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徐江的家在市中心的一棟高樓裏,二十二層的高度,從陽臺向下望去,能将整個H市盡收眼底。
吃完飯後正是夕陽籠罩大地的時候,從陽臺向遠處眺望,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像火一般熱烈地燃燒着,将天空染成瑰麗的金黃色,甚至紅的耀眼,如同花田裏成千上萬的玫瑰同時綻放。
行州的手随意搭在欄杆上,晚霞映在他的眼睛裏,裏面像有一束小小的火苗在燃燒,但是這火苗很快就熄滅了,瑰麗得震撼人心的落霞只是昙花一現,太陽躲進了地平線以下,黃昏從金黃色變成紫藍色,頃刻間又消失不見,天空暗了下來,地面上的人家逐漸亮起燈光,起初只是零星的幾盞,而後又陸陸續續地像聖誕節的彩燈一般,一閃一閃地亮遍整個夜晚中的人家。
萬家燈火。
行州突然想抽煙。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一手擋着風點燃了煙蒂。他的目光沉沉,落在了遠處的某個人家,裏面似是裝了很多東西,又好像只是一片空寂。
身後的玻璃門悄悄打開了,什麽人走了進來。
“又在抽煙。”
是徐江,帶着一身未消的酒氣。
“什麽時候也戒戒煙,輿論什麽暫且不說,抽煙總歸對身體不好。”徐江站在他旁邊,看向遠方。
行州的食指輕輕點了點,落了的煙灰就随着風消散了。
“戒不了。”他淡淡地說。
徐江側頭看着他,行州便也看着他,發現他的眼角生了幾條皺紋,很淺很細,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
“也是,煙和酒就像是男人的标志一樣,所以很多男孩認為長大就要抽煙,就要喝酒,那才算是大人。”
行州哼笑了一聲,“你說這話,就好像我還是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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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繼續說起了戒煙的問題,他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個包裝精美的東西。
“巧克力?”行州拿起一顆。
“這款巧克力是珍珍喜歡吃的,她老是纏着我去買多幾盒給她,但是小孩兒吃多了容易長蛀牙,我也就沒有多給她買。”
“當你想抽煙的時候,就吃一顆巧克力……當然,不能多吃,身材管理還是要時刻進行的。”
行州笑了笑,拆開一張紫色的包裝紙,将巧克力含在嘴裏。
很甜,又帶着一絲苦澀的味道。
混着嘴裏殘餘的尼古丁的味道,不算太好吃,但也不糟糕。
……
杏花獎頒獎典禮如期舉行,典禮開始前一天下午,行州住進了禮堂附近的酒店中,徐江和小陳小李他們則住在樓下一層的房間裏。
頒獎典禮舉行在即,住進這個酒店的公衆人物當然不止他一個,某當紅小生,某中年老戲骨,某知名導演……
走過酒店大堂的時候,行州還隐約看到了紀瑞辰的身影。
大明星帶着鴨舌帽,帽檐下的眼睛難掩疲憊,仿佛不久前才結束了一次遙遠的旅行,後面跟着兩個同樣疲憊卻強打精神的助理,一同風塵仆仆地走進一個暫時停留的地方。
一些上前打招呼的圈內人也被他禮貌而疏離的微笑回絕了。
行州在來之前就看了頒獎禮的大致流程,自然知道紀瑞辰在這次活動中不僅是最佳男主候選人,同時也是頒獎人,那麽在這裏遇見他也是情有可原。
“行州。”
用房卡開了門後,徐江跟着進來,房間的隔音很好,如果沒有竊聽設備的話,根本不用擔心說話被聽到。
“今晚你小心一點,酒店裏公衆人物很多,記者自然也很多,今晚盡量少出房間。”
行州揉了揉太陽穴,坐在床上,不太在意地回道:“我知道了。”
可是盡管他不想出去,意外卻像一個惡作劇一般突然降臨。
“實在很抱歉,行先生,給您造成了巨大的困擾,我們現在就聯系工作人員,不出半個小時一定給你修好。”酒店經理朝他鞠了一躬,抱歉道。
“這一層向右拐有公共洗手間,保證幹淨,您可以暫時去使用一下。”
好吧,只是上洗手間而已。
行州握住門把手的手頓了頓,保險起見,還是帶上了帽子再出去。
走廊裏空無一人,安靜的連跟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行州在洗手間解決完生理需求後,走到洗手臺前打開水龍頭,水流嘩嘩地流下,成為安靜的空間中唯一的聲音。
突然,一陣腳步聲響起,踏踏踏落在走廊的毛絨地毯上,顯得悶悶的,但在行州關上水後針落有聲的環境裏愈發清晰。
行州拉低帽檐,準備往洗手間外走,左腳剛剛落下卻被來人擋住了方向。
行州擡眼,對上一雙好看的眼睛,好看且熟悉,電影電視劇雜志上随處可見,并且在不久前,他還在樓下看到它們低垂着,像一抹黑色的幻影匆忙劃過。
但是現在這雙眼睛卻是發着亮,雙目微微瞪大,似乎很吃驚的樣子。
為什麽?
還沒等行州反應過來,那人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進最裏面的隔間裏,輕聲卻極快地鎖上門。
就在門鎖上的那一剎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兩個人走進了洗手間,其中一個人語氣抱怨道:“紀瑞辰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了,我什麽都沒來得及問!”
“你就別抱怨了,他哪能讓你抓到啊,他就住在這一層,估計是回自己房間了吧。”
另一個人一邊解決生理需求一邊回道。
“哼,總有一天要挖到他的料!”
