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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第 23 章

這注定是個不眠夜。

沈初宜不知別人, 但她肯定是睡不着的。

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她一早就和衣躺下,等待周姑姑徹底離去,不再回來, 她才慢慢坐起身來。

她在黑暗中又小坐片刻,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一步, 一步,踟蹰不決。

仿佛前路有邪神惡鬼,讓人徘徊在歸家路上, 不敢前行半分。

沈初宜深吸口氣,她來到房門前, 輕輕打開了門。

“吱呀。”

這一聲響, 差點吓得外面人跪坐在地, 面色霎時蒼白成紙。

沈初宜的目光, 直勾勾落到了對方身上。

“綠桃姐?”

沈初宜把聲音壓得很低。

她剛好住廂房最北側,宮人們要想回到自己的卧房, 都要經過她門口。

所以她第一個就攔到了綠桃。

綠桃看是她, 先是松了口氣, 可片刻後卻又呼吸一滞,勉強點點頭:“你去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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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沈初宜苦笑道:“心裏難受, 想去吃安神湯。”

綠桃怔忪片刻,道:“我們一道去吧。”

一路上, 兩人都未多言。

等進了茶水間,沈初宜才發現裏面的爐竈還有餘溫, 顯然剛有人熱了安神湯來吃。

沈初宜見綠桃一直恍恍惚惚, 便招呼她坐下,自己去取了安神湯, 重新點燃爐火。

等火光慢慢閃耀入眼,綠桃才回過神來。

“多謝你。”

她勉強說了一句。

沈初宜也沒有回話,她滿臉苦澀,眼底都是淚痕。

“唉。”

沈初宜幽幽嘆了口氣。

綠桃渾身一顫,她倉惶地別過眼,半響才問:“紅豆,怎麽樣了?”

沈初宜垂着眉眼,輕聲開口訴說傍晚事,也說了周姑姑好心,娘娘更是慈悲。

說到最後,沈初宜擡起頭,盯着她的臉一字一頓道:“娘娘真是心善,待咱們也好,紅豆都這樣了,娘娘都不說立即送出去。”

她每說一個字,都能感受到綠桃身上深重的恐懼。

那恐懼發自內心,也源自于沈初宜誇贊的心善娘娘。

綠桃面色慘白,她嘴唇哆嗦着,已經失去了全部血色。

沈初宜頓了頓,沒有繼續開口,等到綠桃眼眸顫了顫,沈初宜忽然開口:“綠桃姐,你怎麽了?你怎麽這樣害怕。”

她說着,忽然握住了綠桃的手。

綠桃的手冰冰涼涼,跟紅豆的也沒什麽區別了。

“你別怕,紅豆那樣善良的姑娘,她走的也很安詳,不會回來糾纏咱們的。”

綠桃仿佛被她用火鐮燙了手,哆嗦着迅速抽出,下意識說:“不是我。”

說了這三個字,綠桃才如夢初醒。

沈初宜一直說紅豆,讓她陷入可怕的回憶裏,一時間六神無主,才失去了分寸。

可她心裏很清楚,有些話,就是死了也不能說。

否則她可不止是紅豆的下場。

沈初宜眯了眯眼睛,見綠桃沒有看向自己,她便轉過身取了安神湯。

“綠桃姐,這世間是沒有鬼的。”

“吃了安神湯,好好睡一晚,明日我們一起去送紅豆。”

綠桃忽然慘淡笑了一聲。

她這個人欺軟怕硬,冒尖耍滑,永福宮的宮人們怕她又厭惡她,可待此刻,她卻又仿佛無比可憐。

“初宜,誰說這世間沒有鬼。”

沈初宜佯裝不懂:“綠桃姐,你……”

綠桃搖了搖頭,她一口吃下安神湯,難得發了一次善心:“紅豆的事,你別管。”

“只當她命不好吧。”

