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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第 34 章
沈初宜心事落定。
第二日一早, 尚宮局就有姑姑登門。
來的姑姑瞧着很年輕,不過三十幾許的年紀,面容清秀,有一股很濃的書卷氣。
她客客氣氣對沈初宜見禮:“見過小主, 小主吉祥。”
沈初宜忙讓宮人上座。
“姑姑有禮。”
這位姑姑恭敬坐下, 然後才道:“奴婢是尚宮局教引姑姑, 姓溫,專司宮規禮儀教導。”
沈初宜便明白了。
這位是專門教導宮妃公主宮規,宮女讀書識字的教引姑姑, 等同掌事姑姑,比徐姑姑還要高一級。
在長信宮中, 只要有真本事, 大多是不看年齡的。
溫姑姑瞧着年輕, 卻因學識見地頗深, 升職很快。
沈初宜滿臉喜色:“如此說來,咱們也算是有緣分, 我身邊的司職宮女也姓溫。”
溫姑姑愣了一下, 然後便笑道:“奴婢閨名素墨, 小主喚奴婢素墨姑姑亦然。”
倒是很會辦事。
若是沈初宜以後高升,身邊的宮女定能成為姑姑, 若都叫溫姑姑,豈不是亂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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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宜依舊客氣:“素墨姑姑的名字真好聽, 我來同姑姑講講我的根底,姑姑看着給我調整課業。”
如此說着, 沈初宜頓了頓, 問:“不知姑姑能教導到什麽時候?”
溫素墨見沈初宜眼睛清澈明亮,态度和善客氣, 便知道她是真心求教,并非借着學習的借口邀寵,心裏便安下心來。
“尚宮并未明說,既然如此,那奴婢就按部就班教導小主,若小主學得快,咱們就快一些可好?”
沈初宜點頭:“有勞姑姑了。”
沈初宜同她商量了一下所學方向,不僅要學字懂禮,還要通讀史書和人文,同溫素墨以為的全然不同。
溫素墨有些驚訝。
她認真看着沈初宜,頗有些意外,最後卻意味深長地道:“那小主可要好好學。”
兩人定下時間,每隔一日溫素墨都會來長春宮,教導沈初宜一個時辰,直到沈初宜不需要她教導或者宮中下令停止。
送走了溫素墨,舒雲才伺候沈初宜用安胎藥。
“小主太心急了。”
沈初宜這一胎懷相其實不太好,她有孕之初一直戰戰兢兢,被困在佛堂不能見光,殚精竭慮搏出來一條生路,即便用了安胎藥,孩子安然無事,大人也漸漸康複,可沈初宜的孕期反應卻一直都沒消失。
她會惡心,胸悶,困頓,疲乏。
這個時候,其實安心靜養最好。
若還要耗費精力學習課業,舒雲擔心她吃不消,再累壞了自己。
沈初宜看着窗外搖曳的四季桂,淡淡笑了。
“這點苦算什麽?相比過去,我已經過得很好了。”
“我心裏很清楚,我還有很多不足。”
沈初宜道:“我總得讓自己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舒雲心中不由很是感嘆。
“那奴婢也努力,陪着小主一起讀書。”
沈初宜笑了:“好。”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沈初宜一早就醒來了。
此刻天光熹微,金烏藏雲,還未從一夜好眠中清醒過來。
剛過卯時正,星夜未散,新日卻已至。
沈初宜靠在床畔,小小打了個哈欠。
東配殿裏人人都在忙,沈初宜靠着醒了醒盹,這才叫如煙:“起吧,不能遲了。”
如煙忙過來,伺候她洗漱更衣。
那邊若雨已經準備好了早點,等她過去墊墊肚子。
時辰太早,還不到用早膳的時間,宮妃們又擔心在太後宮中出醜,一般都是用兩塊點心壓壓肚子,等請安回來再用早膳。
舒雲和如煙給沈初宜梳頭上妝,沈初宜自己拿了一塊棗泥酥來吃。
等穿着打扮停當,沈初宜看了一眼刻香,道:“這就走吧。”
她只帶了舒雲。
