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老天捉弄

老天捉弄

天黑落雨,伴着秋風,凍人徹骨。

不知是不是天氣的原因,龐府外的紫巾親衛似乎突然少了許多。如玉換了夜行衣,背着一件包袱,從無人處翻牆跳出海晏府,趕去淄縣。

咦?為何今夜淄縣街面上百般淩亂,彷佛白日被大水沖過一般?家家戶戶都熄了火燭,如空城一般死寂!略過張府,也不見了把守的紫巾兵勇,竟全都又換回了藍巾,可張守正還在海晏府,還有誰能前來主持淄縣換防?如玉覺出反常,跳上張府附近房頂,朝張府院內打望。

張府內倒是燭火明亮,人頭攢動,因隔太遠,聽不真實,只見得人來人往中,有紅有藍,這便更奇了,此地怎還有紅巾呢?

不久,從寶蓮卧房走出一紅巾男子,只見他對下吩咐了些什麽,而後帶着一衆紅巾兵勇與留守的藍巾兵勇客客氣氣拜別,匆匆離開,向縣衙方向去。這男子該是個頭目,如玉盯着。

等他從張府出了街,走得近些,才看到他的左臉竟有好長的一道疤,不免又細看了看,是他!薛蕤不是在天龍寺養傷麽,何時入了紅巾軍?又怎會來這淄縣?幾日不見,他簡直搖身一變,讓人差點認不出了!

如玉在房梁之上蹑手蹑腳跟着薛蕤一行,往縣衙探去。這一去,才知縣衙已被諸多紅巾奪占,縣衙當中坐着一個粗壯大漢,薛蕤入內與他禀報許多,親近開懷,似是同好。只是那縣衙衆人中,并沒見到他那弟弟薛毅。

此地人多眼雜,如玉不便久待,雖心生疑窦,但先自離開。

山路泥濘,行走費了許多力氣,趕到山腳草屋時,已過午夜,也不知寶蓮是否已睡下。

如玉輕叩門環,屋內亮起一盞微弱燭火,冬秀來開門,見如玉此時冒雨趕來,又盼又怕似的,臉上還挂着淚珠,哭唧唧抱怨道:“公子怎麽才來?我家小姐要死了!”

“啊?”如玉心頭一驚,來不及擦去雨水,急忙入內查看。

只見寶蓮包着一席被褥蜷縮躺在小床上,不時呻吟,額頭沁汗,發間濕亂,臉色煞白。

“這是淋了雨?”如玉問冬秀。

冬秀:“沒有沒有,是汗!小姐今晨醒來便渾身發燙,也不知是不是我昨夜那杯酒惹的禍,可我也喝了半杯,我都沒事啊!到了夜裏下雨,小姐已經胡言亂語了!嗚嗚...”想來冬秀一直忍着不敢哭出聲,見如玉終于趕來,總算有了倚仗,才發洩出來。

如玉:“病得這樣重,怎不帶你家小姐看大夫去!”

冬秀:“小姐不肯,她不知公子你何時來,非要等着你!”

唉,如玉四下環顧,難得寶蓮一個千金之軀,在這破屋之中堅守不出,倒是自己小看了寶蓮的堅韌,不免既心疼又感佩。

“冬秀,快将我帶來那包袱打開,給你家小姐換身幹爽的。包袱裏還有一小包黃米和紅棗,也快去煮碗熱粥喂她喝下。這窗戶不成,透風漏雨,我去外面弄些磚石泥土先堵上。這時辰又趕上大雨,請不到大夫了,只能靠我們兩個!”

昨夜還惦記着要穿好看的衣服,沒想到公子今日便千裏耳一般全帶來了!冬秀慌裏慌張,趕緊先為小姐挑了件幹爽的。

奈何寶蓮此時渾身發汗濕透,只要冬秀一掀開被子,哪怕有一絲微風侵入,寶蓮渾身的汗毛都被吹炸翻了一般,拼死也要拽緊身上的被子。

冬秀見此,不忍再掀被,只好将包袱裏的衣服都取出,統統蓋在被子之上,安慰寶蓮道:“不換了,不換了。小姐你再忍忍,等公子糊好了窗子,這屋裏沒了風,我再來替你換。我先去柴房熬粥了,小姐你先好好的躺着。”

