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知行

知行

這時，房間的門又被敲響了，這次淩霄沒起身，示意淩澈去開門，淩澈便風風火火的跑去開門，打開竟是玉簫樓的小二來送夜宵。

淩澈歡呼一聲，接過小二手裏的托盤，轉身用腳輕輕一勾，将門關上。邊走邊說道：“舅舅，小舅舅，你們怎麽知道我餓了？”然後放下托盤，一看夜宵的吃食，都是自己愛吃的：焖鹵牛肉面，金絲牛肉卷，還有清炒時蔬。只不過每樣都有兩份。

淩霄笑道：“早就給你們備下了，大外甥，你來請槐序一起吃吧？”

淩澈聽到“大外甥”從淩霄嘴裏喊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心下轉念一想，自己本來就是小舅舅的大外甥啊，小舅舅真是的，總這麽黏黏糊糊的。

淩澈嘿嘿笑着，邀請楓槐序一起來吃，楓槐序剛吃了一口牛肉面，只聽淩霄道：“槐序，既然你和我大外甥是朋友，便也叫我小舅舅，叫兄長舅舅吧！”說完便憋着笑意，淩钰也勾了勾嘴角，這個霄兒，也是随了淩霄閣的一脈相承，能占便宜絕不吃虧！

只見楓槐序八風不動的咽下了口中的面，然後觑眼看向淩霄，然後輕笑了聲：“淩小霄，原來在這等着我呢！在雲萊洲上不讓我跟着你一起叫兄長，現在倒是想讓我跟着小淩澈一起喊你們舅舅。”

淩霄眼神狡黠：“怎麽？不願意嗎？”

楓槐序看了淩澈一眼，見淩澈正在大快朵頤，已經将頭埋進了面碗了。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道：“願不願意要看小淩澈想我叫什麽了。”

淩钰看向楓槐序，似乎明白了什麽，便道：“你還是都叫我們閣主吧！”

楓槐序：……還真都是閣主！不由的心裏長嘆，你們淩霄閣的親可真難攀啊！

淩钰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那個男孩真的三兩下就把那個機關盒破解了？”

淩澈剛好從面碗裏擡起了頭，點頭道：“是的，舅舅你不知道那個小男孩多厲害，就那機關盒，在此之前一共經手五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有點名氣的機關大師，也沒逃過機關盒裏的毒針，而那小男孩就拿着轉圈瞧了幾圈，不知怎麽搗鼓了兩下，就開了，也沒毒針跳出來。”

楓槐序看淩澈嘴角還挂着湯汁，便從袖口中掏出帕子，給淩澈擦了擦，淩澈也習以為常。

淩钰看着二人如此熟稔的動作，不禁冷了臉。淩霄見此，卻覺得甚是驚奇，在雲萊洲短短的兩個半天的相處，可沒覺得楓槐序是這麽細心照顧人的性子，那日晚上他死皮賴臉的留下來吃飯，那狼吞虎咽的樣子，和今晚的淩澈毫無分別，竟想不到還是個心細如發的。

淩霄笑意盈盈的看着二人，淩钰見淩霄如此，便沒作聲，只不過臉還冷着。淩霄看楓槐序給淩澈擦拭完嘴角，便開口道：“快到年節了，那孩子有地方去嗎？沒有的話就帶回淩霄閣吧。”

淩澈吃飽喝足，點頭回答道：“我正有此意呢！”

淩钰道：“那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正好和我們一起回淩霄閣。”說完又瞟了一眼楓槐序。

楓槐序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淩钰說完便趕二人回去休息，然後吩咐小二将宵夜收拾走。

待忙完這些，回頭一看淩霄正看着茶杯若有所思，淩钰走過來揉了揉淩霄的頭，輕聲問道：“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我在想澈兒。”淩霄回道，然後拉過淩钰的手：“澈兒給自己取名叫石一粟，再想到這些日子他吃飯的樣子，是小時候吃不飽嗎？”