主仆兩個離開長春宮,先去步充容宮門前等。
大抵猜到了沈初宜會來,守門的宮女對沈初宜行禮:“沈才人,娘娘說讓小主先去,不必等她。”
沈初宜對殿門行禮,領着舒雲沉默走了。
只有中三位娘娘以上的宮妃可以乘步辇出行,沈初宜即便有孕,也要步行至敬安宮。
敬安宮位于東六宮,就在永福宮後面,同壽康宮是對稱位置。
以前的太後都是住在坤和宮後面的慈寧宮,位于長信宮的中心位置,昭示太後皇帝之母的崇高身份。
不過如今宮中特殊,有兩位太後娘娘,在先帝晚年久病時,已經安排好了兩位太後的住處。
壽康宮以前也是太後的居所之一,因此對稱修葺了東六宮用來觀景禮佛的敬安宮,亦作為太後居所。
兩處宮室大小幾乎一致,似乎也無高低之分。
一路上,舒雲都在講先帝時的舊事。
這是她在尚宮局打聽來的。
沈初宜從未見過這位出身世家大族的恭睿太後,關于她的故事也并不多,不如曾經作為皇後的莊懿太後,有幾十年的管理宮規故事可以講。
兩人走在安靜的宮巷裏,舒雲低聲道:“聽聞恭睿太後喜讀書,一直手不釋卷,平日也少出來行走,只在敬安宮讀書。”
沈初宜點頭:“知道了。”
舒雲松了口氣:“希望太後和氣一些。”
沈初宜沒有說話。
兩人走了一會兒,就碰到了已經在宮巷中等待的端嫔娘娘和汪才人。
端嫔自然坐在步辇上,汪才人站在邊上,正在聽端嫔說話。
端嫔身邊的姑姑姓李,也是端嫔娘家賜姓帶入宮中的。
她一眼看到了沈初宜,提醒了端嫔一句,端嫔便直起身居高臨下看過來。
逆着光,沈初宜看不清端嫔的神色。
不過她卻沒有繼續坐在步辇上,而是下了步辇,站在那裏等沈初宜過去。
沈初宜忙上前幾步,對端嫔行禮:“見過端嫔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端嫔眉眼很溫柔,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清秀優雅,身上有一種出塵氣質。
原在永福宮時,端嫔同麗嫔關系不錯,經常登門,沈初宜見過她許多次。
每一次,端嫔都很和氣。
今日亦是如此。
她看到沈初宜,溫溫柔柔地笑。
“恭喜沈妹妹,”端嫔聲音柔和,“如今妹妹也算是苦盡甘來,若是得空,便來本宮宮裏坐一坐,同汪妹妹一起說說話。”
沈初宜忙見禮,道了謝,然後才看向汪才人。
“汪姐姐安好。”
汪才人是去年十二月有孕的,算算時間,如今已經六個月了。
她本來生得瘦弱,并不顯得多麽健壯,如今六個月顯懷,更顯得四肢纖細,肚子鼓脹,有一種不太協調的臃腫。
沈初宜不便多言,只能關心一句:“姐姐如今已經顯懷,要多注意才是。”
汪才人羞澀笑笑,她摸了摸肚子,顯得很是慈愛。
“沈妹妹有心了。”
她們三個來得早,不好直接登門打擾太後,就一直站在宮巷裏等。
等了一刻,汪才人身影就晃了晃。
端嫔很是關心:“李姑姑,請汪妹妹坐下來等。”
汪才人忙說:“娘娘,這使不得。”
端嫔難得顯得嚴厲:“聽本宮的。”
李姑姑上了前來,請汪才人坐下,然後才看向沈初宜:“沈才人,您若是覺得不适,也一起坐下來等吧。”
其實不太合宮規,思及兩人都有孕,倒是無人會質疑。
沈初宜搖搖頭,笑道:“妾身體無礙,多謝娘娘關心。”
說到這裏,沈初宜又奉承一句:“娘娘真是體貼。”
汪才人雖然笨嘴拙舌,卻也知道學話,聞言便道:“是了,妾能有幸侍奉端嫔娘娘,是妾的福氣。”
看端嫔對她多好,人人都要羨慕的。
沈初宜跟汪才人一唱一和,說的端嫔面色紅潤,喜上眉梢。
“大家都是一宮姐妹,應該相互撫照,”
她話音剛落下,一道清脆的嗓音便響起:“你可真會做人。”
沈初宜回過頭,就看到宜妃娘娘的儀駕由遠及近。
宜妃居高臨下坐在步辇上,身上穿着赤紅的牡丹大袖衫,妝容精致豔麗,美麗出塵。
同衣着樸素雅致的三人相比,她仿佛是百花叢中的牡丹之王,讓人望塵莫及。
三人忙對宜妃行禮。
“見過宜妃娘娘。”
宜妃目下無塵,垂眸掃了三人一眼,對端嫔和汪才人愛答不理,最後目光落在了沈初宜的身上。
“你就是顧庶人的那個小宮女?”