說完,綠桃就再也不言語了。

便也趕緊吃過安神湯,兩個人安靜回了卧房。

回去之後,沈初宜慢慢思索。

看綠桃的意思,紅豆會死,一定跟今日下午的差事有關。

旁人或許不知,但沈初宜一清二楚。

這永福宮究竟藏了什麽秘密,麗嫔又在做什麽樣的事情,沒有人比沈初宜更清楚。

因此,她可以直接猜測,紅豆可能撞見了什麽,才被麗嫔滅口。

而綠桃也看到了這一幕,但她比紅豆機敏,沒有暴露自己,所以保住了性命。

沈初宜本來還猜測,綠桃是否被麗嫔蠱惑,成為劊子手,不過今夜看來,綠桃應該不是那個人。

她沒那個膽子做這樣的惡事。

會咬人的狗從來都不會叫。

沈初宜深吸口氣,就在這樣的思緒和哀傷裏,慢慢陷入沉眠。

次日,尚宮局一大早就來了人。

這次來的是見過一面的孫姑姑,孫姑姑領着兩個小黃門,拉着一架還算幹淨的獨輪車,帶了一塊白布。

宮裏頭沒有那麽多講究,白事也沒規矩。

麗嫔沒親自見她,周姑姑過來送了個大紅封:“孫妹妹,這事真是麻煩你了。”

孫姑姑就笑,道:“麗嫔娘娘心慈,大家都很感念,不礙事。”

“這姑娘也是運道好。”

今日除了岑青,其餘衆人都在廂房,想送紅豆最後一程。

此時正是上午,青天白日,滿宮平和,無人敢大聲哭出來。

當看到瘦小的紅豆被放在獨輪車上,被蓋上白布時,衆人還是心裏發酸。

理智是控制不了感情的。

最後大家還是都哭了。

周姑姑也沒說什麽,親自陪着出了後門,等紅豆送走了,才回來安慰一句:“都莫哭了,你們歇一歇,再去忙吧。”

也不過只能歇一刻半時,沒過多久,衆人就洗幹淨臉,各司其職了。

朋友死了,但娘娘還要伺候。

沈初宜回到後殿,跟着紅果一起給娘娘敬茶。

正巧岑青端着托盤從裏面出來,沈初宜手裏有茶盞,便點頭見禮。

岑青也同她淡淡一笑。

沈初宜目光下移,在她腰上掃了一眼,然後便跟着紅果進去侍奉了。

侍奉的時候,她總覺得麗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佯裝沒察覺,等紅果退出去了,麗嫔才道:“初宜。”

沈初宜忙上前見禮:“娘娘。”

麗嫔垂眸看着她的面容,看着她那張因為傷心而有些蒼白的面容,心裏終于下了決心。

“初宜,我記得你同紅豆關系好?”

沈初宜心裏一緊,她回答:“是,娘娘。”

聲音裏還有些哽咽。

麗嫔嘆了口氣,安慰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樣的意外誰也說不準,你莫要太過傷心。”

她擺出一副慈悲心腸來:“本宮會善待紅豆的,待她家人入京,本宮也會給賞賜,畢竟伺候過我一場。”

沈初宜跪下磕頭:“謝娘娘。”

麗嫔淡笑道:“去吧。”

沈初宜滿面悲傷退下,用過了晚食才回了卧房,她閉了閉眼睛,把方才在寝殿中的所有場景都回憶起來。

回憶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岑青的腰間。

那裏挂着一個蝶戀花香囊。

香囊下面空空蕩蕩,沒有挂珠,也沒有線穗。

昨夜紅豆出事,除了綠桃和她,所有人都在場。

綠桃是因為心虛害怕,不敢靠近,那麽她呢?

她自然要侍奉在麗嫔身邊。

可是往常日子,都是紅果和綠桃侍奉娘娘就寝的。

昨夜怎麽就換成了岑青呢?

況且,沈初宜可知道,岑青是會醫術的。

除了周姑姑,這永福宮裏恐怕只有她知道。

想到這裏,沈初宜忽然心中一驚。

她還來不及動作,就聽到外面傳來周姑姑的聲音:“初宜,娘娘叫你。”

沈初宜汗毛倒豎,冷汗一瞬落下。

她緊緊攥了攥手,飛快把藏在枕頭下的荷包取出,靈巧地塞進了發髻之中。

等她做完這些,才掐了一下手心,讓自己冷靜地過去開門。

迎面而來,不是周姑姑的笑臉,而是一方染着藥香的帕子。

很快,沈初宜就渾身一軟,栽倒在周姑姑的懷中。

夢裏只有一片沉沉暮色。

煙霧缭繞,前路不知,沈初宜茫然地在迷霧中前行,不知來去幾何。

不知道為何,她甚至就想停在原地,不想前行了。

這一路走的太累。

何不好好歇歇?

