只是似乎在不停地顫抖。

承姝看到承影擡頭的一瞬間，兀的落淚，又小聲的叫道：“哥。”

“小姝，別怕我在這呢。”承影應着承姝，随即也知道承姝身後必然有人在脅迫她。

“你要什麽？直接說，我能做到的全部滿足你。”承影朗聲道，“現下宮中大亂，如若你不抓緊，一會兒誰都走不了。”

那邊沒有應聲，但是承姝卻深呼吸了幾口回應道：“哥......哥，你.....能...你能自己上來嗎？”

承影孤身走到了殿內，剛進去便看到了幾個黑衣人，目露兇光，樓梯下還有幾個被綁了的禁軍，嘴裏咬着布條嗚嗚的不知道在給承影傳遞什麽信息。

承影走上去的時候，頓感腳下濕滑，就着殿內的燈光便看清了那樓梯上彎彎繞繞流淌着的血液。

主位上一個人坐在那裏似乎等了承影許久，而坐在另一側的便是剛才上報失蹤了的皇後。

皇後身上無所束縛，但她和承姝周圍都立着黑鐵弩箭，一發便能直接穿破人的頭顱。

“母後。”承影往前上了幾步，但立刻就有人拿起弩箭對準了他。

“影兒，你別慌，母後沒事。”皇後娘娘開口道，她轉頭看向承影，目光裏沒有絲毫恐慌和畏懼。“你二哥沒有對我們做什麽，你放心。”

承影看向了主位上的承旭不解道：“二哥，你......”

承影一直以為想要争權奪勢的是承廷，雖然承旭和承廷一母同胞，但承旭一直都不挂心朝廷之事，難道這一切都是僞裝嗎？

承旭不慌不忙的抿了口茶道：“六弟，坐。”

“二哥，怪物馬上就要過來了，有什麽話咱們先出宮再說好不好。”承影想到守在甬道那邊的賀南星急切的商量道。

承旭好似沒聽見這句話一般，“不急，不急。”

承影還要開口卻被人拿劍抵在了腰間。

承旭笑道：“六弟，坐，要我請你第三遍嗎？你放心，定會有人來救咱們的，我已經傳了消息，一會兒父皇便會自明遠門趕過來，給咱們尋一條生路的。”

聽到這裏承影突然想到了剛才為何承旭要主動請纓來找他母後和承姝，承影開口商量道：“二哥，你要什麽我都給你，那個位置我也不與你搶，都給你，真的不能再拖了。”

“哈哈哈。讓給我，哈哈哈，季娘娘，你聽這話多可笑。”承旭笑得眼淚仿佛都要流出來了，一向在人前矜貴卓逸，高傲脫俗的二皇子此番竟是手舞足蹈，毫無儀态可言。

承旭站起來指着承影和承姝道：“你們兩個跟我談讓不讓，搶不搶，真是可笑，哈哈，可笑至極。”

承旭看向在欄杆處的承姝，雕欄吊角處放着的是她最喜歡的風鈴，一個個用和田玉雕刻成小蝴蝶的樣子，在燈光的映射下帶着幾分溫潤的顏色和站在那裏的承姝仿佛融成了一副美麗的夢境。

承旭略帶欣賞的看了承姝幾眼。“你看啊，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你是大齊唯一的公主，你是嫡公主，你是何等的榮耀，但你可知，你這個嫡公主不過是沾了你這個毒婦母親的光，我說的對不對呀，季娘娘。”

皇後娘娘略帶詫異的看向承旭， “你從哪裏打聽到的那些事。”

承旭轉頭定睛看向皇後道：“所以你是承認了？”

皇後輕聲道：“不管你打聽到了什麽，但那絕對都不是真正的事實。”

承旭怔在原地想了想，随即一副釋然的樣子道：“是嗎？沒事，待一會兒父皇來了，那一切便都清晰了。”

風中似乎帶着遠處的打鬥聲，承影想到還在前面的賀南星便如坐針氈，而皇後也猜到了承旭的打算，于是勸道：“當年的事情我是都知道的，你把承影和承姝放了，我與你在這裏将往事都說出來。”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版本，我要聽我父皇親口對我說。”承旭并不買皇後的帳，“我要我父皇親口對我說，為什麽要處死我母親，為什麽，她到底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把我和承廷變成人人飯後的笑料，為什麽我母親還在孕中，父皇也能下如此狠手，如果，如果我母親也能順利生産，沒準我也能有妹妹，不對，太醫說了大概率是女嬰，我妹妹還未等來到這個世界上便被處死，而你和你的孩子在這後宮中風風光光的過了這麽多年。”

皇後察覺到承旭的情緒不對不敢再出聲，承姝也慢慢的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看着現下的承旭不由的腿軟。

“你知道每次我進宮給承姝過生辰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嗎？”承旭緊攥着雙手，恨意從眼中如同釘子一般狠狠地紮在面前的幾人身上，“我每次給承姝過生辰前總會先在家裏給我那個未出生的妹妹先燒一份生辰禮去，然後再送一份一模一樣的給承姝。”

說到這承旭的眼中似乎又清明了幾分， “有時候我看着承姝開心的樣子也會想是不是我的親妹妹收到我的禮物時也會如此開心。”

承旭将這件事說出來的時候，衆人皆是一驚。

承姝不敢想自己這麽多年竟然和死人一起收一樣的禮物。

而承影則是驚訝于承旭冷靜的面容下藏着的卻是一顆歇斯底裏的心。

“怪物！怪物沖過來了！”

殿外的一聲驚呼讓承影不顧身後的威脅直接站了起來，在周圍的刀光下匆匆的走到欄杆前，剛才守在宮殿門外的人現下正在往宮殿裏面擠，生怕一個腳慢被關在門外，承影翻身便要跳下閣樓。

“承影，你妹妹和母後的命不想要了是嗎？”承旭輕飄飄說道。

承影的手撐在欄杆上，片刻的猶豫下，手上青筋凸起。

承影商量道：“你現在讓我下去，待我将事情解決完，我會回來的。”

承旭笑着拒絕道： “不行，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承影，我為什麽要讓你得償所願，失去至親至愛的滋味，你總也得嘗嘗不是嗎？賀南星就是我為你準備的前菜，待前菜吃好了，剩餘的我在讓你一道一道的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