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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第二章

今天周一,三天前,也就是周五,夜濃從香港坐飛機落地京市。

是對她有知遇之恩的阮瑜去機場接的她。

萊歐廣告總部在香港,四月初在京市設立分部後,阮瑜就過來了,目前擔任分公司總經理。

“阮總。”

人前人後,夜濃總是這麽喊她,帶着感恩和尊敬。

阮瑜張開雙臂摟住她:“你知道我多怕judy不放你過來嗎?”

彼此松開,夜濃眼露意外:“是你跟judy開的口?”

阮瑜雖然比夜濃大九歲,但歲月卻格外眷顧她,絲毫沒有在她緊致的臉上留下痕跡。

“不然呢,當初答應她回來開設分部,她可是允了我一個條件的。”

夜濃恍然大悟一挑她的絲霧雙眉:“所以你這是早有預謀喽?”

阮瑜豪爽地将手臂搭她肩膀:“人嘛,就是要不斷的折騰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意義。”

「折騰」二字,在夜濃的耳膜豁出了一道口子。

這兩個字,原本是那個人的口頭禪。卻在她離開這座城市之後,再也沒聽過。

久遠的,恍如隔世的。

已經不記得他當初說那些話時,聲音是渾厚的、低沉的,還是迷離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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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瑜沒注意到她失神的目光,“你就帶這一個行李箱?”

思緒被拉回,夜濃眼波稍頓,低頭看了眼被晾在一旁的黑色行李箱,無奈一笑:“你知道我的,最怕收拾行李。”

十月的京市,沒有盛夏的炎熱,也沒有凜冬的嚴寒,一切都舒适的剛剛好。

路上,阮瑜見她一直偏臉看着窗外,笑說:“這裏和以前變化大嗎?”

夜濃點了點頭:“挺大的。”

但是從她眼底略過的建築物卻還是和記憶裏有許多的重疊。

五年,說短不短,說長,卻也不長。

很多平時根本不會想起的人和事,都會随着視覺而喚醒記憶。

哪怕那些早已散落成碎片。

但這并不能說明什麽,任誰回到一個久違的城市,心裏都會掀起或多或少的傷感。

或者說,不是傷感,而是波瀾。

視線從窗外收回後,夜濃問:“我們現在是去哪?”

阮瑜帶着幾分神秘,看了她一眼:“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個小時後,阮瑜将車開進小區。

滿園的喬木綠籬,花邊繁茂,一股子的清幽雅致,有一種無聲的低調。

但走進6米2挑高的入戶大堂,看見滿鋪翡翠綠琉璃背景牆,還有緩緩細流的珠簾水幕牆後,夜濃就知道,低調與高調從來都是內嵌外凸,相輔相成。

電梯停落12層,意大利Dierre品牌的全尺寸銅制雙開裝甲門打開。

“你現在住在這?”

她語氣裏帶着意外,不過,夜濃意外的不是阮瑜能住進這樣的小區,而是意外她一個喜歡在院裏擺弄花草的人,會住進平墅。

阮瑜笑了笑:“給點意見。”

走過進深3米的玄關就是對角合圍式布局的客廳。

淺咖色羊絨地毯,暖色布藝沙發,還有一對Poliform螃蟹椅,甚至還有bentley聯名naim的音響。

頗有一種浮生半日閑的秩序。

大平層的好處就是空間連貫,一覽無遺。

特別是270度全景落地窗,讓人心情豁亮,無法抗拒。

“很棒。”

短短兩字後,清脆的叮當金屬聲響在耳邊,夜濃扭過頭來。

是一個拴着黑色手環的金屬鑰匙串。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這裏的主人了。”

短暫怔愣間,夜濃指了指自己:“給我的?”

阮瑜拉起她垂在身側的手,将鑰匙串放在她手心。

“放心住,一切開銷都是公司的。”

夜濃垂眸笑了聲:“既然是公司給的福利,那我就不客氣了。”

“你呢,”夜濃問:“你現在住在哪?”

見她唇角抿笑卻不說話,夜濃眉梢一挑:“瞿總那裏?”

阮瑜皺眉輕笑:“怎麽可能。”

兩人坐進沙發。

“實話跟你說吧,這個房子本來是公司配給我的,但你知道,我不喜歡大平層,所以剛回來的那段時間,我的确是住在他那,但現在我已經買了新的房子,離你這還挺遠的,抽時間帶你去看看。”

夜濃點了點頭:“那我是周一去公司?”

