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 92、【92】

92、【92】

【92】/首發

經過交河城小住的三天兩晚, 司馬濯與阿隼這對父子之間的關系緩和不少,起碼阿隼不再排斥與司馬濯同坐一輛馬車。

至此,司馬濯也不用再和小黃狗同乘一輛車。

從交河城往東南方向, 越往下走, 阿隼對于大晉朝的國土面積感觸越深。

“阿娘, 晉朝真的好大啊!”

雲绾已記不清阿隼與她這般感慨了多少次。每每這時,她會笑着摸阿隼的腦袋,告訴他:“這才是晉朝國土的西北面, 待你長大了,你還可去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冀北, 去風景如畫、錦繡煙柳的江南, 去四面碧波、溫暖如春的沿海, 還有山林奇秀、神秘詭谲的黔東南,更遠一些,還有一些大晉的附屬小國,諸如交趾、暹羅、呂宋……”

而司馬濯則與阿隼道:“待你長大,這大好河山都将屬于你。不過在那之前, 你須得博聞強識, 銳意進取,成為一位文武兼修的賢明儲君。”

阿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知道了。”

司馬濯滿意, 而後點明目的:“那之後每日晨練紮馬步,你不許再和你阿娘哭鼻子,哭哭啼啼,豈是賢明太子該有的樣子。”

阿隼:“………”

當儲君什麽的也太難了吧!

正值寒冬時節,下了雪之後, 本就貧瘠荒涼的大西北越發荒僻, 車馬行走在戈壁荒漠之間, 此處荒無人煙,積雪掩映着黃土,猶如無人之境。

這樣寒冷的天氣,再加上馬車颠簸,路途漫長,阿隼很快又在雲绾的懷中沉沉睡去。

為了方便孩子休息,馬車裏的座位加寬不少,剛好夠孩子躺平睡下。雲绾将他放在座位上,又拿過厚厚的羊絨毯子蓋上。

她動作十分細致,孩子的小手小腳都放進毯子裏,只露出一張圓圓的臉,不叫他受半點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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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側的司馬濯看着她低眉照顧孩子的模樣,只覺她周身都散發着一層毛絨絨的柔和光芒,那光彩猶如陽光透過琥珀,溫暖澄淨,叫人看着便覺得胸口柔軟敞亮。

這或許就是母親的光輝,柔和之下蘊藏着強大的、堅韌的、觸動人心的力量。

他看得出了神,雲绾也感受到他那長久注視的目光。

這般在狹小空間獨處,持續的靜默顯得有些尴尬。她揪了揪米色羊絨毯子,沒話找話:“這條路,你也走過好幾回了吧?”

司馬濯嗯了聲:“是走過好些回。”

八歲時,他随玄恩和尚第一次從長安去往西域。

十八歲時,晉宣帝總算記起他這麽個兒子,将他從安西召回。

二十歲那年,他率兵前往安西,大敗吐蕃敵軍。

再這之後,便是二十四歲這年冬日,他披星戴月,千裏追妻。

這一條由長安通往西域的路,不經意間貫穿他前半輩子。

雲绾見他眸光有些恍惚,猜他應當是想起了往事,心下微動,不由問出幾年前她走這條路時就好奇的問題:“你第一次離開長安,和玄恩大師走這條路時,可有水土不服,或是會……思念長安?”

聞言,司馬濯垂眸看她,并未言語。

雲绾被他這情緒難辨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

她好像問了個蠢問題。

他當年是因大皇子墜馬之事,而被逐出長安,自己此刻重提舊事,大概叫他記起不好的回憶了。

但她實在好奇他的過往。

這話或許難以啓齒,可她既然決定與他好好過日子,她便想着,試圖去了解他。

她不想再像從前那樣,像看一團迷霧般去與他相處。

沒有得到回答,馬車裏很快變得安靜。

這份靜谧叫雲绾有些尴尬,低低說了一聲“當我沒問”,便偏過頭,假裝去看阿隼。

“沒有水土不服,也沒有思念長安。”

男人磁沉的嗓音驀得響起,雲绾詫異看他。

相貌英俊的年輕帝王大馬金刀坐着,細碎微光透過車窗間隙灑在他寬闊的肩頭,月白色衣袍的竹葉暗紋泛起貴氣的金光。

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他慢慢轉動着手中的玉扳指:“長安沒有值得留念的人,一個都沒有。”

生母在他尚不知事時便與世長辭,他在皇宮裏唯一能信賴、能倚靠的親人,只有父皇。

他只有一個父皇,父皇卻有那麽多子女。

是以權衡之下,父皇放棄了他、驅逐了他。

從離開長安的那一刻,在他心中,已然再無父母。

禦座之上坐的那個男人,只是皇帝,是君主,是他勢必要取代之人。

雲绾聽到他這回答,一時半會兒也不知如何接話,更多是後悔問了這個問題,于是幹巴巴轉移着話題:“玄恩大師乃得道高僧,你與他一路同行,想來也學到許多佛法道理吧?”