恰在此時,她聽到一聲熟悉的嗓音。

“沈姐姐。”

沈初宜驚喜轉身,想要去找那說話之人。

可那人卻隐藏在迷霧中,早就看不清身影面容。

也早就沒了去處。

“沈姐姐,你該醒了。”

熟悉的嗓音嘆息一聲,又說了一句。

下一瞬,沈初宜猛地睜開眼,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她茫然地看着前方,待到徹底醒來,才意識到自己在一處黑暗的宮室內。

一道消瘦的身影正端坐在床榻前,在她身後,一左一右站了兩個人。

沈初宜頭暈目眩,整個人還是迷糊的,她便也就這樣口齒不清地問:“我這是怎麽了,這裏,是,是何處?”

對面之人此時才開口:“初宜,這裏很好,你不用害怕。”

沈初宜愣了一下。

她呆呆看向黑暗中的人影,半響才道:“娘娘?怎麽是您?”

麗嫔倏然笑了。

她大手一揮,身後的兩人就退了下去。

黑暗的卧房中,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初宜啊,我是真的很心疼你。”

“你看,你為了我做了這麽多事,為永福宮積了這麽多福,若你還辛辛苦苦侍奉我,我也于心不忍。”

屋裏很暗,沒有點燈。

只有一團黑暗,侵蝕了對坐的兩人。

沈初宜看不清麗嫔的面容,但她很清楚,麗嫔此刻臉上一定沒有于心不忍的表情。

她或許面無表情,或許滿臉暢快,總歸是沒有一丁點慈心的。

“昨日,紅豆又出了事。”

“所以我總覺得,做宮女很危險,容易累壞了你,破壞了我們一起保護永福宮的大事。”

沈初宜:“……”

這話說出來,不知麗嫔自己相不相信。

反正沈初宜是從頭到尾都不信的。

麗嫔也不需要沈初宜回答。

她就像是終于能把心裏話說出口一般,對沈初宜諄諄教誨。

“初宜,你知道什麽是對永福宮最好的嗎?”

“那就是你好好養身體,為我,為陛下懷上麟兒,只要麗嫔有了皇嗣,以後肯定能升份位。”

“到時候我升你做大姑姑,我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

沈初宜覺得麗嫔一定是瘋得太久,記憶都不好了。

之前她還說過,若是沈初宜好好辦事,以後不用沈初宜了,就會給她一筆封賞,送她出宮與家人團聚。

現在就又換成了這個。

甚至還要沈初宜懷上皇嗣,生下孩子。

沈初宜顯得有些害怕,她聲音都哆嗦了:“娘娘,可咱們已經是欺君罔上了,若……若是叫人知道可怎麽辦?”

麗嫔聽到這話,以為沈初宜心動,忽然笑了一聲。

“你放心,我既然敢做,就一定萬無一失。”

她倏然起身,卻沒有上前。

她居高臨下站在黑暗裏,看着同樣藏在黑暗裏的沈初宜。

即便隔着重重寂夜,沈初宜也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陰冷和癫狂。

“初宜,你就在此處好好禮佛,潛心修養,若陛下翻牌,我再讓人喚你去。”

“你得聽話,好好努力,早日懷上皇子,你我都好。”