“對,周一,我估計你也沒帶幾件衣服回來,明後兩天正好是周末,你就趁這兩天逛逛街買些衣服。”

說到這兒,阮瑜不禁縮了縮肩膀:“聽說這邊的冬天可冷了。”

是挺冷的,到了冬天,風就似冰刀子似的。

雖說香港那邊四季氣候宜人,但夜濃還是更喜歡四季分明。

既有夏的炙烈,也有冬的凜冽。

思緒不過短暫游走就被夜濃拉了回來,“ Alma 現在還是你助手嗎?”

阮瑜懂她的意思:“放心吧,我都交代好了,今晚她就會把資料發到你郵箱。周一上午九點周會,到時我會正式把你介紹給大家。”

到了一個新環境,免不了要受到多雙眼睛的質疑,不過這對夜濃來說并不是難事,甚至可以說是她的強項。

五年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

離開這裏之前,夜濃并不是很會處理人際關系。

她放肆張揚,人又漂亮,而且是那種帶有攻擊性的漂亮,這讓她打小就非常不受同性的待見。

特別是上了大學,衆多的追求者,讓她一度成為學校女生們嫉妒的對象。恰恰是同性的排擠,異性的簇擁,才讓她對自己這張臉有足夠的自信。

那時的她,享受「花瓶」這個詞,但後來,見識的人越來越多,她漸漸明白一個道理,以色示人不長久。

比起花瓶,她更想做一個跟男人地位平等的一個獨立的個人。

如今她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讓與她公事的人,将她當成一個戰友、夥伴。

“方銘寒上周給我打電話,問你這一趟過來,準備待多久。”

夜濃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她便露了個無計可施的笑:“他倒是會打聽。”

“所以,”阮瑜試探着問:“你是真不打算給他一個機會?”

認識夜濃四年了,阮瑜知道她追求者衆多,其中不乏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但卻沒有一個能入她眼。

“還是說,你有喜歡的人?”

這話,阮瑜早就想問她了,但因為她對男人一直都興致缺缺,便一直沒有問。

夜濃輕笑一聲:“怎麽可能。”

她目光落到視線無遮無擋的窗外:“男人和事業比起來,我還是更傾向于後者。”

雖然阮瑜很認同她這個觀點,但還是覺得有些可惜:“你才二十七歲而已,正是享受愛情的年紀,就算不結婚,戀愛還是要談的。”

她伸手點在夜濃漂亮的眼尾:“有愛情的滋潤,和沒有愛情的滋潤,狀态是不一樣的。”

“所以你現在的狀态都要歸功于瞿總喽?”夜濃将話題輕松推了回去。

阮瑜輕推她一把:“少開我玩笑。”

兩人又聊了會兒天,之後,阮瑜接了通電話。

“我有點事得走了。”

夜濃随她起身:“我送你。”

阮瑜說不用,“你也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休息會兒吧。”

三個多小時的飛機不算累,但兩周前,夜濃的外婆剛去世,這段時間,她睡眠不是很好。

走前,阮瑜将自己的車鑰匙給她:“你先開着,我那兒還有一輛車。”

夜濃也沒跟她客氣:“我那車估計得周二才能到,那我就先開着。”

将阮瑜送進電梯,夜濃再度回到房子裏。

和阮瑜不同,夜濃很喜歡平層的視野,目之所及一覽無遺,不局限于室外,室內也是,就像她現在,躺在沙發裏就能看見八人位的餐廳、水吧酒櫃,以及餐廳上方的Viabizzuno吊燈。