“那個老和尚……”

司馬濯眯起眼,似乎在回憶玄恩,少傾,視線又飄然乜向雲绾,薄唇微扯:“你有時有些像他。”

雲绾啊了聲:“怎麽說?”

司馬濯語氣淡淡:“一樣好心過了頭,善良到愚蠢。”

雲绾柳眉蹙起,他這是在罵她吧?

“但你比他好些。”司馬濯安慰似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眉眼含笑:“他犯蠢時,朕覺得可笑。你犯蠢時,朕覺得可愛。”

雲绾:“……”他還是在罵她。

她擡手打開他的手,不服氣看他:“大師那是心懷慈悲,積德行善,哪像你……”

“嗯?”

“唔…我從前就納悶,你自小跟在大師身邊耳濡目染,不說你有多麽的慈悲心腸吧,但起碼……”雲绾觑着他的臉色,小心斟酌道:“起碼能當個賢明仁愛的君子。”

“呵,君子?”司馬濯斜乜她:“像先帝那樣的僞君子。”

這話有些刺耳,雲绾表情有些微僵。就算她已接受與司馬濯做夫妻,可與先帝那一段她本能不願提及,尤其是從司馬濯嘴裏提到。

見她陡然沉默,司馬濯也意識到方才言語有些刻薄。

可他實在不願看她心裏還住着旁的男人,只要想到她曾經與旁人有過恩愛過往,嫉妒就如野草般肆意生長,難受發狂。

他只恨沒有早點回長安,早點認識她——

或許那年在長安大街初見時,他就該把她擄走,叫她從頭到尾、滿心滿眼就只有他一人。

“方才是朕失言。”

盡管他覺得他沒說錯,先帝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司馬濯往雲绾挪去,将她攬在懷裏:“日後朕再不提他,你只是朕的皇後,是朕的結發妻子,與旁人毫無幹系。”

那埋在頸間蹭着的腦袋叫雲绾想板着臉都難,自打那夜叫這男人近了身,他好似越發粘人了。

“別蹭了,怪癢的。”她推了下他:“你還沒回答我開始的問題。”

“你說那個老和尚教朕仁愛?教了,自打出了長安,他日日夜夜在朕耳邊念經,念得朕頭都疼。”

他那時煩得很,幾次想拔了老和尚的舌頭,再不叫他聒噪。

但老和尚聒噪歸聒噪,卻也在那一路上給予他不少溫情與善意。

“行經肅州,朕病了,高燒不止,差不多要死了。”

司馬濯嗓音淡淡:“朕記得,那天傍晚下很大的雨,他背着朕,去尋醫館。他個子不高,常年茹素很是清瘦,朕八歲時身量已經很長,他背了一會兒就背不動,也不肯松開朕,半背半拖着朕去尋大夫。他沒銀錢,大夫不願治,他只好拖着朕尋了一家又一家……”

雖然知道打斷不禮貌,但雲绾還是忍不住發問:“你們怎麽會沒有銀錢?”

司馬濯勾着她一縷發,嗤笑道:“老和尚跟你一樣菩薩心,喜歡救死扶傷,散銀子。一路上我們被偷、被搶、被騙,他也不惱、不怒、不恨。”

他記得有一回,一個男子當街乞讨葬母,老和尚覺着可憐,施了些錢財。當天晚上,他們就在街邊,看到那男子拿着銀錢,紅光滿面地去花樓,哪裏還有早上悲戚可憐之态。

他當時氣不過,想去找那男子讨說法,被老和尚攔住了,還絮絮叨叨與他說了一堆因果屁話——

“若真有因果的話,他最後怎沒落個好下場?”