冬秀開門,正瞧見如玉在外冒雨頂風得堵窗口,心慌總算落停些,徑自急急忙忙去柴房生火熬粥。

軍中艱苦時,如玉什麽活都做過,修屋補牆皆不在話下,一番查漏補缺,十分利索。想着冬秀該已為寶蓮換好了衣衫,便入內再檢查下是否還有破漏之處,不想屋中僅有的燭火被冬秀帶走,此時又因堵了窗戶,更半點光亮沒有。

寶蓮半睡半醒,小聲呻吟:“冬秀...被子太沉了,我喘不上氣。”

如玉心道,許是補好了窗的緣故,輕輕上前,想替她理順被子,才發現冬秀将一包袱衣服全都蓋在了寶蓮被子上。剛将衣服都搬下來,又聽寶蓮在被子裏呻吟道:“冷...冷...”唉,多也不是,少也不是,如玉也發愁,忽然想起自己幼時發燒,軍醫照料自己的辦法,或許可以一試。

如玉跑去柴房找冬秀:“冬秀,你說昨夜你們吃了酒?可還有些剩的?”

冬秀:“沒了,小姐都燒成那樣了,我還燙酒做什麽?”

如玉:“有酒就好了,給你家小姐擦身子降溫啊,她燒得打擺子了,只怕再拖下去,人都要燒傻了!”

冬秀急道:“啊?我這就去讨些酒來!”

如玉見她鍋裏的粥還差些火候,問道:“哪裏有,我替你去就是。”

冬秀卻急急塞了一把柴草進竈膛,起身道:“你借不來,那小子看我是女的,才肯勻給我吃一杯的!”

如玉攔住:“什麽小子?你這麽晚過去,他萬一占你便宜...”

冬秀:“為我家小姐,豁出去了。”

如玉阻攔不住,将腰間佩劍摘下塞給冬秀:“冬秀,你記住我的話,凡事先保全自己!你若出事,你家小姐就算好了,也要為你尋死,你就是真害了她!”

冬秀似懂非懂,接過佩劍,看了看如玉,點了點頭,冒雨跑了出去。

如玉回屋照看寶蓮,不免有些後悔自責,不該将她主仆兩個孤女留在此地。

寶蓮迷迷糊糊:“冬秀,他...他還沒來嗎?”

唉,如玉心如刀絞,自責不已,此時更不能将張老夫人的事随便說出。

如玉輕聲自言自語道:“都怪我...”

寶蓮燒得糊裏糊塗,臉上分不清是淚是汗,呼喚道:“祖母...”

她此刻定是渾身燒得疼痛難耐,難得她寧願強忍,也不願對冬秀發洩。該如何讓寶蓮舒服些?此時屋內無風,不如先将她一身冷透的汗衣換下!

如玉輕聲附耳寶蓮,似商量,又似祖母哄孫女一般:“蓮兒,你發燒了,我現在快快地幫你換一身衣裳,你稍忍一忍。”

耳邊的聲音溫暖又疼惜,寶蓮本皺着的眉心漸漸舒緩開,不聲不響也不似先前那樣死拽着被子,睡着了一般,任憑如玉将自己輕輕扶起換衣。

寶蓮覺得自己被人環抱在懷,好似幼時被祖母抱着一般寧靜又安心,閉着眼,呢喃道:“祖母,你回來了...蓮兒很想,很想祖母...”

如玉更加心酸,怎還忍心将所知實情告訴寶蓮呢,擔心寶蓮再着涼,快快替她換好衣衫,趕緊将被子重新為她塞好,哄道:“蓮兒,再堅持一下,會好的,都會好的。”

說罷,欲将寶蓮從懷中放下,寶蓮卻在懷中撒嬌一般:“別走。”

如玉嘆了口氣,罷了,寶蓮身下的褥子已汗濕了,此刻躺下去也是遭罪,且先抱着吧。

不多時,冬秀氣喘籲籲從外推門而入,身後背着如玉的佩劍,胸前緊緊抱着一只酒壺,傻笑道:“嘿嘿,幸虧帶了公子的劍,我一拔劍出鞘,亂揮亂砍,就把那小子吓得不輕,還以為我瘋了呢!我趁他反應不及,搶了一壺就跑!”

