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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第 6 章

實際上，安淮的大腦已經宕機有好一會兒了。

從看見程朔的第一眼開始，他就陷入了一種飄飄忽的迷糊狀态，思維也跟着遲鈍起來。

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但是安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偶遇到程朔，更沒有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對方。

他想過和程朔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自己去線下看比賽的時候，能夠在人群中幸運地和程朔對視一眼，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見面的機會了。

在對方喊出沈文越的名字時，安淮的心跳都停了一秒，控制不住地屏住了呼吸。而在沈文越喊出那聲“哥”之後，安淮頭腦發暈，更加迷茫了——

同父異母是什麽意思？他們倆之間有血緣關系嗎？

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聽沈文越提起過這件事情，沈文越也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有一個哥哥。

安淮想到這裏愣了一下，他發現好像從認識沈文越以來，他一次都沒有見過沈文越的父親。

思緒開始逐漸清晰，安淮又想到，沈文越最開始直播打DF的時候，長／槍和短／槍都玩過，但他的長／槍無法在一衆主播當中脫穎而出，又因為是露臉直播，大多數被吸引來的粉絲都是沈文越的顏粉，并不怎麽在意他的技術。

那段時間，有很多人都說沈文越長得有些像程朔，還有人給沈文越取了小Ｃ神的外號。

但沈文越并不開心，叫房管把那些人全都拉黑了，直播的時候也生氣擺臉，導致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風評都不好，說他無牌硬耍，目中無人。

後來沈文越開始只打短／槍，意外發現短／槍更适合自己，技術也提升了上來，有了一批技術粉，加上和安淮雙排，吸引了一大批cp粉之後，這些言論才被其他粉絲壓了下去，再也沒有被提起來過。

雖然安淮當時并不覺得兩人長得像，但他并不是很理解為什麽沈文越會因為小Ｃ神的外號生氣。

在安淮看來，能夠和C神相提并論，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

只要是打DF的人，誰不知道程朔？只要是玩長／槍的人，誰不承認程朔是現役最強，誰不把程朔當自己的偶像，當自己一生追求的目标，當不可跨越的高峰？

沈文越的管理當時也覺得他的态度奇怪。謙虛地說幾句自己不如Ｃ神，順便再引導一下粉絲和彈幕，說這樣稱呼對Ｃ神和自己都不尊重，呼籲他們停止這種行為怎麽了？既能贏得好名聲還能蹭一波流量，這可是別的主播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沈文越為什麽這麽生氣？

管理只當沈文越可能是Ｃ神的黑粉，勸沈文越至少表面做做樣子，別惹程朔的粉絲，卻被沈文越一頓罵，氣得當場就要走，是安淮勸了很久，又是道歉又是送禮物才讓管理氣消。

安淮很清楚地記得，當時有一個彈幕說【有幾分像他是你的福氣】，沈文越看到之後當即暴怒，直接下播，安淮也趕緊下播給沈文越打電話。

他打了好幾百個電話之後，沈文越才終于接了起來。

那時候沈文越好像是喝醉了，也或許并不知道打電話的是他，對着電話那頭的他嘶吼：“我不如程朔嗎？我哪點不如他了？他有什麽好的？為什麽你們都這樣覺得！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比不上他？！”

安淮沉默地聽沈文越發洩。

他當時想，原來沈文越真的是Ｃ神的黑粉啊。

此時此刻，安淮的視線緩慢地在兩人之間移動，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的确有幾分相似，特別是在下半張臉，鼻子和嘴唇的地方。

如果遮住眼睛就更像了，但是還是有細微的差別，安淮私心覺得，程朔的鼻子更高挺，嘴巴的形狀也更好看。

原來真的是親兄弟啊。

聽到程朔又開口說了什麽，安淮呆呆地擡頭，看着程朔的嘴巴一張一合，靈魂卻好像被對方勾了出去，離開了自己的軀體飄在半空中，耳朵也暫時失了明，茫茫一片什麽都聽不見。

直到程朔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安淮才一驚，魂魄頓時回來了一半。

明明程朔手上的力道并不大，只是虛握着他的肩膀，安淮卻覺得有一股不可抗力将他帶離了原地，就像程朔的手上有一條無形的引繩一樣。

安淮茫然地跟着程朔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快走到車門前的時候，他突然猛地反應了過來。

……程朔說要送他回家。

程朔說要送他回家？！

安淮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了處于光與暗的交界處，臉色陰沉的沈文越。

沈文越的手上還拿着從安淮肩膀上離開時，無意中接過的紙杯，但此時，裝有解酒藥的紙杯在他用力的揉捏下已經擰成了一團，液體順着他的手腕往下滴。

他沒有出聲阻撓安淮和程朔離開。

在沈文越的視角裏，安淮自從見到他哥之後就開始魂不守舍，最後更是直接跟着他哥走了，全程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最後才想起他。

沈文越的臉上浮現出譏諷的笑容。

看，他就知道。

都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安淮也是這樣。

只要程朔一出現，其他人的視線全都在程朔的身上，不會分給一點給他。他就像是程朔的影子，永遠躲在陰暗的角落裏，而程朔卻有資格一直站在聚光燈下，堂堂正正，不用努力就什麽都有。

