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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邵随改完試卷, 一臉肅穆地喚道:“程老師。”
“嗯?”路過的程珂應了聲,“你是想說吳曉的事?我也發現他最近狀态不對,私底下和他聊過幾次, 這小孩是有點執拗, 但還能聽進一些道理……”
“不是這個事。”
“那是?”
邵随欲言又止:“你想過嗎?”
程珂一臉莫名其妙:“什麽?”
邵随組織着措辭:“如果有一天你家貓變成了人,你會怎麽處理?”
程珂想了想:“還能變回去嗎?”
“……能吧。”
“養着呗, 還能怎樣。”程珂彎腰給杯子灌水,“它陪伴了我三年,從這麽小一點拉扯到現在這麽胖乎乎的樣子,哪能因為它變成人就不要?”
“如果不能變回貓了呢?”
“那就得看情況了。”程珂轉身, 聳聳肩道, “徹底變成了人, 它還會心甘情願地被我鎖在家裏嗎?會不會向往更廣闊的天地, 想和其他人一樣紙醉金迷?如果我給不了它這樣的生活,它會不會用自己的辦法去争去搶, 甚至違法犯罪?”
邵随說:“這倒不會。”
程珂一樂:“你假設的不是我家貓嗎?你怎麽知道它不會?”
“……”邵随轉移話題, “所以它如果徹底變成了人, 你會放棄?”
“大概率吧, 人和貓最大的區別就是外表啊,我為什麽養貓而不是養狗養魚養鳥?正因為它是貓啊, 長着貓的樣子、有着貓的性格, 願意被我拘束在家裏, 陪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而人就複雜多了。”
程珂走後,邵随輕吐口氣,看着窗外自由飛翔的鳥。
貓雖然不是自由身, 但只要吃飽喝足就算幸福,可人卻不同。
就像那只偷金子的胖貍花, 明明只要變回貓就餓不死,卻還要坑蒙拐騙,不正因為欲壑難填嗎?
成了人,它就不甘于僅僅吃飽喝足了。
自古以來,妖精們的名聲都不好。
大抵是那些書生、筆者清楚人就是世上最複雜的生物,其它動物再可愛,成了人以後都會受到污染。
那覓覓呢?
邵随打開監控app,發現覓覓不在客廳,調整攝像頭的方向轉了一整圈也沒看到人影。
他連忙起身,快速下樓,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打開攝像頭語音喚:“覓覓?”
只聽“咚”得一聲,實時監控的走廊那就多出了一個探頭探腦的人影,受驚的臉龐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扒着牆小聲問:“邵、邵随?”
“是我。”
覓覓謹慎地探出* 一只腳,瞄了眼玄關。
沒人。
客廳裏一眼掃過去也沒有人,而聲音來源聽起來是沙發斜後方的園藝架,不像能藏下那麽大一個邵随。
覓覓小心地走進客廳,手裏還抓着邵随的衣服,語氣帶着些許顫音:“邵随,你在哪裏呀?我看不見你!”
他每次叫“邵随”兩個字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拖長尾音,不像在呼喚名字,更像軟綿綿的撒嬌。
“別怕,我還在外面打獵。”邵老師放緩語調,“這是監控,我可以用它遠程和你說話。”
“好厲害呀。”覓覓湊近,整個監控畫面都變成了他的臉,“你能看見我嗎?”
邵随:“當然。”
覓覓試圖從攝像頭紅點裏盯出一個邵随來:“為什麽我看不見你呢?”
邵随一噎:“因為它是單向監控。”
覓覓明白了,邵随很窮,買不起雙向監控:“那我對着它說話你也能聽到嗎?”
邵随說:“可以,但我不一定能及時回複你。”
覓覓很懂事:“沒關系,打獵很兇險,你不要分心。”
雖然人類的上班不用見血,但也存在很多勾心鬥角,稍有不慎就可能受到排擠與打壓,同樣兇險萬分。
即便好一會兒沒有聽到邵随的聲音,覓覓也沒有離開:“邵随,你還在嗎?”
邵随回應:“在。你剛剛在做什麽?”