沈初宜回答:“回禀宜妃娘娘,妾娘家姓沈。”
宜妃上上下下打量沈初宜,那目光直白極了,眼眸裏明晃晃寫着鄙夷。
“不過是仗着幾分顏色,賣力邀寵的貨色,”宜妃聲音不高不低,在場衆人都能聽見,“即便有孕,也到此為止了。”
這話實在不留情面。
沈初宜垂下眼眸,躬身沒有起身。
因為宜妃沒有叫起。
倒是端嫔面色沉了沉,難得有些脾氣:“宜妃姐姐,大家都是宮妃,便都是姐妹,因何要如此鄙薄他人。”
她如此說着,伸出手,輕輕扶了一把沈初宜。
沈初宜感激地看向她。
宜妃被端嫔下了面子,臉色更難看,她鳳眸微瞪,滿臉都寫着不愉。
“李馨月,你自己入宮四年,連孩子的影子都沒見着,若非家裏有人得力,哪裏輪得到你坐上九嫔?”
宜妃的話越發難聽了。
就連九嫔之一的端嫔也被她指着鼻子罵無子。
端嫔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就在這時,一道平穩清潤的聲音響起:“宜妃,你僭越了。”
宜妃蹙起眉頭。
衆人擡起頭,就看到殷紅的儀駕由遠及近,彩幡上的翟鳥飛翔于雲端,猶如騰空于天際。
一個宮裝麗人坐在步辇上,面色沉靜如水,通身皆是威儀。
這宮裏除了兩位太後,唯一能彈壓宜妃的貴人到了。
德妃娘娘梳着高高的朝天髻,身着豆蔻紫軟煙羅衫裙,鎏金步搖在鬓邊搖曳,帶起一片流光。
她垂着眼眸,不悲不喜,不怒自威。
宜妃回過頭,面上有着顯而易見的惱怒。
“姜令言,輪不到你來訓斥我。”
“你還不是皇後呢。”
————
這話一說出口,整條宮巷立即安靜。
就連風都縮回了頭,不敢肆無忌憚往這條宮巷鑽。
沈初宜和汪才人都低下了頭,端嫔也側過臉,三人都一言不發。
倒是坐在步辇上的兩位主位娘娘一點都不害怕。
尤其是宜妃,即便說了這樣的狂言,神色也不膽怯。
她睨了一眼四平八穩,不動如山的德妃,忍不住又嗤笑一聲。
“你整日裏做高姿态,誰不知道你心裏如何想?”
“她們嘴上不說,心裏未嘗不是那樣想你。”
“都是入宮的妃嫔,誰不想做皇後呢?”
的的确确人人都這樣想,可真正光明正大說出來的,卻從未有一人。
陛下年富力強,正是青年勃發時,按理說當年登基之後就應當立後大婚。
可偏偏并未如此。
究竟因為什麽,旁人不太清楚,宜妃和德妃這樣的身家背景,卻多少知道一些。
就是因為知道,宜妃才想要争上一争。
今日也不知道是誰惹了她,她一股腦把怒火發到德妃身上。
“姜令言,你想要當皇後,就明明白白說出來,不丢人的。”
這簡直是直接了當挑釁德妃了。
德妃面色越發沉寂下來。
她一貫穩重,行事幹脆利落,從來不會言論輕佻,平日裏宜妃鬧到她臉上的次數并不多,即便當面擺臉子,大約也是說些叽叽歪歪的酸話。
這樣的狂妄之言當真沒有。
想起最近家裏傳來的消息,德妃杏眼幽深,冷冷看了一眼宜妃。
“宜妃娘娘,你應當知道,有什麽能說,有什麽不能說。”
即便動了氣,但德妃說話依舊不許不慢,并未直呼宜妃的名字。
“今日的事我不與你計較,給睿太後娘娘請安之後,我會如實禀報太後娘娘,全憑太後娘娘定奪。”
宜妃面色一變。
她方才一陣夾槍帶棒,就是篤定德妃不能責罰她,誰知姜令言此人陰險至極,竟是要禀報太後。
想到睿太後娘娘那張冷臉,宜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又拉不下臉同德妃賠禮道歉,只能胡攪蠻纏:“專會告狀的小人。”
德妃卻不依不饒:“宜妃!”