憑什麽？

安淮察覺到沈文越不高興，微微張唇想要說些什麽，他覺得自己至少要和沈文越告個別，然而他剛想開口，旁邊一直注意着安淮一舉一動的程朔就說話了。

“你叫什麽名字？”程朔笑着，明知故問。

安淮的注意力立刻被程朔吸引走了，他連忙開口回答程朔：“我，我叫安淮。”

他怎麽又開始結巴了啊啊啊！

安淮快速悄悄地擡頭看了一眼程朔，希望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話語裏面的停頓。

程朔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車邊，他紳士地為安淮打開了車門，邀請安淮上車。

安淮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上去，透過車窗，他看了一眼依舊站在原地的沈文越，有些擔心地拿出手機，給沈文越發出了一條消息。

安淮：“文越哥，你還難受嗎？我幫你叫輛車吧。”

發完消息之後，他看到沈文越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但和之前一樣，沈文越并沒有回複他，而是轉身就走，離開了安淮的視野範圍。

程朔從後視鏡中目睹了一切，他一邊在內心冷哼“我管他死活”，一邊溫柔開口對着安淮說：“不用擔心沈文越，他有專車司機接送，他也沒有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安淮這才将視線從車窗上移開，移到了前方的後視鏡上——

猝不及防地和程朔對視了一眼。

偷看被抓包，安淮慌亂移開目光，規規矩矩地坐在後座，雙手放在膝蓋上，低着頭，局促又慌張。

“怕我？”

聽到程朔的話，安淮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倏然握緊，捏了一下之後又緩緩松開。

他小聲地回答：“不怕。”

不是怕，是緊張，雀躍，還有一點興奮。

他不想在程朔面前留下什麽壞印象，也知道多說多錯，多做多錯，于是盡量挺直着後背，也不敢主動說話，只有程朔問他的時候他才會回答。

從安淮那裏得到安淮目前的居住地址後，程朔在心裏默默記牢，開車上路。

程朔的食指搭在方向盤上，無意地摩挲了兩下，從後視鏡裏，他看到安淮埋着頭，栗色的腦袋頂上有一個小小的發旋。

像一朵內向的呆蘑菇。

他不說話安淮也就不說話，車裏的氣氛有些安靜，但并不緊繃。

程朔在紅綠燈口停下，等綠燈時，假裝無意地突然開口問安淮：“你和沈文越是怎麽認識的？”

“啊。”安淮眨了眨眼睛，他莫名有一種面對朋友家長時的心虛感，“我和文越哥是高中同學。”

耶！安淮內心的小人暗暗給自己打了個氣，他這一次完整地把話全都說了出來，一點都沒有結巴！

程朔“嗯”了一聲，在套話的時候還不忘做出真哥哥的家長樣子，暗暗說幾句沈文越的壞話：“沈文越平時看起來很好說話，對誰都是笑臉相迎，但實際上脾氣并不好，你和他做朋友的時候，沒少從他那裏受委屈吧。”

這話并不好接，如果換個情商高些的人，聽到這話肯定會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順便幫沈文越美言幾句，但安淮老老實實地思考了一下，認真回複程朔說：“文越哥的脾氣是有些差，但是還好啦。”

他語氣輕快：“沒事的，我都已經習慣了。”

安淮是真的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就只有沈文越一個朋友，雖然沈文越有其他很多朋友，但那些朋友都不是沈文越真正的朋友，因為他們沒有見過沈文越真實的樣子，只有他見過。

真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包容嘛。

程朔閉眼，一句髒話差點脫口而出，被他又咽了回去。

每當安淮喊一聲文越哥，他的火氣就大一分，程朔在內心默默告誡自己，還不是時候，現在他不能操之過急，不能在安淮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

深吸幾口氣後，程朔問出了目前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程朔：“你和沈文越……只是普通朋友？”

察覺到自己的問題有些生硬，程朔繼續補充：“我看你們挺熟稔的，他還會靠你的肩膀呢。”

後半句話是程朔咬牙切齒說出來的，他的眼前又浮現了剛才的畫面，當時他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沖上去給沈文越一拳了，還好最後僅剩的理智将他拉住，懸崖勒馬。

聽完程朔的這個問題，安淮陷入了思考中。

安淮自己覺得，他和沈文越不是普通朋友，而是最好的朋友，但安淮又覺得，這可能是自己單方面以為的。

C神是沈文越的哥哥，但程朔的樣子，他完全不知道有自己這麽個人，也就是說沈文越沒有和家裏面提過自己的存在，特別好的朋友應該是雙方家長都知道的。

安淮猶豫着給出答案：“……是吧。”

方向盤在程朔的手上吱嘎作響。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的言行舉止會這麽親密？

猶豫這麽久，是害怕自己這個哥哥不支持他們的戀情嗎？沈文越眼裏的占有欲他可看得一清二楚，普通朋友沒有這種待遇，這分明就是——

男、朋、友。

程朔一字一頓地默念出了這三個字。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

等到達安淮家的時候，程朔已經從安淮那裏套出了許多他想知道的東西，包括但不限于安淮最近對食物的喜好，在做的事情，未來的打算……

在發現安淮的生活一直在圍繞着沈文越打轉，包括以後的計劃也是這樣後，嫉妒已經吞沒了程朔所有的理智。

這不是男朋友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