淩澈輕撫上淩霄的眉眼，點頭道：“我剛見到他時，他很瘦，很小，根本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但他那雙眼睛卻亮亮的。”

然後看向淩霄的眼睛：“跟你的一樣。”

淩钰接着說道：“那時我帶着淩霄閣剛解決完所有參與屠城的人，轉頭便看到他，他跟在我身後，雙手抱着一把從承玉門手裏撿來的刀，那時，他也就比刀高那麽一點，臉上濺到了血。我問他怕不怕，他說‘打壞人，不怕’，然後我就把他撿了回來。”

“他和你一樣，從小沒有父母，你是三歲被撿來了淩霄閣，他是一直被人撿來撿去，好在最後被我們撿來了。現在他和你一樣，有親人，有朋友，有夥伴。”然後想到了什麽，笑了一下道：“也是閣主了。”

淩霄也笑了笑，然後抱住淩钰的腰： “所以澈兒給自己取名叫石一粟，是食粟米一石的意思？”

淩钰點了點頭，拉起淩霄去洗漱，淩霄忽而想到了什麽，笑着道：“兄長，你說這楓槐序竟然也有如此心細的時候，還記得那日他死皮賴臉的非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那狼吞虎咽的樣子和今日簡直判若兩人。然後他竟還能注意到澈兒嘴邊的湯汁，給擦了去。”說完又笑了起來，邊走邊道：“你我以後要對澈兒更好些，可不能被楓槐序比了去！”

淩钰搖頭，心裏想道：哪裏是比了去？怕是要拐了去了！

次日一早，淩钰淩霄吃過早飯便準備回淩霄閣，待兩人出門，看見淩澈楓槐序早早帶着那個男孩等在了那裏，男孩換了身衣服，昨日髒兮兮的臉也洗幹淨了，竟是個秀氣小書生的模樣。

淩钰看見楓槐序，臉色一黑。楓槐序瞥見淩钰臉色，心裏嘆氣：自己和淩霄閣兩個閣主交好，也沒能得到說的算的這一個的認可，還總黑臉！這個又不能得罪，唉！

楓槐序便主動開口：“淩閣主，槐序送幾位一程，便回楓亭門，還請淩閣主不要拒絕。”

淩澈也眼巴巴看着淩钰，好像在說：可不可以留楓槐序在淩霄閣過年一樣。

淩钰臉色更黑了，于是開口道：“多謝楓小公子好意，從這到淩霄閣也不過小半日時間，便不耽擱楓小公子的事了。”

淩澈的嘴角頓時撇了下來。淩钰見到轉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楓槐序見狀，輕聲跟淩澈說道：“過了年節我就來找你，到時候一起去江湖盛會。”淩澈這才高興起來。

淩霄看熱鬧看的甚是有滋有味：沒想到這楓槐序對淩澈這麽耐心，剛剛是在哄他嗎？看來我和兄長要更努力，要贏過楓槐序才好。不過話說兄長的臉怎麽這麽黑？難道也覺得我們做舅舅的落了下風？

考慮到帶着孩子，淩钰便叫人準備了馬車，四個人用了大半日才回到淩霄閣。

一到淩霄閣，淩霄先挑了些糕餅給師父和九位長老送過去，然後才和淩钰帶着男孩去了中亘門的院子。

一到中亘門的院子，五個人整整齊齊的都在，淩霄将帶的糕餅交給豐十目，然後看向田師弟：“小田師弟，你的機關盒被人破解了。”

小田疑惑道：“真的？”

淩霄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就是這位陸知行小友。”說着讓陸知行拿出那個機關盒，當着中亘門五人的面，三兩下又開了一遍。

中亘門五人不可置信，待反應過來，紛紛問道：“知行小友是拜過什麽人為師嗎？”

陸知行平淡答道：“未曾。”

“那可是學過什麽相關的東西？”又一人問道。

陸知行依舊平淡的答道：“曾看過木匠鋪子的木匠做工。”