冬秀嗓門越大,越說明她剛才怕得緊,好在沒有軟弱得将自己誤進去,也難為她這麽小的年紀,半夜裏壯着膽去辦這件事。

如玉也心疼她,拿起身邊一套衣服,對冬秀道:“你澆透了雨,也趕緊換身衣服,待會先去喝口粥,這屋裏莫再多一個發燒的了。”

冬秀湊前,放下酒壺,接過如玉手中的衣衫,這才定神看到小姐被他抱在懷裏,還被換了身衣衫,支吾道:“你們...小姐她...”

如玉明白,無奈道:“事急從權,都顧不得了,先活下來再說。”

冬秀拿了衣服回柴房,照顧自己和那鍋黃米粥去了。

如玉嘗了口冬秀帶回的酒,嗯,夠烈!先将布頭蘸了酒,來回擦洗寶蓮手心、額頭,等寶蓮漸漸安靜睡去,才将她輕輕放躺,再換到她腳邊去,來回擦洗她的腳心。

冬秀回來,喂了寶蓮一小碗紅棗黃米粥,也有樣學樣地幫着擦洗,兩人如此交替幫襯,照顧了寶蓮一夜。

天明雨停,寶蓮睜眼,先看到冬秀倒在枕旁睡得呼呼作響,又看到破窗上的窟窿被人堵住了,自己雖渾身無力,卻覺得輕快了許多,不由得伸了伸腳,又似乎踢到了什麽,擡頭去尋,卻發現是他正趴在自己腳邊,不禁急忙将雙腳收回被子裏藏起來。

寶蓮輕輕推醒冬秀:“冬秀,怎麽回事?他什麽時候來的?”

冬秀醒來,卻“哇”一聲抱住寶蓮:“哇!小姐你沒傻!你認得出冬秀?太好了,太好了,你沒傻!”

如玉被吵醒,伸了伸僵住的腰身,起來摸了摸寶蓮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雖還有餘熱,但不成氣候了,成了!不免松了口氣,朝窗外看了看,這窗子昨晚雨中糊弄得匆忙,現在天亮倒是不好打開了,待會兒還要再修整下才好…回頭交代冬秀:“今日天晴,記得将被褥拿出去曬曬。”說罷,便出去重新修整窗子去了。

寶蓮剛才被他伸手撫摸額頭,不禁因害羞而收聲。

冬秀緊張道:“小姐,你臉怎麽還這麽紅!身上可還冒汗?”

寶蓮羞道:“都冒盡了,哪還有汗,許是天晴了,蓋着被子有些熱。冬秀,他...”

冬秀聽小姐要問封公子的事,想起昨夜親眼見到的場面,不敢回應,慌裏慌張道:“他...他補了窗子和牆啊!小...小姐,我熱粥去了!”說罷,風也似的跑了出去。

寶蓮覺得不對勁,定是冬秀瞞着什麽事,昨夜到底怎麽回事呢?自己緩緩坐起,靠在牆角,又硬又涼,全不似昨夜祖母...昨夜不是祖母啊...也不是冬秀,不然她跑什麽...是他!又是他!寶蓮掐了自己一下,這若是夢才好!不,這種夢,不做也罷!唉,自己太沒出息,怎就燒成那樣?

如此越回想,越記起來一些,天吶,昨夜可是還對他撒了嬌?賴在他懷裏?...又看到自己一身新衣,大驚失色,難道這衣服也是...老天是不是開她的玩笑!第二次了,第二次了啊!死丫頭冬秀,就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他動手動腳?

忍到冬秀端着粥碗回來,寶蓮一臉死灰地盯住冬秀。

冬秀心知肚明,支吾道:“小姐你不能怪我啊,是你根本不讓我掀你的被子...你昨夜就只聽他的話...我總不能看着小姐你燒死呀。這...你們倆的事,小姐你找他去!”冬秀放下粥碗,又風一樣躲了出去!

“你們倆的事”...冬秀剛才的确是這樣說的。

寶蓮心中泛起一絲別樣的心緒:他一整夜都陪在自己身邊,也不知他回去打算怎麽和他夫人說?是不是會像那些煙花客一般,也對他夫人撒謊隐瞞,又或者,幹脆将她張寶蓮說得不知廉恥糾纏于他?

她竟是在乎的,在乎自己會被他說成什麽樣,也在乎自己在他眼中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想來,他昨夜對自己...不可說不夠溫存…若他真是無情之人,又怎會一聲聲輕喚自己的閨名“蓮兒”,那樣溫暖體貼的感覺還萦繞在耳邊...張寶蓮啊張寶蓮,若第一回是老天作弄,那這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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