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

第 12 章 十二

天氣冷,夏天的時候江心還散個步,冬天簡直一動也不想動。

她吃完飯摸着肚子靠牆靜站。

程文東把杯子洗了出來,湊過去:“你知道怎麽樣會燃燒脂肪嗎?”

江心洗耳恭聽。

程文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微微屈膝,使兩個人目光平視,說:“心跳加速的時候。”

接下來豈止是加速,江心被親得迷迷糊糊地,想起來下午程文東在她耳邊說的話。

“晚上要補給我。”

大概補太多了,江心像剛跑完八百米,上氣不接下氣。

程文東也好不到哪裏去,兩手撐在牆上,嘴巴微張,又要湊上來。

好像永遠親不夠一樣。

江心覺得他們大概都要去看一下醫生,查查有沒有肌膚親渴症之類的。

但她以前沒有過這種體驗,這種無時無刻都想在一個人身邊的渴望。

江心避開他的唇,說話都不連貫:“我再喘喘。”

她念書的時候體測,肺活量就老不行。

程文東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頸上,白白的,嫩嫩的,不咬一口說不過去。

他的呼吸拂過,江心只覺得渾身冒雞皮疙瘩,有些僵硬。

程文東卻是激發本能,或重或輕地觸碰着。

和接吻時單純的享受不一樣,江心隐約覺得自己變奇怪了,手都沒力氣,發出一聲不知道是氣音還是鼻音的“嗯”。

大家都是成年人,氣氛到這一步,好像不發生點什麽說不過去。

程文東眼裏既有欲望,也有瘋狂。

江心頭靠在他肩膀上,小聲說:“沒有那個。”

程文東冷靜下來:“我去買。”

他幾乎是跑出去的。

江心扯浴巾也沖進洗手間,她的臉這會紅得不像樣,即使卸完妝還是一片緋紅。

她從沒這麽認真洗過澡,洗了半個小時,擦幹後拍上厚厚的身體乳。

這一款吸收很快,摸上去滑滑的,還有股奶香味。

穿上衣服,她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出去,最後一跺腳拉開門。

程文東靠在門邊,表情似笑非笑,他敢對天發誓,他當時的速度說不定超過了博爾特,結果人回來,就只聽見嘩啦啦的流水聲。

裏頭的水是熱的,澆在他頭頂的水是涼的。

江心咬嘴唇:“你也去洗。”

程文東什麽也沒帶,是臨時起意,沖了個戰鬥澡,裹上江心的浴巾。

就只擋住了下半身。

江心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腹肌,這誰能不饞!

她這樣撩火,後頭的事順理成章。

房間只有一盞燈,沒有開,客廳的燈卻是開的,透過門縫灑在床沿。

江心的眼睛好像比燈還要亮,透出羞怯和緊張。

程文東不熟練地解她的扣子,覆上身,扯過被子蓋住兩個人。

冬天裏好像起了熊熊大火,連白茫茫的雪地都被融化得一幹二淨。

江心随着雪水彙入大江,帶了起巨大的波濤,一瞬間好像被拍飛,一下子又落下。

起起伏伏間,春天又來了。

有蟲鳴,有鳥叫,有雨後的溫潤。

江心提不起勁,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眼皮要掀不掀的。

程文東憐愛地把人攏在懷裏,手在她背後輕拍。

這是很标準地哄小孩。

江心最吃這套,沒多會就沉沉睡過去。

程文東卻睡不着,抽出手,套上衣服,去陽臺抽煙。

做銷售的,不管抽不抽,肯定是随身帶着煙。

他本來就不太抽,對江心有意思後更不抽,她特別讨厭煙味。

但今天很想來一根。

夜裏的風特別大,他的衣服獵獵作響,連燃燒的速度也快了幾分。

程文東的腦袋是空的,好像想了很多,也好像什麽都沒有。

他頭回喜歡一個人,珍視到小心翼翼的地步,即使到這一步,仍然有些患得患失。

江心看着他的背影,拉開陽臺門。

程文東手上夾着煙,不知扔哪裏更合适,呆呆愣愣地。

江心借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煙霧散開。

程文東有點吃驚,他看不出江心原來是抽煙的人,在他看來,女朋友是念過書的好孩子,過馬路一定等紅綠燈、從不亂扔垃圾、公交車上給老弱病殘讓座,沒有什麽不良習慣。

這會着實有點在他的預料外。

江心只穿了件長款的針織外套,系上扣子也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膚,兩條腿明晃晃的。

程文東顧不上驚訝,拉着她回房間,把人塞進被子裏包好:“也不怕又感冒。”

江心沖他笑,大概還是累,笑得有幾分勉強:“我想抱着睡。”

雖然還是笑着,聽上去一股委屈勁,比不笑更讓人不得勁。

程文東鑽進被子裏,把她抱住:“睡吧。”

倒忘了問還抽煙的事。

不過江心自己記得,她眼睛閉着,像是呢喃:“我初中有一陣學非主流,覺得抽煙特別酷,其實一點也不酷。”

“嗯,不酷,以後都不抽了。”

江心腦子一團漿糊似的,想起件舊事來。

她先開始不抽煙的,那回父女倆打進醫院後,傷得都很輕,沒多久就出院了。

江志成欺軟怕硬、欺善怕惡,沒再找她麻煩,唯一拿捏的就是錢。

以前嘛,雖然給得也是不情不願,但好歹給。

這下是徹底不給了。

他吃飯,要麽是單位食堂,要麽是跟人喝酒,從不回家。

江心連蹭飯吃的機會都沒有,她攢了一百多塊錢,買的挂面,水一開,下面,熟了撈起來拌點醬油就算一頓。

可這麽吃也頂不了多久,年紀小,一時也沒有合适的收入,就把主意打到了江志成的煙上——他瘾大,心粗,少個一兩包不會發現的。

江心每個禮拜拿兩包,随便找個小賣部賣了,十五塊錢,能買五斤面條。

小賣部離胡同特別遠,江心老去也混了個臉熟。

世上人不是欺生,就是欺熟。

有回去,估計趕上老板心情不好,不肯收。

本來嘛,此處不留,自有人留,江心換個地方賣也行。

偏偏人家也只是想壓個價,敲着玻璃櫃臺:“我這裏不收賊贓!”

這麽大的孩子來賣煙常有的事,多半是家裏拿的湊點錢花,說賊贓委實太過。

江心是個有羞恥心的人,便邁不開腿去了,轉身挨着街找活幹。

運氣不錯,餓死之前找到了個燒烤攤,老板娘上小學的兒子坐不住,做作業的時候得有人盯着,管頓晚飯,還給十塊錢。

小孩子做完作業正是宵夜攤子最忙的時候,她一般都留下來幫忙上個菜點個單,久了算半個兼職。

老板娘不給錢,但會給些不新鮮的菜。

這樣耽誤,原本還算不錯的成績一落千丈。

班主任本來想找家長談話,可惜家長恨不得她去死。

只好跟學生語重心長。

江心還要面子,沒把自己的事說出來,只是咬着嘴唇不說話。

愁,她那陣子覺得自己特別愁。

人家講,喝酒抽煙能解愁。

江心夜裏躲在小閣樓抽煙,連扇窗都沒有,空氣本來就不好,這麽一熏更不得了。

現在想想,疏解壓力的并不是做這件事,而是她想做這件事。

有一種自虐的快感和誰也管不了我的放肆。

等她攢了一千塊錢,忽然覺得還是賺錢好,萬一将來有瘾了得自己買,可不虧死。

說白了,還是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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