“只是看過木匠做工？”小田師弟驚嘆道。

陸知行點了點頭。

小田師弟道：“閣主，小閣主，這位知行小友可是難得一遇的機關天才啊！我那個機關盒不止是簡簡單單造制了機關，還遵循五行八卦的原理，要打開機關盒，是要在懂機關基礎上，再找到五行八卦的生門才可打開，如果一步開錯，便處處是死門。”

淩霄點頭，雖然聽起來很高深的樣子，但其實一句也沒聽懂。

淩钰道：“那小田師弟是否可以讓知行跟着你，得到一二指點？”

然後看了五人一眼，心裏笑了笑，道：“我知道讓你收徒有些為難，但請放心，知行已是淩霄閣的人，不會打亂中亘門的院子和人員的布局。”

小田師弟從看到陸知行三兩下開了機關盒後就一臉糾結，一邊想收作徒弟，一邊又覺得陸知行打亂了對稱的要求。聽到淩钰的話，皺皺巴巴的臉頓時展平了：淩閣主做事總是為大家考慮，真真是個讓大家舒心的閣主呢！陸知行既然是淩霄閣的人，那便可以随時交流了，這小子的水平，恐怕很快就超越自己了呢！

小田師弟欣然答應，直直的把心裏所想說了出來，一邊誇着淩钰，一邊說着陸知行日後在機關術上定超越自己，大有所為。

三人從中亘門院子出來，淩霄忍不住笑，便道：“兄長，這中亘門一邊想讓阿行留下，一邊又打不破對稱的習慣，剛剛他們看到阿行三兩下開了機關盒，震驚後就一臉糾結，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淩钰也笑道：“一早就猜到了這樣。”

陸知行聽到淩霄将他喚做“阿行”，瞬間感到有暖流淌過心間，臉上平淡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動，但依舊毫無起伏的開口問道：“為何他們要一臉糾結？”是我本事不夠好嗎？

淩钰淩霄看出陸知行所想，便給陸知行解釋了起來，待陸知行聽完，眼角眉間也隐隐有了笑意。

淩霄看這孩子從昨天到現在，終于有了點笑意，頓覺松了口氣，至少陸知行并不是排斥帶他回來淩霄閣的安排。

淩钰也看見了陸知行微彎的眼睛，同樣也看見了淩霄松了口氣的樣子，失笑道：“阿行，你若不介意，可以和澈兒一樣，叫我舅舅，叫他小舅舅。”

陸知行平淡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驚訝誇張的表情，一時說不出話來，但內心的暖流已經驚濤駭浪，将他淹沒。

淩霄笑着揉了揉他的頭：“不用驚訝，咱們淩霄閣和其他門派不同，不會給弟子分派活計任務，也不會讓弟子按月上交銀兩，每個進咱們淩霄閣的人都是有正義俠心之人。我呢是被兄長的父親母親撿回淩霄閣的，淩澈呢是被兄長撿回來的，你呢是被淩澈撿回來的……”

陸知行此時出聲道：“那我不是應該叫淩澈舅舅，叫你們舅姥爺麽？”

淩霄：………

淩钰笑了起來，拍了拍陸知行的背：“小阿行，真是淩霄閣的人！也這麽出其不意！”說着又握拳抵住嘴笑了起來。

陸知行不明就裏大為疑惑，淩霄被一句反問堵住，沒多久也噗嗤一聲笑了，然後就去捏陸知行的臉：“叫小舅舅！我還沒那麽老呢！你都有八歲了吧？”

陸知行将臉從淩霄手裏扯出來，揉了揉，這次除了眼角眉間，嘴角也彎了起來，笑容完全挂在了臉上，終于不再是毫無起伏，而是帶着笑意的聲音：“我今年十歲了。”

淩霄一聽，又捏了捏他的臉，然後道：“我只大你十三歲，你竟然要叫我舅姥爺！！！好壞啊！陸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