說罷,麗嫔拂袖而去。

————

沈初宜聽到房門上鎖的聲音。

她閉了閉眼睛,輕輕撫摸了一下有些緊張的小腹,然後便慢慢躺了下來。

事已至此,焦急已全無用處。

她把發髻裏藏着的荷包取出,塞進腰帶中,然後才重新起身,打量這個房間。

即便黑暗,也能隐約看出輪廓。

她住的地方,是非常狹窄的內室,只能擺放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

再往前看,就是緊閉的門扉。

沈初宜安靜聽了一會兒,意識到外面确實無人,才輕手輕腳下了床,來到了那扇緊閉房門前。

屋裏很黑,只能透過房門上的青紗,透進一點月色。

她輕輕推了推,發現房門沒有上鎖,便小心翼翼推門而出。

外面倒是比裏室要寬敞,背對着她房門的位置,放了高高的佛臺。

佛臺之上,普賢菩薩寶相莊嚴,含笑靜立。

佛臺上放有鮮花、供果、香爐,臺前擺放蒲團,用來祈福禱告。

這赫然是新布置的佛臺。

看這布置,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麗嫔一定早就做了打算。

沈初宜給普賢菩薩規規矩矩磕頭行禮,然後才起身,觀察了一下佛堂四周。

裏室前面的佛堂有門窗,不過此刻紋窗緊閉,而房門也已經上了鎖。

沈初宜簡單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直接回到了裏室。

此刻她已經适應了黑暗。

在裏室的方桌上下翻找。

方桌上只有一個抽屜,打開來看,裏面空空如也。

倒是桌上放着茶杯和茶壺,裏面還有冷水。

沈初宜忽然發現,在床和桌之間的牆壁上還有一道暗門。

推開來看,裏面竟是只有一人寬的暖房,外牆上高高開了一扇方窗,用來透氣。

暖房裏放了水盆和恭桶,恭桶中放了香灰,用來遮蓋氣味。

麗嫔還真是周全。

怕人看出端倪,有一個大活人被囚禁在佛堂裏,想盡辦法做了遮掩。

在屋裏看了一圈之後,才回到床榻上,慢慢躺了下來。

她之前沉浸在紅豆的離去,沒有過多思索,忘記了這件事內藏的危機。

紅豆定是窺探到了麗嫔的秘密,麗嫔只能下手毒殺,但旁人不知岑青根底,沈初宜卻是知曉。

麗嫔怕沈初宜回過神來,發現她毒殺紅豆之事,因此心慌害怕,壞了大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囚禁沈初宜。

沈初宜跟紅豆不一樣,她是麗嫔千挑萬選的母體,是她最好的替身,在永福宮已經死了一個宮女的情況下,她不能立即再殺沈初宜,改換別人。

即便是宮女,也會引起懷疑。

所以,麗嫔很可能會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她囚禁在這佛堂內,等她徹底生下孩子再殺害。

想明白這些,沈初宜緊緊攥住了荷包。

她下定了決心。

第二日一早,是岑青來送的飯。

沈初宜佯裝害怕,問岑青:“岑姐姐,我要在這裏待多久?”

岑青生了一張和氣臉,看起來沉穩溫和,一點都不刁鑽。

可她卻沒有搭理沈初宜,放下飯之後,又進暖房打掃。

等裏裏外外收拾一新,沈初宜也勉強用完了早飯。

可能是為了皇嗣,給沈初宜準備的囚飯甚至比以前還要好些。

一碗瘦肉青菜粥,一籠小籠包,一碟爽口的腌蘿蔔。沈初宜猜測應該是麗嫔自己的份例。

岑青見沈初宜還算乖順,眼皮一掀,才說:“你聽話一些,娘娘會善待你的。”

沈初宜忙道:“是。”

岑青便領着她來到外間,道:“娘娘把你留在這裏,是想讓你潛心禮佛,你便每日都在這裏點香禮佛,為貴人們祈福吧。”

等岑青鎖上房門走了,沈初宜便過去點上三炷香,恭敬給普賢菩薩上香。

之後幾日,沈初宜都很乖順。

岑青每日過來三次,早中晚各一次,每天都很勤快打掃暖房,不讓屋裏有異味。

沈初宜也安靜過自己的日子,甚至也不在同岑青說話了。

又過了兩日,可能岑青太過忙碌,今日送飯的人換成了紅果。

紅果一進來,就同沈初宜對視一眼。

沈初宜沒有表現出喜悅,也沒有同紅果微笑,她一如往常,平靜禮佛。

紅果也沒有同她說話。

等紅果收拾好暖房走了,沈初宜就去如廁。

她仔細看了,就發現恭桶下面藏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年已知。

沈初宜心中一動。

她用火折子燒了紙條,扔進恭桶裏,

看來,年姑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并且成功讓紅果站在了她們這邊。

其實麗嫔做錯了,她不應該直接殺了紅豆。

紅豆膽子小,也單純,即便能聽到看到什麽,可能都不甚明白,也不一定會往外說。

可麗嫔以己度人,以為人人都是壞人。

但她可以殺了紅豆,自然也可以殺了紅果。

如果她是紅果,也不會坐以待斃。

看到這裏,沈初宜便放心了。

年姑姑既然知道了她被囚禁,那麽就一定會慢慢籌謀,一定會讓她有機會逃脫。

收到了消息,沈初宜就徹底安了心。

一晃神,沈初宜禮佛十日。

這十日裏,沈初宜安安靜靜生活在佛堂裏,佛堂裏供了經書,沈初宜也時常拿來翻看。

許多字她都不認識,卻學着一筆一劃寫。

等她能出去了,就請徐姑姑繼續教她,好不容易識字,她怕自己忘了。

歲月如梭,夜涼如水。

今日來的是不是岑青也不是紅果,而是麗嫔。

麗嫔這幾日想來很是順遂。

她面色紅潤,唇角帶笑,眉宇間皆是歡喜。

她依舊坐在那張椅上,讓沈初宜就站在邊上,聽她說話。

“你還記得顧選侍吧?”

