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織吻
織吻
第一下是陳艾卅吻下去的,只是輕輕用唇碰了碰童寬的唇,就又分開了,還是這麽直勾勾地看着童寬,童寬的眼神卻躲閃了,望向了旁邊的角落,陳艾卅咽了咽,才說出了自吃飯後的第一句話。
“我沒有親過男的。”
童寬的眼睛就直接看過來了,聲音也很輕,“我……自願的也沒有。”
第二下也是陳艾卅吻的,比第一下稍微重了一些,能夠感受到一些唇上的幹燥。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想這樣。”
童寬的頭低下去了,眼眸也跟着低垂了下去,“我……也不知道該不該這樣。”
第三下還是陳艾卅吻的,唇齒輕開,齒關甚至在童寬的唇珠上厮磨了幾下。
“可我想這樣。”
童寬的頭又昂了起來,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閉上了眼睛,聲音顫抖得都有些找不着調,“那就……這樣。”
手撫上童寬頸側的時候,陳艾卅覺得自己的腦仁都被燒着了,湊下去的唇距離童寬的唇近乎一厘米的時候停住了,兩個人的鼻息交互着,胸膛都劇烈起伏着,正當他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吻下去的時候,童寬往前送了送,沒有誘惑、沒有技巧,只是把自己的唇輕輕貼到了陳艾卅的唇上,甚至是繃緊了的,幾乎沒有柔軟的感覺,倔強地、孤注一擲地,就這麽碰了上去。
陳艾卅真正吻下去的時候,手掌墊在了童寬的後腦勺上,一遍一遍從唇角,啄吻到唇中,幾乎沒有費力去吮,而是抿着那兩片薄薄的唇,抿住的時候,就輕輕往外扯一下,童寬的唇縫就開了,當陳艾卅唇的內側覆住童寬唇的時候,漸漸上了力氣,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樣的耐心,好像是一邊安撫、一邊親吻,他只是慢慢把舌頭探了出去,并沒有繃緊肌肉,就這麽癱癱軟軟地放在了童寬的唇上,他幾乎能感受到童寬顫動的睫毛。
童寬本來就瘦,全身繃緊的情況下,顯得更加瘦小,陳艾卅将他攥緊拳頭的右手慢慢揉開了,放到了自己的腰間把住,童寬的手就跟釘在那裏了一樣。
被一個人這樣生澀地抱住,陳艾卅幾乎起了些暴虐的念頭,但一想到這個人是童寬,他的心就軟了下去。
放在後腦的手又回到了童寬的頸側,順着從下往上捧着童寬的臉頰,另一只手環過了童寬的腰,往自己這裏帶了一把,胸口撞到了胸口,好像有什麽東西被這一撞給撞碎了,在心裏叮呤咣啷地脆響,陳艾卅之後就沒再那麽克制了,他克制得太久了,想抱他、想吻他,同情也好、心疼也好、看不下去也好,什麽都好,舌尖不再柔軟,化成了沙漠上的風,從南刮到北、從東吹向西,沙漠的坡不斷變換着方向,只能随着風的節奏走,吻到有黏膩的聲從唇間發出、吻到兩人的氣息越來越亂,吻到童寬禁不住往下滑。
是怎麽把童寬抱上桌子的,陳艾卅不記得了,他只記得這期間童寬沒有碰撞到任何地方,他站到童寬腿|間的時候,吻還是沒有停,拉鏈的聲音很很小,但就是這個聲音徹底鋸斷了陳艾卅的理智,他不懂男人和男人之間要怎麽做|愛,但他知道男人想讓自己舒服的時候會怎麽做,因為他知道,所以就這麽做了。可當童寬的手也探過來的時候,陳艾卅再也藏不住他在情事上的兇狠,手上和腰上都使了勁,兩個人就在床鋪下的桌面上,弄得一塌糊塗。
童寬的所有動作都是不經事的樣子,最後也只是靠在陳艾卅的肩頭短促地呼喘着。
那一聲“卅哥”,他在這一晚也聽到了。
比他偷聽到的更加動情。
之前還在探究的問題,這一刻不重要了,童寬已經解了他心中的疑問。
“去洗洗。”陳艾卅拍了拍童寬的背,安撫似的。
童寬看着陳艾卅的眼睛卻沒有動,疑問、期待、害怕、驚懼都有。
可他這會兒卻不知道該怎麽回應童寬,吻是他吻的,可他還是沒有答案。
“卅哥,”童寬開了嗓,卻還是啞的,“對不起。”
陳艾卅皺着眉,童寬說什麽都好,唯有對不起三個字,他不想再聽到。“別說這個。”
當天晚上兩個人還是回到了各自的床鋪,睜着眼睛都久久沒有睡着。
“卅哥?”童寬輕輕地喊了一聲。
陳艾卅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于是便沒有答複。
“恭喜你面試成功,”童寬的聲音很小很小,仿佛怕驚擾了陳艾卅的睡眠一樣。
“可是你上班了的話,是不是就要離校了……”
“……我不會纏着你的。”
“我會保密的。”
這幾句話陳艾卅都聽見了,沒由來地,他心裏有點堵得慌,他從來沒有在釋放之後這麽不暢快,心髒上仿佛滴了一滴醋一樣,整個人幾乎都要皺起來了,可他還是沒有發出聲音,思路不清的是他,猶豫的是他,要的是他,不敢要的也是他,他甚至希望童寬這時候不講理一些,拽着他問要一個結果,罵他也好、逼他也好,強按着自己的腦袋必須選出一個方向,可對面那個人只是靜靜地,想要假裝這件事沒發生過,連在這件事上落下風的人,都要維護自己。
陳艾卅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
火車靠站的時候,陸陸續續也有一些人跟着下車,明明剛剛陳艾卅是在門邊的,可擠着擠着卻到了後面,包撞過他、人越過他、箱子直接磕到了他的腿上,看他的表情還是木的,腳踏上月臺的時候,一股混着燒煤味的空氣鑽進了鼻子裏,還帶着點深夜獨有的涼意,陳艾卅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就拿着個箱子在人群中站定了。
所有人都如潮湧一般從身邊向前走過,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脖子。
衣服好像還是帶少了,幹燥的冷意襲向了裸露在外面的臉、脖子、手臂上。
陳艾卅已經很困了,即使他不想,幹熬了近乎十六七個小時,廣播裏播放的聲音聽着已經有些空茫,腳步也虛浮了起來,好像跑了個五千米,整個肩膀和鎖骨都有些發酸,他真的感覺有些走不動了,把箱子拖到了出口通道的旁邊,人直直地坐了下去,頭深埋在膝蓋之間,眼睛發酸發脹,腦子裏好像有一根線都繃出了聲兒,強忍着就要閉上眼睛的本能,可最終還是被睡意打倒了,他就這麽坐在行李箱上睡了過去。
列車員走過來的時候,陳艾卅已經睡熟了。
“先生,先生?”