司馬濯面上浮現一抹冰冷嘲意,觸及雲绾瑩潤的水眸後,稍斂眉間戾氣,繼續道:“總之,那日病重多虧他尋到大夫,将朕救了回來。朕那時就想,這老和尚雖聒噪了些,但看在他救朕的份上,日後大權在握,便給他修間寬敞軒麗的廟舍,叫他頤養天年。”

“唉,可惜玄恩大師圓寂太早,沒等到你替他修建廟宇那一日。”雲绾輕聲說着,微微擡眼,看着男人線條分明的堅毅下颌,心底泛起一絲疼惜。

原來他那一路上,吃了這麽多苦,八歲高燒病重,雨夜求醫無門……

還好玄恩大師沒放棄他,否則那個孤苦無依的小小皇子,可能就死在異鄉一場風寒裏。

司馬濯這人性情別扭,雖然他嘴上一口一個老和尚叫着,但他內心對玄恩大師也有感情的吧。

思及此處,雲绾安慰道:“以玄恩大師在世修的功德,沒準已到天上當菩薩了。”

“當不當菩薩朕不知,朕只知他被禿鹫吃個精光,一身骨頭架子沾着零散皮肉,蟲蠅環繞,惡心透頂。”

司馬濯嘴角弧度很深,眉宇間卻是一片陰沉的冷意:“天上哪有骷髅模樣的菩薩,只有地獄裏永不超生的惡鬼才是那副德性。”

雲绾被他這話駭到,再看他那陰冷嘲弄的神情,心頭顫了顫:“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司馬濯看她:“世人只知玄恩在西域傳揚佛法時圓寂,那你可知,他是如何圓寂的?”

雲绾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裏發憷,搖了搖頭。

“那是在戈壁深處的一個村莊,正逢大旱,餓殍遍地。那老和尚見此情境,心生悲憫,不但将身上僅有的糧食分給他們,還替死者念經超度。不過,念經換不回菩薩顯靈,旱災還在繼續,村子裏開始吃人。”

雲绾被最後兩個字吓到,身子往司馬濯懷裏貼近了些,嗓音輕顫:“吃…吃人?”

“是,吃人。”

司馬濯平靜敘述着他幼年的見聞:“朕叫老和尚趕緊走,我們是外鄉人,這群人遲早會對我們下手。老和尚不聽,甚至見到最初接待我們的農戶,那家的小兒快要餓死,他主動割肉,給那小兒熬了一碗湯。朕罵他愚不可及,他卻與朕講什麽佛祖以身飼虎割肉喂鷹的故事,你說他是不是瘋了?不僅是他,還有那群村民,來了個外鄉和尚,自願割肉,割了第一塊,就有第二塊,第三塊……呵,一群瘋子。朕那時想,無間地獄,也不過如此罷。”

從瘋子嘴裏聽到他說別人是瘋子,這種感覺十分的詭異,詭異到雲绾半晌說不出話,也做不出反應。

“在老和尚還有一口氣時,朕趁夜把他背了出去。”

順便放火燒了那個村子。

那一晚,他背着玄恩在火光映天的黑夜裏跑了很久很久。

那時的玄恩很輕,大抵血肉都已枯萎了,他背着他跑了那麽久,竟半點不覺得累。

直到太陽出來了,他将玄恩放下,自己也癱倒在荒原之上。

“朕看着的太陽自遠處慢慢升起,他看着朕,将死之人,偏還與朕說什麽衆生皆苦,莫要怨恨,若真想回報他,待日後成王稱帝,便叫這天下路無遺孤,村無餓殍,河清海晏,太平昌盛。”

司馬濯低低笑了兩聲,笑聲分明透着些悲怆。

不等雲绾安慰,他又很快恢複一貫處事不驚的淡漠樣子:“那天的太陽照着朕和他,越來越熱,一群禿鹫在十丈之外圍着我們,那些饑腸辘辘的畜生直直地盯着老和尚,明明他還沒斷氣,他們就等着這一頓飽餐。”

他那時衣衫褴褛,宛若乞兒,明明已餓得渾身無力,卻不知從何處生出力量,許是心頭多日的憤懑與悲郁在那一瞬爆發。

他揮着雙臂,撿起石頭,驅趕着那群禿鹫。

可他那時還是個孩子,沒有刀劍,沒有弓箭,也沒有足夠的力量,他趕不走那群惡鬼似的禿鹫,也救不回這世上最後一個真心待他的老和尚。

玄恩心平氣和與他說:“別趕了,萬物有靈,待老衲閉上眼,就舍了這一身凡胎給它們,也算最後一樁功德。”