麗嫔開口,竟是說這件事。

她道:“顧選侍之前以為入宮就能翻身為主,以為再也不用被承平伯府拿捏,可她也不想想,她不過只是個選侍而已。”

沈初宜沉默聽着,不會回答麗嫔,麗嫔也不需要她回答。

有些話,她不能對旁人說。

就連周姑姑也不行。

但她卻可以對沈初宜說。

因為沈初宜在她眼裏已經是個死人了。

這個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小宮女,曾經她是那麽厭惡她,忌憚她,怕她被陛下看中,從此飛黃騰達。

即便蕭元宸從未有這般行為,但萬一呢?

現在,她把這朵花緊緊攥在手心裏,随意驅使,肆意拿捏,把她從頭到尾用了個幹脆,最後一殺了之。

一想就很暢快。

想到這裏,麗嫔不由笑了一下:“什麽人就是什麽命,也不看她是什麽賤皮子?”

說到這裏,麗嫔頓了頓,對沈初宜道:“你不一樣,你才是我親姐妹。”

沈初宜:“……”

沈初宜溫順笑笑,說:“娘娘,奴婢自是不配做娘娘姐妹,只盼着以後能侍奉在娘娘和小主子身邊。”

麗嫔滿意了。

她又說了幾句顧選侍,說她入宮将近半月陛下也沒翻牌子,顯然忘了她這個人。

又說步充容目下無塵,總以陛下青梅自居,惹人厭煩。

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等麗嫔說盡興了,才道:“你有什麽缺的,都同岑青說。”

沈初宜把她送走,才松了口氣。

麗嫔有許多面。

在陛下面前,她是明豔嬌柔的嫔妃,在太後面前,她是乖順懂事的臣妾,在周姑姑面前,她就成了只會哭得柔弱小姑娘。

以前在沈初宜面前,她是恩威并施,高高在上的主子。

現在,在沈初宜面前的,似乎才是她自己。

可這樣才最可怕。

沈初宜站在房門後,聽到麗嫔對周姑姑低聲淺笑。

“看緊她。”

麗嫔的語調漫不經心,卻又帶着強大的野心。

“等我有了皇子,便能做皇後了。”

沈初宜低垂着頭,在黑暗裏,她也同樣笑了。

距離上次侍寝已經過去一月有餘,之前岑青給她診過兩次脈,都沒有好消息。

麗嫔看她神色如常,也無不妥,便以為她沒有懷孕,暫時并未起疑。

一晃神又過了兩日,陛下才又翻了永福宮的牌子。

這是被關八日後,沈初宜第一次走出佛堂。

她被岑青領着踏出房門,在夜色中回望。

撷芳殿三個大字刻在佛堂之上,是沈初宜熟悉的牌匾。

此刻她才知道,自己依舊困于永福宮中,與自己之前所住也不過一牆之隔。

依舊去東暖閣沐浴。

伺候她沐浴的還是紅果。

紅果安靜給她洗幹淨頭發,确定外面無人時,才道:“明日中午我來送飯。”

沈初宜點頭,拍了一下她的手,沒有說話。

待沐浴更衣,沈初宜手裏捏着荷包,穿着熟悉的軟煙羅寝衣,來到了熟悉的房門前。

周姑姑那張慈悲的臉再次出現。

“姑娘辛苦了。”

沈初宜沒有說話,她穿過安靜幽深的暗道,轉眼間進入東暖閣。

琉璃燈照出如意景,暖香撲鼻,青煙袅袅。

轉眼,便是新天地。

沈初宜安靜踏入東暖閣,看了一眼依舊淺眠的皇帝陛下,她把那一盤只燃燒了指寬的阿迷香取下,換上了荷包裏的另一種香。

香煙冉冉而升,無色無味。

簌簌落下時,煙灰同阿迷香別無二致。

剛換了香,沈初宜就聽到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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