“搭窩。”覓覓補充道,“你答應我的。”
菌子過敏的那天晚上,邵随神志不清的時候确實答應貓第二天就把它的窩給搭回來。但是第二天發現貓變人不是幻覺以後,世界觀受到沖擊的邵随就把這事忘了。
“沒關系,你搭吧。”邵随想了想,“但還是換個地方吧。”
鏡頭前的覓覓低下腦袋:“換哪裏呀?我喜歡屋裏。”
“……不是讓你去外面,床底下灰塵和細菌太多了,你可以把窩搭在飄窗上。”
“可是它看起來不夠隐蔽。”
邵随不懂為什麽在家裏還需要隐蔽,難道在家也沒安全感?
不過他沒有明面上反駁,只是回想了一番家裏的布局:“那衣櫃呢?左下半部分的空間很大,你看看喜不喜歡。”
覓覓遠離了攝像頭。
不一會兒就跑回來了:“喜歡的,但是你的衣服怎麽辦?”
邵随說:“你放床上,我下班回去弄。”
覓覓自告奮勇:“我幫你疊吧!”
潔癖邵老師不想答應,可看覓覓一臉興奮的樣子,只能艱難地同意:“好,辛苦覓覓了。”
“不辛苦!”
邵随順勢道:“你剛好重新挑幾件衣服搭窩,上次那些都得洗了。”
覓覓表示明白:“因為它們沾了床底的灰塵,很髒。”
“沒錯。”邵随問,“為什麽又不穿鞋?”
“它總是掉。”
喵大王無法馴服煩人的拖鞋,只好把它們踢飛,再做賊心虛似的擺回鞋櫃,赤腳在家跑來跑去。
邵随哄小孩似的說:“先去穿上,我晚上回來給你帶合腳的鞋子。”
覓覓也很好哄:“那太好了!”
邵随多問了句:“喜歡什麽顏色?”
“綠色!”
“行,時針指向六的時候我就回來了,認識嗎?”
“認識的。”覓覓很驕傲,“老師教過我。”
邵随忍不住笑了:“哪個老師教的?”
要是知道覓覓如今這麽認鐘,那老師不得氣到掀棺材板?
覓覓說:“中醫堂附近學校的老師,我那時候還很小呢,就趴在講臺桌上聽課,是離老師最近的學生!”
邵随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自己在臺上講課,貓覓覓趴在面前的桌上,不論拿粉筆還是黑板擦都得接觸它,心裏便不由一軟。
不過看到實時監控裏的這張人臉,邵随又瞬間回到了現實。
“你不會給老師搗亂吧?”
覓覓大聲抗議:“我才不是這種貓!”
邵随表面說:“好好,我信。”
其實心裏想的卻是自己拖個地覓覓都要在一旁咬褲腳,鬼才信它上課不搗亂。
覓覓的聲音突然變小:“我以後也不會給你搗亂的。”
邵随心髒莫名被戳了下,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看着監控畫裏裏那張陌生中又帶着幾分熟悉的臉,轉移話題道:“不要碰廚房的燃氣竈,也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知道嗎?”
覓覓回應得非常板脆,很有學生的勁兒:“知道!”
邵随又叮囑道:“冰淇淋絕對不能像之前那樣吃了,天天拉肚子你不難受?”
覓覓嘟囔道:“我今天還沒吃呢。”
邵随前兩天就把冰淇淋補齊了:“聽話,只能吃一根。”
覓覓答應得有點為難:“知道了。”
邵随這邊的下課鈴聲響起,把監控裏的覓覓吓了一跳,差點和做貓的時候一樣蹦起來,可惜變成人以後彈跳力就差了點意思。
邵随又問:“今天喝水了嗎?”
覓覓的眼神飄忽了些:“喝了……”
邵随冷漠道:“沒喝是吧?現在,立刻,馬上去飲水機裏倒杯水,喝下去。”
程珂說得沒錯。
就算是貓,變成人以後也會染上一些人的陋習,比如覓覓這麽快就學會了撒謊。
被兇的覓覓只好去拿杯子,準備倒水的時候身後又傳來邵随的聲音:“先按藍色的按鈕,放一半水,再按紅色的按鈕——把手拿開!”