他終究放棄了與那些禿鹫對抗,玄恩也在不久後斷了氣。

他抱着膝蓋坐在不遠處的山坡上,親眼看着那群禿鹫把玄恩吃掉,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最後還惹來一堆惱人的蠅蟲。

落日餘晖時,他放了把火,送了老和尚最後一程。

磕了三個頭,朝着安西的方向走去。

“從此之後,朕不信善惡有報,朕只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世上之法,向來是弱肉強食,殘酷無情。”

男人垂眸,清冷漆黑的瞳孔倒影着雲绾瑩白的臉。

他陡然回過神,摸了摸她的臉,溫和語氣:“不必害怕,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我沒有很怕……”雲绾握住他的手,烏眸似有水光顫動:“好吧,是有些被吓到了。”

從前她只知道,他被打發到西邊,日子定然比不過皇宮裏的錦衣玉食。

不曾想他幼年時竟經歷了這麽多。

八歲,自己在做什麽?

是了,八歲時,她還是雲府無憂無慮的十六小娘子,上有寵愛她的太後姑母、叔伯父母,下有對她百般愛護的哥哥姐姐,整個長安城像她這般自在快活的小娘子,再難尋出幾個。

“當年墜馬的事……”再提此事,雲绾只覺舌根發苦,再無法像從前那般理直氣壯指責面前之人。

大皇子無辜斷腿,可司馬濯遭遇這一切,也足以抵過他的罪孽了吧?

司馬濯似是猜到她的意思,眉梢輕挑:“如果朕說,當年墜馬之事是你姑母一手籌劃,本意是想害朕斷腿,你信麽?”

雲绾僵住,雙眸微微睜大,腦子一時難以理解她的話。

“朕騎的那匹馬,是太後命人下了藥,致使馬匹驚狂失控,間接撞上了司馬淞。”

司馬濯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或許老和尚說的因果報應也不是全然不對,你姑母害朕不成,反害了司馬淞,這……也是報應吧。”

只他知道,老天無道,等老天來懲惡揚善,不知何年何月。這世上,真正能叫對方得到報應的,從來只有自己——

那日,他看到太監鬼鬼祟祟給他的馬下了藥,他仍騎了上去。

大抵那時他已沒幾分生念,抱着與司馬淞同歸于盡、兩敗俱傷的心,騎着瘋馬撞了上去。

司馬淞命大,只斷了條腿。他更是命大,只受些皮肉傷。

那時他想,老天果然瞎了眼,連他這樣惡劣的壞種都要保全。

不過這一層,他自不會與雲绾說。

他可不想吓到他的小菩薩。

“朕與你說這些,不是與你計較過去的恩怨。”

司馬濯低下頭,高鼻蹭了蹭雲绾微涼的臉頰,嗓音溫潤:“朕只是不想叫你誤解朕……”

感受到他落在她頰邊的熱吻,雲绾卷翹長睫顫了兩下:“我從不知這些。”

甚至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她一時都不知該信誰。

“你不信朕?”

“我……”

“可惜你伯父伯母已病故,不然倒可叫他們與你說清當年之事。不過也無妨……”

司馬濯親了親她的唇,又即将臉深深埋入她的肩頸,嗅着那馥郁甜香,語氣懇切:“绾绾,你大概覺得朕殘暴不仁,寡廉鮮恥,并非你所期望的夫婿,是個仁善正直的君子……但你別不要我,你教我,教我如何變成個正直的人,教我何為愛,該如何去愛,你教我好不好。”

溫熱氣息自頸窩拂過,雲绾唇瓣動了動,她想與他說,她并無什麽期望中的夫婿,她從前都未想過嫁人。

不過這些話,也無甚必要說出來。

沉默兩息,她擡起手,緩緩抱住男人勁瘦的窄腰。

那灑在肌膚上的呼吸似乎停滞一瞬,而後變得急促,他将她抱得更緊:“绾绾,多謝你。”

雲绾将臉貼在他胸膛,聽着男人胸腔之下強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一聲又一聲急促敲擊着她的耳膜。

雖然明知男人的話不大可信,可這一回,雲绾想試着去信他。

相信他真的願意為她改變,願意去學為何愛人。

***

是日傍晚,前方探路的兵将來報,說是去往平和縣驿站的官道被積雪堵塞,無法前行。

司馬濯将随行兵将分為兩批,一批留在原地生火紮帳篷,另一批帶着工具去前方鏟挖積雪,清通道路。

兵将們分頭行事,随行的婢女婆子拿出鍋子銅壺,開始準備夜裏的晚飯。

橘黃色的夕陽挂在樹梢之後,睡了一路的阿隼靠在雲绾懷中,指着那輪黃澄澄的夕陽:“阿娘,今天的落日好像一個鴨蛋黃呀。”

“是有點像。”雲绾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頭與阿隼玩笑:“你是不是想吃鴨蛋了?”

