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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30章

賞花宴那日的鬧劇落幕, 前來回禀的下人戰戰兢兢，始終縮着脖子，長公主冷臉斜倚玫瑰金絲引枕, 不知在想什麽。

“小魏大人呢？”

“已經帶林姑娘離開, 只交代了這些吩咐小的回殿下您。”

“小郡王呢？”

“郡王爺的小厮說他早前就回了郡王府。”

“跑的倒挺快，也好, 免得遇上魏令嘉再起争執。”蓉安并不知自己的長子早已皮破血流、身心俱傷、肝腸寸斷，只以為他見勢不妙提前逃匿。

長公主的理解正是魏令嶼所希望的。

母親若知曉他受了這般嚴重的傷, 憎恨魏令嘉不打緊, 憎恨林施微……斷然是不行的。

這個惡毒的小賤人，他會自己報複。

無需任何人插手。

魏念瑛提心吊膽回到長房, 按哥哥的交代原封不動轉予母親, 再加上長公主府送來的一馬車賞賜，大夫人呂氏不疑有他，心下甚喜，施娘這孩子極擅讨各種長輩歡心。

不由就此以施娘為例點撥瑛娘幾句：“穩重端肅的女兒家不管去哪裏皆不至行差踏錯, 你看施娘，即便容貌極妍極嬌卻通身大婦氣派, 哪個長輩見了不喜歡？你容貌不輸于她, 卻不谙世事，性子收不住的話長遠而看未必是福。”

“知道了娘親, 以後我定多多向施娘學習, 不讓您操心。”魏念瑛挽着呂氏胳膊撒嬌。

呂氏輕嘆搖首看她, 眼底止不住的溢出慈愛。

她機敏伶俐，常有小聰明, 也很讨長輩喜歡，卻終究單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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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馬車颠簸極為疲憊為由, 魏念瑛才得以辭別母親，一頭紮進自己閨中，越想越慌，抱着琴心哭道：“若非施娘将冷彤留在原地，也不會出這麽大的事兒，你說哥哥回去之後，會不會發現是我執意見紀修銘才闖的禍？”

琴心滿臉複雜，只能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小聲安慰：“等林姑娘回府，您乖乖認個錯兒，央她為您美言幾句，保證什麽事兒都沒啦。”

魏念瑛抽泣兩聲漸漸止淚：“施娘為我美言便能逢兇化吉嗎？”

“那是自然。”琴心笑道。

嬌養的十七歲大小姐尚未開竅，自不太懂枕邊風的威力，即便林姑娘與嘉少爺還未成親，吹吹耳邊風也是夠用的。

畫心也跟着補充：“嘉少爺說中秋前必能回來，如此也不過十來日，說明傷勢并不嚴重，只不過在臉上，才不得不避開大夫人。既不嚴重，嘉少爺又怎舍得罰您呢？”

魏念瑛點點頭，漸漸有些心疼，女孩子的臉同命一樣的金貴，且不說施娘比嶼堂兄還小兩歲，又那般的貌美……不管什麽口角，何至于動手傷人。

可她熟悉的嶼堂兄又并非易怒殘忍之徒……

很是矛盾，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倒想起了另一幕場景。

當時她被冷彤扭着押走，琴心畫心追不上遠遠落在後面，也正因受制冷彤，才得以瞧見了涼亭驚悚的一幕！

暈倒的施娘不在小寧身邊卻在嶼堂兄懷裏！

魏念瑛恍若迷茫，悄然打了個冷戰。

上回魏令則自嘉堂兄那裏打探到了佩戴烏鴉玉佩女子的來歷，名喚傾雁，乃太子殿下招安的江湖奇人之一，醫術高超，此前太子妃難産即是靠她從閻王手裏搶回的一條命，因此得了太子妃青眼，常常以幕僚女醫的身份現于東宮。

她的另一個身份便是常劍前妻，二人早年各為其主分道揚镳，然夫妻一場餘情未了，佩戴定情之物不足為奇。

所有的線索似乎随着常劍的自裁一瞬間隐入迷霧。

別說魏令則無從下手，就是魏令嘉也還沒抓到幕後那只最大的黑手。值得一提的是雲吉的出現，又帶來了一絲希望。

魏令嘉放出消息，證物已呈給大理寺，又交予刑部保管，極大的刺激了幕後之人，險些令其再次犯病。

縱然他手眼通天也不能去大理寺和刑部滅口，縱然他能去滅口也滅不完了！

俞良奉小口小口的吞着金碗藥膳，心裏想一副僞裝之下的畫像罷了，讓這群狗東西聞着味兒的找一通也挺有趣，誰會往他身上聯想誰又敢往他身上想呢？

全然忘了自己當初就因這麽點線索屠殺五十餘人，草菅人命。

魏令則手裏握着一只半舊的喜鵲登梅香包，伏案入眠，呼吸聲均勻，淺淺的，同僚也不知他在藏書閣睡了多久，有人上前好心建議他回翰林舍館休息，他沒醒，那人便不忍打擾，攜其餘人等先後離去并帶上隔扇。