她語氣冷硬,頗具威壓:“本宮提醒你,禍從口出!”
宜妃秀眉一挑,立即就要還口。
一時間,火藥味極濃。
沈初宜離得最遠,卻似乎也能聞到戰場喧嚣。
她心裏覺得奇怪。
宜妃今日似乎是故意挑釁,這般不依不饒的樣子,實在同平日相悖。
然沈初宜還來不及多想,另一道柔和的嗓音便響起:“德妃姐姐,宜妃姐姐,今日這是怎麽了?”
沈初宜餘光瞥見,來人正是耿貴嫔。
如今宮裏最尊貴的三個女人齊聚在這條狹窄的宮巷裏,當真是熱鬧極了。
此番事不關己,沈初宜也未曾高高挂起,她仔細探看,才發現身邊的端嫔已經冒了冷汗。
這場面,确實讓人害怕。
沈初宜其實不害怕,她這半年經歷的事情太多,已經習慣壓下害怕,努力在困境裏搏出生機。
見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才是良策。
害怕根本無用。
但她也假裝抖了抖腿,努力同旁人保持一致。
耿貴嫔一出現,宜妃仿佛被吹滅了怒火,一瞬間失去了鬥志。
之前宜妃不把端嫔三人放在眼裏,可當有耿貴嫔這樣的主位娘娘出來打圓場,宜妃就不得不給面子了。
恰好這時敬安宮的掌殿姑姑特地出來迎接各位娘娘貴人,給了宜妃臺階,宜妃也不看德妃,自己先進了敬安宮。
這位掌殿姑姑瞧着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她鬓發花白,發髻梳得整整齊齊,臉上雖然帶笑,但那笑容恰到好處,多一分少一分都無。
有一種體面的完美。
“德妃娘娘,耿貴嫔娘娘,裏面請。”
德妃下了步辇,面色稍霁,她客氣道:“有勞胡掌殿親自迎接。”
胡掌殿躬身行禮,态度尋常,絲毫沒有熱絡之意。
“德妃娘娘,宜妃娘娘此番言談,下臣都聽在耳中,會一五一十禀報太後娘娘。”
這意思是,不用德妃再告狀了。
說起來,宮裏人人都知道,宜妃是莊懿太後的堂侄女,同莊懿太後的關系自然是親近的。
現在見胡掌殿願意插手,就是恭睿太後要管教宜妃的意思,也算是全了德妃臉面。
德妃也并非不依不饒的性子,宜妃鬧這一場實在不痛不癢,雖然有些話不好明說,但最後丢人的其實是宜妃自己。
太後給臺階,德妃借驢下坡。
“有勞胡掌殿,臣妾全憑太後娘娘教誨。”
很是上道。
胡掌殿滿意笑了笑,親自陪着兩人進去敬安宮,把端嫔等最早來的幾位宮妃都晾在外面。
方才端嫔是害怕,現在端嫔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再好脾氣,也不能眼看自己被人厚此薄彼。
不過恭睿太後顯然比宜妃有分寸多了,那位胡掌殿剛進去,就有另一名管事姑姑小跑出來,把其餘幾位宮妃迎了進去。
只有選侍以上的宮妃才能給太後請安。
今日來請安的一共有十一人。
沈初宜低眉順眼跟着端嫔往裏面走,剛一進敬安堂,就看到先到的宮妃已經坐下來等了。
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德妃、宜妃和耿貴嫔,端嫔的位置在耿貴嫔對面,至此,前四位就已經坐滿了。
再往後是邢昭儀、趙昭媛、步充容和楊充容四位中三位娘娘。
坐在末尾的就是下三位小主了。
說起來,其實中三位和下三位都不止三個份位,中三位依次為九嫔、昭儀、昭媛、婕妤、充容,下三位為才人、選侍、寶林和答應。
大楚立國初年,宮中份位混亂,沒有那麽多份位,後來一次延續,經過百年繁衍,宮中的份位便徹底定下。
不過宮裏人依舊還是喜歡叫中三位和下三位,無他,只是比較順口而已。
就比如如今宮中可以給太後娘娘請安的下三位小主,除了汪才人和沈才人,就只有一個剛入宮的陳選侍。
陳選侍還未侍寝,此時跟在衆人身後,更是膽戰心驚,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待衆人落座,胡掌殿才扯出一抹微笑:“諸位娘娘稍等,太後娘娘這就到。”