被陽光鋪曬的客廳暖暖的,那盞懸吊的水晶燈更是折出目眩的光,讓人忍不住閉了眼。

不等墨影鋪地,連綿不絕的重重樓閣就被霓虹點亮。

叫醒夜濃的是提醒她該補充維生素的八點鬧鈴。

趴在沙發扶手,看了會兒窗外的繁星,夜濃突然想起行李箱還在阮瑜的車裏。

實在是懶,可洗漱用品包括充電器還有電腦都被她一股腦的收在了行李箱裏,沒轍,只能出門。

本想拎了行李箱就直接上樓 ,又不想臨睡前再填飽肚子,夜濃便摁了直達一樓的電梯。

晚上的氣溫明顯低于白天,剛出一樓大堂,迎面吹來的涼風就讓夜濃不禁縮了縮肩膀。

從亮着的燈火就能看出這個小區的入住率不高,所以被路燈照得恍如白晝的周圍人影寥寥。

夜濃抱着胳膊慢悠悠地晃到了門口,這才注意到弧形景牆前的疊級水臺裏的有一個孔雀雕塑臺,水下射燈投射出雀身上的四個字。

「鉑悅府·雀」

夜濃心髒微微一縮。

「鉑悅」可謂是東沈集團房地産最具代表性的平墅豪宅。

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誤打誤撞的住進了這裏。

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絲情緒慢慢襲上心頭,但又很快被迎面一束車燈截斷。

沈家大業大,所涉及的産業遍及衣食住行,根本讓人避無可避。

而她又何須避開。

都過去那麽久了,即便他現在站在她面前,夜濃覺得自己也完全能做到淡然處之,甚至說一聲:好久不見。

出了小區沒走多遠就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夜濃進去買了一個三明治。

她很少下廚,最多是煲一些滋補的湯水。

從冷藏櫃裏又拿了兩袋速食,玻璃剛合上一半,身後傳來一道男聲。

“我盡量。”

低低的嗓音,像深秋的井。

讓夜濃手裏的動作猛然一停,心口像是被什麽蜇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地扭頭看過去。

黑襯衫,銀色西裝馬甲,背影像炭筆勾勒出來似的,挺拔修長。

有一種模糊的真實感。

男人轉過身來,拿着手機的手擋住了他的側臉輪廓,但晝亮的燈光卻将他冷白手背上的一顆痣照得清清楚楚。

夜濃怔在原地,直到男人推開玻璃門走出去,她眼睫才倏地一顫。

*

夜色濃重,花樹被地埋燈映照得枝葉分明。

夜濃懷揣着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回了家。

京市,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留給她的回憶,算不上特別美好。

不僅與她那破碎的家庭有關,還有她在大學時談的那場戀愛。

所以她才會走得決絕,甚至想着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可有句話是怎麽說來着?

一切都會被時間磨平棱角。

所以在接到總公司指派,讓她回京市擔任分公司創意總監時,她才會爽快答應。

而就在剛剛,在她沒有踏出這個小區的時候,她還自信的以為,就算遇見他,遇見那個曾給她絢爛卻也給過他傷痛的男人時,她真的可以做到無波無瀾,平靜面對。

如今看來,好像有些高估自己了。

可是怎麽就那麽巧,京市可是有着兩千多萬常住人口的城市,怎麽一回來就被她撞見,還有,他該不會也住在這個小區?

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逢周末節假日,他都會随着游玩的地方,就近選擇一處沈家旗下的房子帶她去住,有公寓,有平墅,也有別墅。

對,這裏應該只是他偶爾會來的落腳點。

想到這,夜濃心裏輕松了許多。

一個三明治被她當晚餐的随意解決後,夜濃将行李箱拿到衣帽間。

24寸的行李箱裏,日用品居多,收拾完一側的日用品後,夜濃拉開裝着寥寥幾套衣服的一側拉鏈,露出最上面的一件乳白色駱馬絨針織衫時,她手指蜷了一下。

第一次知道駱馬絨這種織料,也是大四那年。

當時她心血來潮給沈屹骁熨衣服,結果将他一件絨衫給燙壞了,她哪裏知道那是駱馬絨的,還跟他抱怨說是衣服的問題。當時沈屹骁還在睡覺,将她丢在自己臉上的絨衫扔到一邊後,修長的手臂一伸,就将她摟到了懷裏。

“燙壞了,那你可得賠我。”

夜濃知道他每件衣服都價格不菲,她也不逞能:“沒錢。”

“不用錢,”他吻落到她頸子裏:“用人賠。”

不過一件最平常不過的絨衫就讓那些回憶翻山倒海的湧現。

胸腔裏積聚的煩躁越來越多,讓夜濃越看那件絨衫越覺得不順眼,她伸手将衣服撈起,走到兩米遠處的垃圾桶旁,腳尖一踩,桶蓋掀開。

乳白色的絨衫往垃圾桶裏一丢——

“你就這麽扔了?”

沈屹骁一臉的無所謂,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來,“一件衣服而已,回頭多買幾件給你練練手。”

原本的煩躁不知怎的,突然變成了鼻尖的酸澀。

練練手......

當初他不就是拿她的感情當練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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