施娘被他慣得無法無天，無人之時甚至敢使喚他為她添茶倒水，捏肩捶背，行事只允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自己做的好事說不得一句，倒是抓着他一次錯處見天兒的針對，可他是她的情郎，也會吃醋，也會傷心，更想占有。

她算不得一個賢惠的姑娘家，可魏令則偏偏喜歡的緊，從未覺着厭煩，心甘情願包容她的一切。

她是他靈魂與欲念的啓蒙，是改不掉的偏愛。

藏書閣中南柯一夢，夢裏身處前世的杏園，他忙着與施娘摘杏，兩人一起做杏子醬。

男人的夢，難免遐想一些心底憧憬的“壞事”，比方說專心做杏子醬的施娘媚笑邀他滾進榻裏，她的眼眸逐漸迷離，茫然望着虛空，沉醉在他深情的擁吻，即将予他人間無上的極樂，冷不防，周遭忽地深墜黑淵，懷中空空然，竟再也觸及不到她，卻清晰的感知到斷斷續續的哭泣，委委屈屈的。

阿則，可不能再欺負我的。

好，不欺負了。

倘若早點明了極致的快樂将以她的劇痛為代價，他一定不舍得。

魏令則緩緩睜開眼，怔然片刻，收拾了兩本書默默離開。

屋外天光盛放，他不敢眨眼，以防有淚滑落，适應了一會，方擡首看了會天。

“則哥哥！”

葉黛霜又攜着婢女來送點心。

魏令則倍感煩躁，充耳不聞一徑往前走。

才剛及笄沒多久的少女尚不知天高地厚，靠着小跑氣喘籲籲追上來，笑靥若花。

她眼睛裏藏不住愛意，對眼前的少年癡迷的不得了，思慕高高的白白的他，憂郁的漂亮眼睛，還有及腰的長彎發，母親說這是自來卷兒，胎裏帶的，富貴之像。

不管什麽富貴都不及他偶爾笑一下，或者用力抿一抿唇，因為那樣就會有兩朵甜蜜的小梨渦悄然浮現，我見猶憐。

他有着輕而易舉喚醒女子憐愛的天賦，尚不自知。

紀家姐妹嘲笑她家因則哥哥進士及第才上趕着倒貼，只有她自己清楚，即便他落了榜，她也要做他的人。

“則哥哥等等我。”葉黛霜氣喘籲籲追上，聲音裏透着怨氣，可真的追上了又忍不住的想碰碰他衣袖，戳戳他胳膊。

“我不喜歡吃甜食。”魏令則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看她。

“這次是鹹的。”

“我還有事，你別跟着我。”

“那我陪你一同去馬廄。”

“……”魏令則無奈，随她去了。

她要走兩步才能追上他一步，神奇的是竟一點也不覺着累，稍稍落後一點也有落後的好處，譬如可以悄悄摸一摸他柔軟如絲緞的彎發。

魏令則終于來到馬廄，翻身上馬，不等她說什麽揚鞭而行，沒一會兒不見了蹤影。

葉黛霜有點難過，就這麽讨厭她嗎？

他說他只喜歡姐姐。

怎麽會有男子不喜歡妹妹呀？她不信。

事實證明他确實不喜歡。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葉黛霜都極害怕他看上了自己的姐姐，幸而虛驚一場，因為他說也不喜歡比自己大太多的姐姐。

小一歲不行大一歲也不行，究竟要什麽樣的啊？

魏令則此行直奔通政司衙。

連續等了六七日也不見嘉堂兄回府，那便直接去他辦差之地碰碰運氣。

他不想待在京師，最遲後年吧，在施娘成婚前離開，自請外放乾州。

他無法像她一樣，假裝前塵往事盡忘，放下前因後果，于今生奔赴另一人。

通政司衙找了一圈，并未發現嘉堂兄的身影，當差的也說不清上官去向，好在明赫及時出現。

魏令則同他拱手互施一禮。

“魏編修。”

“明指揮。”

“你可知小魏大人這幾日在哪裏當差？”

明赫笑道：“上官行蹤，他不說，我又哪裏敢窺探。”

是這個道理。魏令則并不強人所難，拱手告辭。

若是旁人這麽說倒也可信，身為魏令嘉的心腹亦如此，自然是故意推诿敷衍。

既然明赫不願說，魏令則只好打道回府，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這幾日總忍不住将同樣消失的施娘莫名與嘉堂兄聯系起來，魏令則被自己腦中大膽的猜測吓一跳，驚世駭俗，令人十分不适，甚至是惡心的。

倘若魏令嘉連一兩年都不願等，誘騙施娘行污穢之事，他必不會坐視不理。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荒唐。

一年多以後的外放調任何至于他現在就忙的像個無頭蒼蠅，四處尋找魏令嘉。

他根本就是在尋找施娘。

怎麽那麽巧啊，兩個人一起不回府。

如此精準敏銳異于常人的洞察力，全用在了“捉奸”之事，不去探案多少有點可惜。