身體被人碰了碰肩膀,身上的血流好像又重啓了一樣,陳艾卅慢慢睜開眼睛。
“童寬找到了?”他脫口而出。
列車員一臉迷茫,并沒有理睬他說的話,“先生,車要開了,趕緊上車吧。”
上車?為什麽要上車?不是剛下車麽?
陳艾卅環顧了四周,才慢慢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剛下車的月臺,他突然一把抓住來問詢他的列車員的手腕,焦急地問幾點了,他怕自己一覺睡了個大的,直到回複的時間不過是比停靠時間完了二十分鐘而已。
“不好意思,睡着了,謝謝,我是從這站下來的。”
“好的,您這邊下通道後右拐就到出口了。”
陳艾卅點了點頭,又謝過了列車員,站起身來平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跺了兩腳松散下褲腿,還是從書包裏拿出了個充電寶,對着還剩12電量的手機充上了電,他咽了咽唾沫,深吸了一口氣。
不能消極、不能放棄。
堅持、堅信、堅定認為童寬還在等待救援。
過去的自己在童寬面前沒少猶豫,可從來沒見過童寬催促過、埋怨過,都是安安靜靜地等待陳艾卅的決定,陳艾卅說下一步怎麽走,童寬就順着自己怎麽走,有的時候幾乎都能清晰地看到這麽做童寬會費很多力氣,但他也從來沒有說過不。
往通道裏走的時候,陳艾卅又給童寬發了個微信。
“卅哥錯了,我錯了,對不起,你回來好不好。”
剛剛眯了的十分鐘似乎補充了不少體力,經過洗手間的時候,他進去解了個手,又走到洗手池旁邊,打開涼水用手接了一抔水,往自己的臉潑了上去又上下搓了幾下,鏡子裏的自己眼睛通紅,早上抹過發蠟的整齊的頭發已經亂了,幾撮頭發絲垂到了太陽穴邊,下巴上也冒了些青色。
他突然對着鏡子笑了一下。
那時候自己剛做銷售第二年,兩人雖然确立了戀愛關系,但沒有同居,童寬還是住校,陳艾卅就在公司附近租了個小房子,周末有的時候童寬就會住過來。
工作忙的時候,陳艾卅也是成宿成宿地熬,熬一個給客戶的提案,反複修改又反複演練,熬一晚上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下巴也會冒青色的胡碴,童寬醒了就會親昵地用臉蹭蹭他,又笑着對陳艾卅說“卅哥你好紮人”,陳艾卅也顧不上是不是洗漱了,就用下巴從他的額頭蹭到脖頸,又蹭到他的胸口,學着容嬷嬷的口氣說今天就要讓他嘗嘗什麽是暴雨梨花針,童寬怕癢,挪着他的臉就說這針太短了不行,陳艾卅就跟他說卅哥給他換個長的,人就一邊求饒一邊笑,還跟了句卅哥最長了,給陳艾卅直接弄了個哭笑不得。
陳艾卅畢業後,通過一些學生會的關系給童寬換了間兩人寝,學校裏的兩人寝很少,兩人寝朝北,學校在南方,冬季尤其濕冷,但除了這個外,幾乎沒什麽缺點,寬敞、自由、宿舍關系簡單,陳艾卅還特意給童寬找了個又是研三的人做室友,那人幾乎不來學校,童寬就在學校裏有了自己的小空間。
他記得那天幫着童寬搬寝的時候,兩個人大包小包的,路過也有不少人看向他們,大多數人一知半解,也有少數人真的知情,下到16號樓1樓的時候,不知道有哪個喜歡挑事兒的人對着童寬輕佻地吹了個口哨,陳艾卅直接沖了人家一句,“看什麽看!”
那人回過頭來又嗆了一句,就被旁邊的人拉住了。
“這不原來17樓的小屁精嗎?新男朋友這麽猖狂啊?”
本來陳艾卅都要被童寬拉着往外走了,可他心裏的一股火怎麽都憋不下去,又回過頭大聲喊了句,“你他媽沒男朋友羨慕啊!?”
走到門口的時候,就看見童寬站在陽光底下對着自己笑,陳艾卅向着他就走了過去。
“卅哥,我都羨慕我自己。”
他就揉了一把童寬的腦袋,說了句,“小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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