“嘿嘿,有點。”阿隼揚起小臉,不好意思朝雲绾笑笑:“前些天在姑姑家吃的那道用鴨蛋黃做的點心,可真好吃。阿娘,長安能不能買到呀?”

雲绾想了想,猜測阿隼說的應該是那道芙蓉蛋黃酥餅,香酥鮮鹹,滋味的确不錯。

她捏了下阿隼滑嫩的小臉:“買得到,你這一路上所見所聞、所吃所喝,長安都能買到。”

“哇,長安這麽好啊?”阿隼雙眼亮晶晶,滿是對長安的期待。

司馬濯正端着兩碗熱水過來,聽到這稚嫩童語,掀唇道:“長安乃是世間最為繁華富庶之地,自然很好。可若說這天底下最好吃的糕點,莫過于皇宮禦廚所制。”

阿隼搖頭:“你說得不對。”

司馬濯看他:“嗯?”

阿隼小孔雀似的,驕傲地擡起下巴:“天底下最好吃的糕點,就是我阿娘做的!”

司馬濯怔然,探尋視線落到雲绾漂亮的眉眼間:“你還會做糕點?”

言下之意,他怎麽從沒吃過。

雲绾尴尬笑笑,剛想解釋這是在回鹘學的,還沒開口,忽見司馬濯神色一變。

“小心!”

不等雲绾反應,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猛地推倒一旁,同時耳邊劃過幾道“咻咻咻”的淩厲破風聲。

“有刺客,來人啊!”

“護駕護駕!”

“刺客在那邊,快護着陛下!”

方才還安寧和諧的空地霎時亂成一片,婢女婆子們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兵将們拔刀拉弓地拼殺聲。

突如其來的變故叫雲绾懵了,母性的本能叫她護住阿隼的腦袋,将其牢牢抱在懷中。

她滿臉驚懼地打量着周遭,只見司馬濯手握長劍擋在她和阿隼身前,而沉沉暮色裏,不停有箭雨朝他們這邊射來。

不知是不是她錯覺,那些羽箭一開始齊刷刷指向司馬濯,突然調轉攻勢,直朝她懷裏的阿隼射來。

“阿娘,阿娘!”阿隼也被這情況給吓壞了,緊摟着雲绾喊叫。

雲绾也吓得不輕,腦中不停回想起三年前被劫殺那次,慘死在她腳邊的小太監,還有以命抵抗的秋曼。

那些兇神惡煞的歹人來了,又來了。

“別怕,阿娘在呢。”她抱緊阿隼連聲安慰着,不能慌,她不能慌。

司馬濯揮動着手中長劍,乒乒乓乓擋開一波箭矢攻擊,厲聲朝那些兵将和婢女婆子喊道:“都過來,圍人牆,護着娘娘與太子先上馬車。”

兵将自是毫無猶豫的聽命,那些婢女婆子雖害怕,但也清楚護不住主子,後果更是生不如死,忙尋着趁手的物件遮擋,拔步跑了過來。

很快,血肉之軀圍成的人牆将母子倆嚴嚴實實圍在中間,一齊往馬車移動。

為保長途跋涉的安全,馬車的車身格外結實,其貌不揚的粗布車頂下之下是一層不畏火燒雷擊的琉璃,木頭車身裏還夾了一層鋼料,尋常刀槍箭矢都無法穿過車身。

“進去後把車窗關好,好生待着,不許出來。”司馬濯沉聲道。

望着那道始終堅定不移擋在他們母子身前的寬厚脊背,雲绾心頭發緊,急急道:“那你呢?”

“朕先收拾這群刺客。”

司馬濯握緊長劍,趁着左右有精兵撐着,轉身托了把雲绾的腰身。

對上她微紅的水眸,他心頭一動,而後下巴微擡,恣意笑道:“幾個渣滓而已,朕很快回來。”

不等雲绾再說,他“啪”得将車門關牢。

待轉過身,看到那從昏黃暮色裏襲來的刺客,男人眼底笑意霎時變成一片嗜血冷意:“殺一人,賞百金,封爵位。”

“給朕殺!”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這章評論抽20個小紅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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