“得了,他是娛樂圈出了名的嘴嚴,想要挖他的料,難!不過聽上頭說住在這一層的明星還真不少……”
兩個人吵吵嚷嚷地離開了洗手間,出了走廊就閉了嘴,皮鞋落在地毯上的聲音卻一直沒有停止。
小小的隔間內,兩個身高一米八的男人沉默地站立着,行州的帽子已經摘了下來,被他握在手裏,而在剛走那兩人口中的“紀瑞辰”此時靠着隔間的牆,眼珠微斜,似是盯着門把出了神。
他看似出神,又像是在認真聽着門外的動靜,實際上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與他相對站着的這個人身上。
握着他的手時殘留下的水珠已經幹了,手心的濕意卻仿佛殘留不去,那雙手垂在衣前的手,濡濕的,纖細的,冰涼的……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跳很快,咚咚咚,快而有力,他甚至懷疑它跳動的聲音會穿過胸腔,被他旁邊的人聽見。
這麽想着,紀瑞辰飛速往他臉上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也在看着他,眼眸墨黑,沉默而意味不明。
紀瑞辰眼珠子一抖,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他壓低聲音道:“再等等,那兩個人還沒走。”
行州看着他,“嗯。”
聲音很輕,像是從胸腔裏慵懶吐出的悶哼,紀瑞辰的手指微微顫了顫。
其實憑他的本事,要甩開那兩個狗仔輕而易舉,但是在看見行州的那一刻,身體卻不知怎的違背了大腦的指示,直到拉着他進了小隔間與這個人零距離面對面時才開始懊悔。
行州腦袋放空地倚在牆上,聽着周圍若有似無的水滴聲,空氣中流動着檸檬味的清新劑的氣味,還有這個人的呼吸聲,寂靜的,綿長的……
行州突然想抽根煙。
但是當他把手伸進褲袋裏的時候,摸到的只是兩顆硬邦邦的巧克力,突然才反應過來煙早就被徐江收走了。
他将巧克力掏出來,它們的包裝紙在口袋裏待了兩天已經變得褶皺,所幸還沒有融化,行州便撕開包裝紙,将巧克力含在嘴裏。
這次沒有煙草味,巧克力沒有了上次的怪味道,變得更加甜了,裏面還有細碎的糖果粒,巧克力越融化越喜歡,想起那天珍珍一邊叫着他哥哥一邊和他分享巧克力,他那時還百般推脫,早知道就多要幾塊了……
行州含着巧克力,腦子裏的思緒也被巧克力占領了一方土地。
巧克力的香氣,既甜蜜又苦澀,在隔間狹小的空間裏迅速蔓延,還有一絲糖果的味道。
是草莓味的嗎?還是芒果味的?
紀瑞辰小小地抽了抽鼻子,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他其實并不喜歡巧克力這種甜的膩人的零食,但是不知為什麽,現在他卻讨厭不起來。
甚至有點喜歡。想嘗一嘗,它在嘴裏,是什麽滋味。
他忍不住看着行州,喉嚨輕輕顫了顫,後者察覺到他的視線後,默了默,問,想吃嗎?
他還有最後一顆。
紀瑞辰猛地搖搖頭,然後就看到那人笑了笑。
嘴角微微勾起的,玩味的笑。
紀瑞辰的心髒倏地緊縮,看着他再從口袋裏拿出另一顆巧克力放在嘴裏,舒緩了他唇邊漾着的笑意。
他們相互對視着,分別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晃晃蕩蕩,如同水邊望月,并不清晰。
卻引的夢裏的人舍身追逐。
有什麽看不清摸不着東西在悄然滋生。
他們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兩唇相觸的那一刻,所有聲音都消失了,無論是門外若有若無的水滴聲,還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甚至還有許多他們不曾關注過的空調氣流的嗡嗡聲,烘幹機待機時偶爾發出的低鳴聲……
四周安靜的可怕,腦中卻像有什麽東西炸裂開來,噼裏啪啦,轟鳴作響。
但是他們的動作非常溫柔。
兩唇輕輕的碰觸,像兩個人輕輕地擁抱在一起,又像是在叢林中親吻一只美麗的蝴蝶,緊密而疏離。
空氣卻在頃刻間變得焦灼起來。
短暫的試探期後,不知道是誰的舌頭先伸進去,像池塘裏的魚兒一樣邀請對方一同嬉戲,它們迅速地糾纏在一起,纏綿缱绻,難舍難分。
融化到一半的巧克力從一個人的嘴裏渡到另一個人的嘴裏,又被抵了回去,巧克力在兩人的糾纏中融化,蜜漿被嬉戲的魚兒胡亂地塗抹着,甚至有幾滴落在了領口上,留下了一抹褐色的淺影。
巧克力的甜香似乎更加濃郁了。
鼻中,口中,空氣中都是巧克力的味道,親吻迷蒙的間隙,紀瑞辰暈乎乎地想,自己莫不是落入了巧克力王國。
他的雙手情不自禁地抱着對面人的背,不斷收緊,這讓兩個人看上去像是親密無間的伴侶。
他更加用力地回應着,忘卻了周遭,完全沉迷在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吻中。
“砰!”
一聲巨響,紀瑞辰的背猛地撞在隔間的牆上,幾乎要倒在地上,兩個人的唇也被迫分開,留下一絲藕斷絲連的水絲。
紀瑞辰痛的直皺眉,卻聽見行州“噗”的一聲笑出來,眉眼彎的像月亮,瞳孔亮的驚人。
紀瑞辰的眼睛像是被磁鐵吸引牢牢鎖在了行州身上,看着他的笑容耀眼,猶如夏日裏最熱烈的太陽,看着他逐漸收斂了聲音,揉了揉臉頰,眼裏的笑意卻不曾改變,笑着對他伸出手:“起來吧,紀瑞辰。”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喜歡的是甜到不行的白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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