覓覓膽戰心驚地照做。
他只能聽到邵随的聲音,既看不到邵随的表情,也感知不到他的情緒,會有種在應對大魔王的錯覺。
好可怕。
“喝完,一滴都不許剩。”邵随嚴苛道,“下午還要再喝一杯,我會檢查。”
覓覓委屈地澆灌自己,滿腦子都是水好難喝。
不喝水又不會死,為什麽要逼他。
見覓覓喝完,邵随才緩和語氣:“餓不餓?”
覓覓的不開心都寫在了臉上:“原本有一點,現在已經喝水喝飽了。”
小貓怄氣呢。
邵随不自覺地笑了聲:“我給你點個外賣,等到了再叫你開門。”
“還像這樣叫嗎?”
“對。我要去上班了,你看會兒電視。”
“好吧。”
覓覓雖然答應了,但并沒有離開攝像頭範圍。
過了一會兒,覓覓的小臉又占據了整個監控畫面,超小聲地問:“邵随,你還在嗎?”
無人回應。
于是覓覓自以為悄悄地說:“如果我今天乖乖喝水,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覺嗎?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睡覺了,你身上都沒有我的味道了,我想給你舔毛。”
其實邵随還在。
他注視着監控裏覓覓的一舉一動,卻沒出聲。
從覓覓變成人到現在已經好幾天了,說是可以變回貓,覓覓卻從來沒付諸過行動。
邵随也沒逼他,貓突然成人,覺得新鮮也很正常,但讓邵随接受摟着一個同性睡覺、甚至還要親親抱抱,那屬于有些為難人。
即便覓覓裏子是貓,可外表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男青年。
這不純純搞基嗎?
邵老師有點受不了,所以只能無視覓覓的需求。
如果覓覓願意晚上變成貓……那倒是可以考慮。
等覓覓離開了監控畫面,邵随才轉身,緊接着就看見吳曉站在教學樓三層的角落注視着自己,他皺了下眉,回到辦公室打開外賣軟件。
覓覓以前只吃早飯和晚飯,變成人以後中午也會餓了。
因為沒體檢過,邵随不清楚覓覓現在是否能适應人的所有食物,還是仍然小貓胃,所以不敢亂點餐。老樣子,三位數的海鮮刺身。
他都不敢算賬,粗略估計一下,這幾天下來覓覓已經吃掉了一千大洋。
得想辦法帶人形覓覓去體檢。
沒有醫保、沒有身份證,小貓精真的是寸步難行。
養人确實比養貓麻煩多了。
不過覓覓說很多貓精會去酒吧打工,這種地方不要身份證嗎?他們會不會有什麽合規的手段得到人類社會的認可,比如貓精機構什麽的。
邵随一邊出神,一邊不自覺地切換到某黃色app,搜索起了家居地毯。
因為有潔癖,邵随一個人住的時候根本不會考慮地毯這種容易藏污納垢的家具,但覓覓特別不喜歡穿鞋,衣服也是,覺得很束縛。
邵随實在接受不了有個裸|男在家裏跑來跑去,場面極為不雅,只能逼迫覓覓穿上衣服,修飾一下白花花的身子。
不穿衣服堅決不行,但不想穿鞋可以想想辦法。
“一塊地毯七八百,怎麽不去搶……”
邵老師一邊冷臉吐槽,一邊下單。
轉眼就到了下午三點多,連續給兩個班講卷子的邵随一臉無奈與疲憊,一回到辦公室就像偷窺狂一樣點開監控。
覓覓正在看電視,坐姿很乖。
邵随沒出聲,把監控錄像往前調了一個小時,只見覓覓捧着杯子磨蹭到監控前,一臉不開心地說:“請邵随檢查。”
然後咕嚕咕嚕地喝完了。
邵随鬼使神差地把這段監控來回播放了三四遍,直到同事經過工位,才猛得切出去,若無其事地翻開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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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