敬安宮的宮人們迅速上了茶,沈初宜輕輕嗅了嗅,猜測是今年新進貢的龍鳳團圓。
這是一種很名貴的茶餅,歲貢十斤左右,沈初宜未曾在乾元殿瞧見,如此看來,應該都供給了太後們。
沈初宜安靜坐着,餘光卻在敬安宮仔細探看。
這一看,就讓她看出幾分熟悉來。
并非是她來過敬安宮,而是這敬安宮的布置同步充容宮中如出一轍,都是清新雅致的。
就比如鳳椅後條案上的那幅牽牛圖,比步充容的要名貴的多,沈初宜不懂字畫,也能看出那筆墨很有神韻。
另外,整個敬安宮中都是文雅擺件,并無金玉奢華之物,但沈初宜卻知道,古董和字畫不比金玉便宜。
樣樣都名貴,樣樣都古樸。
這是陳留王氏出身貴女的體面。
沈初宜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指腹的繭子。
她們畢竟不同。
就在這時,珠簾搖曳,朱玉聲響。
一道清朗的嗓音響起:“恭睿太後娘娘到。”
沈初宜随着衆人起身,躬身,規規矩矩行了福禮。
衆人異口同聲:“恭迎太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腳步聲音很輕,恭睿太後走路不疾不徐。
待她在鳳椅上安靜坐穩,才慢慢開口:“起來吧,賜座。”
衆人便安靜落座。
等坐定了,沈初宜才敢用餘光去看這位皇帝陛下的生母。
之前沈初宜已經匆匆見過莊懿太後,知道她的面相,此刻再見恭睿太後,立即覺察出兩人的不同來。
恭睿太後身上的氣質很冷淡。
在她眼中,沒有半分長輩的慈愛,只有冷漠疏離。
她年紀比莊懿太後略小兩歲,今年也過不惑之年,一頭長發烏黑油量,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她生的很美。
仿佛空谷仙女,氣質除塵,尤其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同蕭元宸如出一轍。
之前在李貴嫔身邊伺候的時候,沈初宜有幸見過幾次先帝,先帝也生了一張俊美容貌。
難怪陛下樣貌這樣好,到底是繼承了父母的優點。
衆人坐定之後,恭睿太後直接開口:“宜妃。”
她淡淡道:“今日你在宮道同德妃生口角,違反宮規,罰閉門思過十日,罰俸祿一月,待下一旬日方能出宮,去給莊懿姐姐請安。”
恭睿太後的聲音也很年輕。
很輕柔,很平靜,也同樣很冷漠。
宜妃面色煞白,她完全沒有想到,恭睿太後居然完全不給面子,直接當着衆人的面責罰她。
這讓宜妃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她緊緊攥着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看起來別提多可憐了。
“睿太後娘娘,臣妾知錯了。”
恭睿太後娘娘手裏盤着一串一百零八子,是一串瑩潤光亮的老蜜蠟。
她撚着佛珠,眼皮輕擡,淡淡看向宜妃。
“哀家訓斥你,可領受?”
宜妃如何能反抗太後?
她顫顫巍巍起身,對太後行禮:“臣妾遵旨。”
訓斥完宜妃,恭睿太後擡起眼皮,看向了衆人。
“宮妃有宮規的規矩和體面,哀家希望你們謹遵體統,不要做出給陛下丢面的事情。”
待宮妃都道“遵旨”,她才點點頭,臉上依舊沒有笑臉。
“德妃,春日的宮中賬簿可查清楚了?”
等到宮裏的正經事說完,太後的目光才越過衆人,往後面幾個身影上落定。
“沈才人。”
沈初宜并不驚訝,她立即起身,恭恭敬敬行禮:“妾沈初宜,拜見睿太後娘娘。”
恭睿太後撚着佛珠,她那雙同蕭元宸如出一轍的桃花眼滿是寒光。
說話分外不留情面。
“既然你能改頭換面,以後便謹遵宮妃體統,不要再做蠅營狗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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